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就是这样。由于巫道受到契灵冲击而造成的时间错位，大部分的学生没法来了。”
李云葵坐在教学楼门口的台阶上，仰起头，举起手，让手机尽可能远地离开耳朵。
“为什么事情一到你手里就变得那么麻烦？！”
果然，地理科值班老师苗白鹿的怒吼马上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我也不想啊，白鹿。喂，我说，除了个别学生觉醒了超强力的契灵之外，新生区的结界设置显得马虎才是真的问题吧。”
“结界——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巫道！”
“巫道？”
“没错！你不是地理科的专家，大概不会知道。有一条巫道从秘密仙界的大结界里引出来，和外界的灵脉走向保持着一致。这是为了通过这条巫道来协律秘密仙界与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走上这条路的术师，就能够慢慢地从一年相当于外界一个月的秘密仙界过渡回正常的时间。
“问题是，这条巫道并不是笔直的，它在新生区的宿舍与教学楼之间拐了几个弯，像根水管……刚才那个新觉醒的契灵将管道钻了几个洞，掉进这个洞里的人就会穿越到外界不同的时间。”
“哦哦这样啊，修补这条巫道……会很贵吧？”
“说什么傻话，当然会从学校的公共维修基金里扣除啊。”
“那我就放心了，剩下的时间就让我为所欲为吧。”
“什么啊，你想带着学生干什么？你可别……”
“别了。”李云葵一把关掉手机，潇洒地一扬手，将它扔进楼房的阴影里。
女驱灵师站起身来，看着眼前两位各怀心事的女生。
坐在下方台阶上的严末末转过脸来。出乎意料，她脸上的愠怒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熟虑的困惑。
“李老师，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嗯，说吧，知无不言。”
“我们癸字班，一共有多少人？”
李云葵松了口气。“怎么，我还以为癸字班的天才会有多刁钻的问题呢。一共……三十四人。”
“那么，每一个学生老师都能记得住？”
“什么话！别小看我，虽然经常迟到，但我可是很认真地把每个学生的特长和个性都记在小册子里的……”
“老师记不记得我们班上有一个叫朱雁瞳的学生？”
李云葵愣了一下。“当然……不……等等，班上确实是有叫这个名字的……特长？咦，我想不起来了。”
严末末回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啊。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话说回来，你对朱雁瞳有什么想法吗？”
“没什么。算了，李老师，有些问题还是不适宜在本人面前提出来。”
严末末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她也站了起身，双手下意识地捏紧了外衣的下摆。
三名学生就像突然从浓雾里钻出来一样，出现在教学楼的台阶前。领头的是一名有着朱红色瞳孔的少女，她微微抬头，视线从李云葵脸上扫过，在懵懵懂懂的姚翼扬脸上停留了一下，最后停在严末末身上。
“朱雁瞳？”严末末的手攥得更紧了，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持刀少女朱雁瞳面无表情，扭过头来，朱红色的眼睛灼灼，盯着李云葵。
“这就开始了吗？”
李云葵轻轻一笑，下意识地把手塞进运动服的口袋了。
“我看看，嗯，一共五个人。真好啊，居然有五个人。你说开始特训？还不行，我有很多重要的话要说。”
五
李云葵让五名学生围着自己坐成半圈。最左边是冷着脸的严末末，身旁是畏畏缩缩的好学生梁佳音，再过来是一直侧着脑袋，眼神空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姚翼扬。
圈子的最右侧，武斗派少女朱雁瞳倚着台阶，将太刀横放在膝上。姚翼扬和朱雁瞳之间，隔着一个头发乱如鸡窝的弱气男生，夜风凛冽，他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衣，光脚踩在拖鞋里，冷得直哆嗦。
李云葵回过头，装作严肃的样子，清了清嗓子。
“好了。在正式开始驱灵特训之前，我先问几个问题。灵是什么？”
严末末耷拉着头，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右手马上高高举起。
“灵是寄生于灵脉上的特殊咒术体。凭借灵脉，灵能够与现界物质产生反应，借助灵的这种特点可以使用术法。”
“不完全。那么我要问，荒灵又是什么？”
“是坏的灵……”回答的是怯生生的梁佳音同学。她悄悄侧过脑袋，留意其他同学的反应。
“不对！灵没有好坏之分，只有能否与人类共存，能否受人类咒术控制的区别。”严末末说道，“散布在灵脉周边，不和人类交流的灵就被称为‘荒灵’。而能够与人类交流，与术师签订契约，人能够使用它的能力的灵，就是‘契灵’。”
“教科书式的回答。”李云葵笑了笑，“但我不满意。反而梁佳音同学的说法有点意思。没错，你们要记住，不受人类控制的荒灵，基本上就是坏的灵。”
严末末垂下头，从嘴边发出一声嘀咕。
“你想说这是人类术师的偏见？不，严末末同学，我们马上要进行驱灵的特训，如果你的心里存在‘灵不分好坏’的观念，那等着你的就是死路一条。”
“死、死？”许澍恩抬起头，停止了颤抖。
“死。我来告诉你们，术师和荒灵的关系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现世的灵都有一个特点，它们会被同样具有灵脉能量的东西吸引。这些灵脉能量我们称为‘术力’。大灵吞噬小灵，作为咒术能量的集合体成长壮大。外界闹鬼的地方，往往就是术力聚集之地，引来了大量游荡的荒灵。”
李云葵皱着眉头，点了点脑袋。
“荒灵吞噬灵体会产生什么后果？经过长达千年的灵学观察，早期的人类术师发现，荒灵会想方设法让自己与被固定的咒力结合——荒灵没有思想，所以不会顾及获取术力的方式。有时候，它们会撕开蕴藏术力的物体，让术力泄露出来；有时候，它们会通过改变自己的波长，使得自己与术力的宿体合为一体。合体的荒灵会造成两种后果：一种，是宿主融合了荒灵，这称为‘同契’；还有一种，是荒灵取代了宿主，这种现象被称为‘夺舍’。”
学生们安静地听着老师的讲解。李云葵长长吐了一口气。
“人类的历史已经有成千上万年，而地区的灵脉在这些年里长久地释放着术力。相当一部分人身体里就蕴藏着或多或少的术力。术师是这些人群中的佼佼者，他们利用灵的同契，用自己的思维能力提炼更多的术力，用来驱动自己的术法。
“一般的荒灵不具备人类的思维能力，这世界上游荡的大部分荒灵都是低级灵。它们寻找术力，会采取与低级生物或者简单物品结合的方式，使自己获得更大的行动力——这也是俗称妖怪的由来。
“但遇到高级的术力使用者，低级荒灵无法通过夺舍的方式取得，那么，它们会怎么做呢？”
李云葵冷笑了一下，朝严末末望去。她依然垂着头不做声。许澍恩倒是冲口而出：“会撕开人的身体来让术力暴露出来吗？”
“正确！这也是妖怪杀人、吃人的原因。所以，你们懂了吗？对术师而言，荒灵是可怕的敌人。”
“我们只是学徒，又不是真正的术师。”严末末低声说道。
“你们是因为身体天然蕴藏着术力而被选出来的术师学徒。所有的术师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不过，现在你们身体里蕴藏的这一点点术力根本不够看。这次的夜间特训就是为了让你们获得更强的、具有自己独特性的术力。”
李云葵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弯腰从放在附近的背包里掏出一大捆土黄色的符札。
“这是符札，用来存藏预先写好的术式。上课时也讲解过该怎么用。这一捆的用途呢，是用来查看逃跑路径和开门的。”
李云葵抽出一张薄薄的符札，右手一抖，用自己的术力点燃。她举起燃烧的符札，指向漆黑的夜空。
暗红色的灵线在半空中浮现出来。
“这就是构成巫道的灵线——所谓巫道，就是用术力造成的平行空间，通过架设巫道可以避开耳目，到达你设定的任何地方。现在出现的这条巫道，是学校通用的联络线路，会一直通到我们的特训地点去。”
但危险的是，这条巫道被姚翼扬弄了个洞。李云葵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跟同学们提起。
“进入巫道的前后，你们都必须紧紧跟着我。不允许单独行动。这次特训是捕捉荒灵，不需要学习巫道的操作。”
李云葵一边说着，一边挥动符札。半空中的灵线撑了开来，露出一个空空的门洞。
学生们都站了起来。朱雁瞳的手握住了刀柄。
“让我们进去？”她问道。
“没错。可以出发了。”
李云葵点点头，顺手把背包拎了起来，嘴角边露出一丝诡谲的微笑。
“今晚的任务就是——逮捕一名穷凶极恶的荒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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