风声渐起淅沥,半醒半梦之间,黄灿恍惚回到了故乡。
他从小就喜欢吹着海风,为此父亲曾带着他到了海边一见风光,连同着母亲的骨灰,男人面色平静地将她洒进海里。没有感伤没有消极,仿佛那个罐子里装的并不是他的爱人,更像是两个形同陌路的点头之交。年幼的黄灿并不明白伤心是怎样一回事,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对风的执着盲目追求着,他最喜欢那个父亲唯一给他的买来的小玩意,名字叫风车。用着一根竹筒固定着四方枝叶的简单玩具,能被风吹的哗哗转动,让他心悸不已。
每当他闷闷不乐的时候,他就会带上这个玩具一路奔跑,大步跨向那片绿茵的草坪。碧绿的草毯从脚下一直铺到视野的尽头,草丛间偶尔伸出的几朵野花,更给这张草毯增添了几分艳色。风车哧溜的转着,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拨动着他的心弦,分不清是风随人意还是人随风意。
正在想事情的时候,场景骤然间崩塌碎裂,随即重组成让他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破坏、骚动、壮丽的火烧场面、摇曳不定的蓝白色探照灯光、轰炸机马达密集的轰鸣、刚刚开始的砰砰的高射炮声…
在那广大无边的地面上,尽是雨和夜色,别的什么也没有,天,上的云和地底出来的云,在地面上散落布开,混在一块儿。刺鼻的火药味席卷着风沙灌进了他的嘴里,让他呛得难受以至于那句“敌袭”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个和他同样的新兵,他拿枪的手颤颤巍巍着嘶哑着嗓子朝他开枪,充满着莫名其妙对他的愤怒。一个还不满二十岁,和他一样的黑色头发,黑的深邃没有感情的眼珠,他就像一个只知道前进的蚂蚁,被人驱使着上前赴死。
忽然,雷击倒了一颗树,燃烧的树干砸到他的身上。那个只知道傻傻开枪的小伙子号叫了一声,却是更加疯狂的乱射一通。
BONG——
他的枪炸膛了,一颗子弹正打在他的眉头上,在两只黑色的眼睛当中,仿佛又开了一只黑眼睛。替他死不瞑目,仿佛在质问上天为什么阻止他们神圣的复仇。
河岸上又蹿起新的火苗,四下蔓延,越烧越旺。远处一片漆黑的北仓河上吐出更多的火舌。但四下却是更多一片漆黑的死寂,只有不时射出的5.8mm子弹收割着对面不成气候的民军,形成一片压倒优势,很多连这片死寂都蔓延到了对面。最终硝烟味散去,浓郁的血腥味从北仓河上淌了过来。
最后一个敌人在血泊里倒下,这场不公平的战争胜利了,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只剩下雨水洗刷地面的声音,仿佛再将之前发生的一切抹干净。只是那命悬一线的惊心动魄始终萦绕在黄灿的心头上久久不能散去。
鲜血的颜色在眼前逐渐模糊,都死了!不明不白,只是被政客们愚弄的蠢民,他们原本只不过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却要被无中生有的仇恨驱使送命!这是何等惨绝人寰啊!放眼望去,那股血腥味更加浓烈了!黑暗之中不知有多少被叫做敌人的人类倒在泥土上,恐惧攫紧了他的心脏…
(不,不对,哪有什么轰炸机!)
顷刻间,场景随着他的话语再次崩塌。
这次是他坐在机舱里,全副武装着准备奔向前方不知是何的道路。不知是杀戮还是救赎。
“同志们,我们将要守护的这个地方,终年荒无人烟,如果没有这场战斗,我们可能一辈子不会来到这里。这里没有青山绿水,没有金银宝藏,可是在我们军人眼里,这里是最美的地方,因为它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境线是我们必须用生命和鲜血誓死捍卫的地方,是我们同胞被掳走的地方!”
“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
一片响应声高潮迭起,只有他没有说出话来。
他反应过来了,他坐的位置原本就是给他留的。自己从那场袭击下退下来后便生了一场大病,就在他养病的这段时间他所在的队伍被征集起来参加了一场有去无回的猎杀任务。
他站起身来,在一群坐在机舱内互相打气的战士里格外显眼。然而并没有人在意他。他就像一个他们生命中的过客,点头之交。黄灿将他们的表情一一收在眼底:或激动;或忐忑;或平静;或不安;或坚毅...
最终他们的表情被定格在一瞬间。一阵绚丽的火光暴起,血肉横飞,沾满在他的身上、枪上还有那颗无法言喻的心。
下一刻,场景再次切换。
这次他有幸目睹了那颇为壮观的爆炸场面,只是他再也说不出“喜欢”类似的话。
(不,我一点也不喜欢看爆炸的模样!)
被枪顶着脑袋,旁边的健壮黑人骂骂咧咧的说着粗言秽语。
“该死的中国人这么不讲信用,那要这群人有什么用,让他们知道得罪我们的下场好了!”
枪口的火焰绽放在他的眼里,只不过这次他变成了枪决难民的黑人。
这就是持强凌弱的**,多么让人厌恶又迷离,就像吸毒一样容易让人陶醉。用鲜血洗刷着自己的良知,用暴力满足自己的欲望,将快乐凌驾于他人的痛苦之上。这群人活的如此纯粹,如此令人厌恶,如此厚颜无耻。让人恨不得抽筋拔骨,恨不得碎尸万段,恨不得千刀万剐!
(我没有滥杀无辜!)
他在心里愤喊,跪伏在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崩溃的泪腔。
天将破晓,第一抹暗淡模糊的色彩――与其说这是白昼的诞生,不如说是黑夜的死亡――软弱无力地在空中闪射着微光,空气变得分外凛冽刺骨。黑暗中看上去模糊可怕的物体变得越来越清晰,逐渐恢复了为人熟知的形状。一阵骤雨僻哩啪啦地打在光秃秃的灌木丛中。掩盖住了枪决难民的声音。
哭喊声、痛泣声,各处的声音杂乱无比。但最终都归于一处死寂的黑暗,只有急骤的暴雨仿佛再为他们哭泣一般,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黄灿心忘了自己的存在与否,只记得自己的悲愤欲绝,既想杀了这群牲口,又想随着战友们的脚步共赴黄泉,可他最后那样都没做成,只是在那以泪洗面。
“醒醒。”
声音轻柔无比,缓缓地摇晃自己的身子,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黄灿瞥见她的温柔,愈发在梦中陷得更深,仍不肯醒来。
“你是个大孩子了,可不能赖床。”
声音依旧轻柔,但多了一份坚定。他明白过来了,这到底还是梦。
夏日炎炎,灼热的阳光洒在庭院,清风徐徐拂面,轻柔而自在。不经意间,淡淡的空气中多了一丝甜甜的味道。那名女子见着自己的儿子苏醒过来高兴的拿起热好的牛奶,空气中洋溢的奶香让他着迷。风的造化,风的姿态多变,但更爱展现出慈母的温柔。那一位身着云一样飘逸的白色长裙的女子,舐动的裙摆轻轻抚裟他的脸庞,轻轻地帮他擦拭小嘴,让他涅馨得好想要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甜甜地熟睡。母爱的感觉,这般美丽和谐。
沉沉的入睡过去。面对的却是父亲沉默的往大海里洒去母亲的骨灰,和一位依旧温柔体贴的女人。对自己说。
“灿儿,她以后就是你的第二个母亲。”
继母各个方面模仿着逝去的生母,而他本就没有对继母异样的隔阂和生疏,轻而易举的就叫出妈妈两字。他无疑是幸运的,有两个女人在他的一生里对他倾注了所有的爱。
终于,一阵痛苦而微弱的哭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黄灿发出一阵呻吟,醒过来了。他的脚踝被用少女的裙摆草草包扎了一下,沉甸甸地垂在一边,动弹不得,因为血液没有流动而暂时事失去了知觉,左眼处几乎一片血污。他浑身瘫软,几乎无法坐起来,他吃力地掉过头去,却不禁疼得呻吟起来。由于寒冷和疲劳,他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在哆嗦。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然而,从头到脚抖个不停,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军装少女停止了哭泣按住了他想要动身的念头,嘴里不停念叨着“安全了,安全了”。
他干脆指了指自己左腿,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艰难的说出重获新生的第一句话。
“我好饿,还有我的腿麻了。”
“我这有之前烤好的松饼。”她从怀里摸出一个被啃了半个的松饼,“介意吗?”
“不介意。”
他缓慢有力的咀嚼着这个饼,感受着饥饿被咀嚼的动作驱赶出身体。他又看了看四周:外边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正有节奏的滴答在地面上奏响着,清风徐徐吹着,撩拨着少女和他那湿润的头发,两个人蜷缩在一片废墟之中成了这里唯一有生命迹象的存在。
他又回想起自己做的梦:有柔和的阳光,有熟悉的战友,有温柔的两个母亲和一位坚强的父亲。
这里的世界和那里的世界,哪个更为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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