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与人类，也是不相容的。
仔细思忖过后，所罗门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虽然说在共同推翻了神明的统治之后，人类与恶魔进入了一段空前的蜜月期。可是所罗门十分清楚，以恶魔强大的力量，这种和平共处的假象迟早有一天也是会崩坏的。
恶魔，很有可能会变成如同原先的神明一般奴役人类的存在。就算恶魔不这样做，人类长久以来的奴性也会把恶魔推上那样的位置。
他已经看到过人类为恶魔建起的神坛了。
可是，应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从人类与恶魔的关系不难看出，只要人类存在，恶魔便是不死的；而恶魔想要生存下去，也必须要依赖人类的力量。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人类与恶魔分开生活互不影响呢？划分土地吗……不，恶魔的习性让他们必须生存在人类的周围来吸收人类的情感中蕴藏的能量，他们不会同意的……
哎！
一道电光划过所罗门的脑中。
也就是说，如果想让人类和恶魔分开生活，就必须要让恶魔在不接触人类的情况下也能吸收人类情感中蕴藏的能量。
可是，说到底，他们又是如何吸收这些能量的呢？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所罗门又一次来到了巴尔面前。
“那一战之后，可是好久未见了。”他仰头看着巴尔，套近乎似的寒暄了两句，“不知道你近来生活得可好？”
“托你们那些惊悚小说的福，生活倒是足够温饱。不过……”巴尔如同一只温驯的大猫一般趴在那里，“也有些不足的地方，比如从你身上感受到的恐惧气息就不如我们初次见面时那般浓郁了……果然是做了王之后，胆子变大了不少吗？”
“倒不如说是麻木了不少吧。日子安稳以后，亚斯塔禄也说我对战斗的渴望降低了。阿斯莫德还说，我似乎对女人也不怎么有兴趣了……倒是阿蒙觉得我的求知还剩那么一点。”
“求知吗？”巴尔沉吟片刻，“也就是说，你还有想要知道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吧。我想，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吧？”
“巴尔，你果然很了解我，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见巴尔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来意，所罗门决定直奔主题，“其实，我想问的问题很简单。既然你们都是以人类情感为食的生物，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是如何以情感为食的？”
“想不到堂堂的所罗门王，竟然会对我们吃饭的事情抱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巴尔冷笑一声，“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满足我的好奇心，不行吗？”
“好奇心可是个危险的东西啊，”巴尔似乎是用一种劝谏的口吻在说话，“弄不好可是会对你以及你身边的人造成难以挽回的灾难啊！”
“这种事情能够造成什么灾难呢？”所罗门不以为意，他看得出巴尔似乎是在担心些什么。但是在他眼里，这些担心都是无谓的。因为他所看见的未来才是当下最让他辗转反侧的东西啊。
“举个例子吧，”巴尔说道，“你们曾经信仰的神明，不就是因为你的好奇心暴露了力量的来源，最终跌落神坛了吗？我也有同样的担心啊……”巴尔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所罗门，似乎是希望他不要再追问下去了。
“这么说的话，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所罗门当然不会因为这么几句话就后退，“但是，我必须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所罗门停顿了一下，下定决心，“当然，就这样子要你回答，确实有些强人所难。这样吧，我把我问这个问题的真正理由告诉你，由你来决定我应不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巴尔没有回应，所罗门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把自己对未来社会的担忧以及心中所规划的那个系统统统告诉了巴尔，巴尔则一边听着一边沉思。等所罗门说完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翻了个身，背向所罗门。许久，才又回过身来。
“你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巴尔回应道，“而且你所问的问题虽说是人类所不知道的事情，在我们这种生物间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它也不一定就会成为你们消灭我们的武器……而且所罗门，是你把我们从神明的驱逐下解救出来的。所以，我信任你。”
“也就是说……”
“既然你有这样的理由，我就告诉你吧。”
“太好了！”所罗门难以掩饰眼中的兴奋，“所以你们究竟是如何吸收蕴藏在人类情感里面的能量的呢？”
“别着急，我既然说了要告诉你，自然就不会隐瞒。不过，你要是想了解我们是怎样进食的，就必须要先了解我们是怎样的生物。”
“怎样的生物？”
“和人类，或者说与人类类似的猫啊、狗啊这之类的生物不一样。虽然在视觉、触觉上我们和你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但实际上，我们这种生物在某些认知上与你们有着本质的不同。”
“哪里不同？”
“举个例子，”巴尔坐起身来，随手捡起身边的一块岩石，“你觉得我手里的这个东西是什么？还有我刚刚做了什么事情？”
“啊？”所罗门实在不清楚巴尔的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这不就是块石头吗？你刚刚不就是把它举了起来而已吗？”
“没错，以你的认知来看，确实应该是这样。但在我看来，其实并非如此……从我的角度看，实际上我刚才是把那个区域里的一部分‘属性’，”巴尔指了指那石头原先所在的位置，又指了指手上的石块儿，“转移到了这个区域而已。”
“转移……属性？”
“没有错，对于你们来说，可能是由物质及能量的变化来认知世界的。而在我们眼里，则是由点的属性转移来认知世界的。”看着一脸茫然的所罗门，巴尔知道他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简而言之，在你看来，刚刚是石头的位置发生了变化。而在我看来，是那个位置记录的关于石头的属性转移到了这个点的位置上。”
“……这两种解释有什么区别吗？”
“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我希望你能先建立起一个概念：那就是所有物质与能量的变化其实是一个点上的属性转移到另一个点上的结果。”巴尔讲起了长篇大论，“以刚刚的‘举起石块’这一动作为例。那其实包含了两个最宏观的属性转移：第一个转移是我体内某些点的能量属性转移到了石块上；第二个转移便是石块区域石块的属性——诸如某点的质量、能量之类的信息——转移到了我手中的位置。当然，实际上这种认知方式比较抽象，一般情况下我们感知世界的方式与你们是相同的。”
“……那这种别扭的认知方式有什么用？”所罗门依旧似懂非懂的样子，“是为了故弄玄虚，显得自己很厉害吗？”
“当然不是……你试着顺着我的思路想一下，”巴尔略微停顿，似乎是为了给所罗门一点思考的时间，“那假如，我们可以赋予点属性呢？”
“赋予点属性……”
“像这样……”巴尔举起右手，手指作捏爪壮，接着便看到一个紫色的光球聚集在他的掌心。他把那个光球给所罗门看了一下之后便朝空中一扔。紧接着半空中便闪耀起耀眼的火花。
“难道说……”
“……以前我用这招时，你觉得凭空生出能量球很不可思议。实际上，我只是赋予了我手中的点高能的‘属性’而已。”巴尔看得出所罗门已经有些理解了，“我们所谓超人的能力，其实就是赋予点属性而已。我刚才跟你说过，点属性的转移其实只是对你们眼中的现象的另一种认知罢了。通过赋予点不同的属性，我们便可以凭空生出物质与能量，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强化自己的躯体……可是，赋予点属性并不是什么都不需要的，它也需要消耗一种东西。那东西也是我们从你们人类情感中所吸收的东西，我们称之为信息资料，也可以简称为信息。”
“信息……”
“世间万物皆携带信息……或者说，世间万物的本质就是堆叠的信息。信息的种类也随携带者的不同而不同。我们也并非可以吸收所有的信息。就我们自己所能吸收的信息而言。一般死物所含有的信息量算是下等而单一的信息，可提取量极低；普通活物的肉体算是中等较复杂的信息，可提取量较高；而我们这些生物的肉体算是上等的信息，更为复杂，基本上可以完全吸收；至于人类情感中蕴藏的信息，那是至高等级的存在，不仅易于吸收而且产量丰富。如果那正好又是切合自身属性的信息——比如我所钟爱的人类的恐惧——所带来的资料量更是难以言表。”
巴尔略微停顿了一会儿，看了看正在沉思着的所罗门，继续说道：“像我们这种生物存在的意义，便是不断攫取这些逸散于空间中各个点上可以被吸收的属性，强化自身并拓展领地让自己能够活下去。如果能够做到像你们原先的神明那样统治一部分人类作为信息源的话，那也是更好不过的……”
“人类的情感蕴藏着这么庞大的信息量吗？”
“那是自然，你可不要小瞧了自己爆发出的情感。越是由复杂的思想孕育出的情感，就越是蕴藏着庞大的信息，它能给我带来的力量也就越大。打个比方，像你这样没事喜欢瞎折腾的人所能给我带来的信息量，可是比那些普通的信徒高上百倍不止呢……”
“那么换句话说，你们这些异兽可以在物质世界为所欲为，却在攫取信息的世界里极度依赖于人类；而人类虽然是信息世界的源泉，却在物质世界里拥有极度羸弱的身躯……”所罗门突然发起了感慨，也没等巴尔说完便插嘴道，“这二者之间竟然构建起了巧妙的平衡……”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巴尔似乎是认同了所罗门的说法，“我们强大，却离不开你们；你们拥有信息之源，却终究得依赖于我们的庇护。这也算是一种平衡吧。”
“可是，你还是没有说你们是怎样吸收人类情感中的能……信息的啊？”
“我不是正要说么！”巴尔显得有些不高兴了。毕竟刚才是所罗门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却反倒怪起他来了。
“事实上，并不需要我们主动吸收。当人类的情感产生波动时，那些信息会自动从你们身上逸散出来。只要我们离你们足够接近，就会形成一个信息通道，那些信息便会沿着那个通道自动进入我们体内。”
“哈？”所罗门显然有些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你们无须任何操作，那些信息就会自动像你们流动？太扯了吧？”
“可事实就是这样。不过，流动的方向也会因为周围的环境而产生变化。比如说信息会优先流向我们种群中离它更近的那个个体，或者是更为庞大的个体，也可能是与那种信息更为亲和的个体……”
“这……你们简直就和信息的黑洞一样……”
“也可以这么说吧。”
所罗门一时无话可说，可突然间——就像当年与巴尔交谈时一样——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中。
“那如果说，让你们所有的异兽聚集在一起，而所有人类又聚集在另一边。两者离得相当远。你们能否吸收人类世界的产生的信息呢？”
“如果太远的话，我估计有点悬。毕竟信息也是会自己逸散的。我能吸引到百倍于自身臂展范围内人类情感波动产生的信息而不致逸散。我想这个范围应该不是你所想象中的‘相当远’的距离吧。”巴尔给所罗门浇了盆冷水，“当然，如果是我们这样的生物聚集在一起，确实可以提高吸引的范围。可这种提升却是会不断衰减的。比方说，如果两个我在一起，那吸引范围大概也只能扩大到原先的1.25倍吧。所以，想通过单纯地增加数量来扩大引力范围，以达到你所想的使我们和人类分开生活的目的是绝对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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