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新纪元4710年8月3日，黑帝国首都龙枢，东塔监狱。
“听说掩锁堡来了八百骑士，营地就在西门之外。”
“是么？要是真打起来，陛下会让南门外的佣兵们上吧？不能总任他们吃空饷不干活呀。”
“可不是。反正城里有龙枢宪兵，他们也攻不进城，就该让佣兵在城外现现眼。”
这里是龙枢城东的闹市，诺艾提着出诊箱，陪列闻等在东塔监狱对面楼房的墙边；两个路人正在边上闲聊散步，诺艾无心听见了谈话的内容。
东塔监狱因坐落在城东而得名，实际上已经算得上一座石砌的小要塞，因为它的塔楼高耸，几乎要超过制高点的教堂和皇城，给人瘦长的印象，人们才习惯称呼它为东塔。
今天列闻受人邀请上门出诊，约在这里见面。
列闻又一次掏出怀表。诺艾和列闻准时赴约，委托之人却迟迟不现身。
“久等了。”
一个身高不及列闻的谢顶中年人上来搭话。他穿着一件不起眼的皮革外衣，不过里面衬衫的领子有一圈讲究的绣边。
“列闻男爵医术高明，早有耳闻。我就是请您来的拉谟宁。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助手，请不用介意。”
“好的。请跟我来。”
拉谟宁侯爵确认了来往的人流，带着列闻和诺艾径直走向东塔监狱。
这可出了诺艾的意外。
东塔监狱有自己的护城河，只有一顶寨桥通向大门，门口日夜有卫兵值班。再怎么说这里也是监狱，闹市中的人流还是不不自觉地避开这里。
拉谟宁侯爵快步走过桥，卫兵们仔细观察了他的脸，之后便放行了。
三个人进到监狱内，在底层的回廊里，拉谟宁侯爵些许放慢了脚步。
东塔监狱还是军械库和宪兵的一处屯所，中庭里的士兵忙着擦晒剑甲，也警觉地朝诺艾一行三人看过来。
“冒昧地问一声，您是司法大臣，拉谟宁侯爵大人吗？”
“是的。我还兼任御前议会的议长。这张脸在龙枢城里还能打开几扇门。”
列闻没有白白为那么多贵族诊疗，进出高门，认得的贵族要比诺艾多得多。
走到回廊尽头，拉谟宁侯爵推开门，房间里的狱卒坐在桌边，懒散地依着墙壁，右手拇指不停拨弄翻转一枚金币。
被来人惊到，狱卒从椅子上站起，手藏到身后，顺势把金币放回钱袋。
“大人！您怎么又来了！”
“带我们下去。”
“这可是陛下和首相阁下交给我的要犯，您这样几次三番为难我……”
拉谟宁侯爵不和讪笑的狱卒多话，掏出一枚八十四世金币交到他手里。
狱卒仍扭捏地站在原地。
“怎么？”
“大人，这回可有三位……嘿嘿，多谢，多谢。”
再接过两枚金币，狱卒终于一边连着点头道谢，一边摸出腰带上的钥匙，去开地面上铁窗的锁。
铁窗被翻起，狱卒领着三人走下阶梯。
地牢里弥漫着灰尘和复杂混合的臭味，诺艾和列闻都捂住了口鼻。
地牢里总共也就六个牢房，关押的犯人无一例外死气沉沉，全都蜷缩在墙根或是角落，全然不搭理他们。
走到尽头，铁栏后的囚犯靠在墙角，四肢无力地垂在地上。气窗的光只照到他的腿，上身在肮脏和阴影里，连是否有生气都判断不出。
“我敬佩这位贵人在议会上基于忠诚和公义的直言，想要帮助他，起码不让他在牢狱里受太多苦。可是昨天我打听到他的下落，来到这里，他已经奄奄一息，与我搭话的气力也没有了。”
拉谟宁侯爵说着指示狱卒打开锁。
列闻一踏进牢房，就站住不动，用力嗅了几下。
他弯下腰，拿起铁栏边裂口的陶碗，放到鼻子底下。
“他的食物腐坏得很厉害。”
“你是故意的吗！”
拉谟宁侯爵愤怒地质问狱卒，狱卒吓得退到对面的铁栅栏边。
“不……啊……我，我要管这么多犯人，自己也免不了犯胡涂胡涂。每次看见他的碗满满的，我就以为他的那份已经给过了。对，对，是这么回事儿。”
“可能是绝食引起的。”
列闻同诺艾走到囚犯身边蹲下。
“诺艾，你让他躺下，我来检查一下。”
“好的。”
诺艾替列闻打开出诊箱，伸手扶着囚犯慢慢躺倒在地上。
囚犯的面容和天青色的头发暴露在气窗投下的阳光里。
诺艾不敢相信，但是这张脸再久不见，她也不会认错。
“……父亲。”
“父亲？”拉谟宁侯爵吃了一惊，“您是这位贵人——掩锁堡公爵杜恪的女儿？我是听说他的女儿在龙枢做人质，没想到就在列闻男爵这里！”
父女的重逢让整个牢里的人都愣住了，只有列闻没有停下手。
列闻凑近杜恪的脸庞观察，倾听他的呼吸，又用手在脖颈上摸索脉搏。
“他已经很虚弱了。是绝食造成的没有错。恐怕水也没喝多少。诺艾，我的箱子里应该有一瓶糖浆水。”
诺艾从出诊箱里找到一个玻璃瓶子，托起父亲的头，一点点把水倒进父亲干裂的嘴唇之间。
“父亲……我是诺艾，我是诺艾……”
“咳咳……咳咳……”
似乎是对女儿的呼唤有了反应，杜恪咳嗽了两下，缓缓地吞咽下一口水，睁开了眼睛。
“……诺艾，你怎么在这里？你不会……也……？”
“不，我在龙枢过得很好，过得很好。陛下没有禁锢我的自由，让我在龙枢科学院工作，列闻男爵也待我很好。”
诺艾握父亲的手在眼前，不想让父亲看见自己几近哽咽的脸。
“是吗？那就好……我知道，陛下心善。”
列闻俯身，对着眼神迷离的杜恪说：“大人，我就是列闻。您的身体已经很虚弱，必须进食。”
“诺艾……就拜托给你了。我必须要劝阻陛下……语言传达不到，就要用更响亮的办法……”
“父亲，请别再说话了，请别再说话了。”
诺艾抿住下嘴唇，努力作出微笑，向父亲的嘴里再送去一些糖水。
拉谟宁侯爵同列闻和诺艾在东塔监狱门外作别，独自离去。
列闻和诺艾缓慢地走在夕阳下的街道上。
“诺艾，在龙枢科学院你开心吗？”
“嗯，开心。”
列闻见诺艾微笑着回答，便大胆地继续说下去。
“诺艾，你知道吗？我的家族本在椎岭下有一片算不上富庶的领地，总算也能养活我的家人和领民。我的父亲是个喜欢纯酿和热闹的人，在我幼小时的记忆力，城堡里的酒宴从没间断过，总有临近的领主同父亲谈笑畅饮。直到有一天，常客里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领主，带着他的附庸骑士来向父亲追讨债务。我们一家人被赶出城堡，父亲不久在疾病中去世。直到母亲带着我在龙枢的简陋房屋里住下，我才知道，父亲因为酒宴的花费欠下那位领主一大笔钱，既使转让了领地，债务也没能还清。”
“这是我第一次听列闻说这些。”
“我差不多忘了这些事。我们家在龙枢，债主找不到我们；我也靠着自己的龙息进入龙枢科学院，得到陛下的赏识。只要忘记过去，忘记椎岭，我就能在龙枢过得很好。诺艾，还记得我和你说过，让平民也能使出龙息的事吗？”
“嗯，记得。”
“如果城外的佣兵得到了龙息，那么八百掩锁堡骑士就威胁不到龙枢城里的生活。诺艾只要和我一样，忘记掩锁堡，在龙枢科学院里作为我的助手……”
列闻自顾自说着建议，却突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诺艾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而是一个人低头在列闻身后的人流里伫立。
“诺艾……？”
列闻走回诺艾身边。
诺艾抬起头，抹掉红肿眼袋边上的水珠，湿润的黄玉色眼眸，在夕阳里像是烁金。
她仍旧想向列闻微笑，可是嘴唇不断颤抖，肩膀同紊乱的鼻息一起抽动。
“可是，那监狱里的还是我的父亲啊。”
列闻背过身，不再奢想。
“既然诺艾这么说，好罢。”
黑帝龙的飨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