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火焰如华丽绽裂的万千花火般在菲莉卡的脚下一次又一次地绽放,转瞬即逝的炽热焰星如彗尾般在夜色中描绘出耀眼的鲜红痕迹。
流闪而过的周身景致仿佛化为光影般模糊起伏起来,视野里最终只剩下了不断放大的〈世界树〉的部分姿影。
——这样就好了。
将月斗远远甩在身后,菲莉卡在心中想道。
——这样就好。
在菲莉卡的认知里,南宫月斗是个变态,是个无论传言里还是现实里都达到了变态界巅峰的变态。
那已经可称之为「鼻祖变态」,或者「变态祖师」,「变态掌门人」也可以。
这个想法从入学的时候听到关于南宫兄妹的糟糕传言之后开始就从未改变过,在和月斗实际接触之后,更是越发膨胀。
只是,到了最近菲莉卡才开始这么想。
——虽然南宫月斗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是个会对昏迷中的少女无耻地袭胸的变态。
——是个会偷窥刚出的少女的秘密花园的变态。
——是个会强迫可怜的少女吞咽肮脏的黑色伞形带棒物(香菇)的变态。
——是个会强硬地威胁少女去做害怕乃至厌恶的事情比如云霄飞车啊鬼屋啊的变态。
……。
…………。
「咕……!越想越火大,我、我一定要把他烧成炉灰……!」
思考到途中,菲莉卡就情不自禁地漏出了恼怒的话语。
——啊,不对不对不对!重点不在这里!
疾驰中的菲莉卡狠狠甩了甩脑袋,从炉灰思维中撤离出来。
她想,虽然南宫月斗是个如上所述的超级变态人,而且可能已经抵达了变身阶段max,接下来就会抵达未知的领域也不一定,但是——
——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
…………。
——并不是一个坏人……吧?
又一次想到了月斗的邪恶行迹,菲莉卡不禁眨了眨眼睛,略微有些质疑自己的判断,连疾驰中的步伐都略微有些滞涩。
所以在一秒钟的犹豫之后,为了得出令自己满意的结论,菲莉卡在话语中增加了一个词汇。
——「完全」。
——南宫月斗并不「完全」是一个坏人。
这样就行了,菲莉卡想道。
正因为对菲莉卡来说,南宫月斗已经无法成为完全的坏人,也已经成为不完全的好人,所以菲莉卡无法将他牵扯到这场由自己带来的纷争中。
她无法,也不能。
她不可以,也不愿意。
她不想为身旁的人带来不幸。
——仅此而已。
她一如既往的容易满足。
她一如既往的简单纯粹。
她只想守护好愿意在自己身旁的人。
她只想把伤害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的家伙烧成炉灰。
——这就是「菲莉卡·瓦利埃尔」。
……
在一步的急顿之后,菲莉卡眼前的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如幻境般的光景倒映在她真红的眼瞳中。
夜色如幕布般笼罩世界,天顶那轮残月洒落银辉。
恍如月牙般描绘出优美弧度的宽阔庭院中,一株参天巨树如同捅破了夜幕那般,静默无声地傲然耸立着。
无法计数的万千碧叶仿佛被加持了术式那般,萦绕着萤火虫般的熹微光芒,就宛如有莹蝶流燕伴舞,在夜色中浮溢出朦胧而虚幻的绿意。
银色的月光斜穿枝桠间的缝隙而落,化为了千丝万缕的银丝,悠悠垂落在地面之上,描绘出了斑驳而优雅的神秘图案。
无论在何时欣赏这都是一副绝美的画面,但是菲莉卡此刻却没有这种悠闲的余裕。
她的目光紧紧落在站在〈世界树〉枝叶之下的某个人身上,不可自控地感到了呼吸有些滞涩。
她知道遇到这个人的可能性很大,或者说,对方等待着自己的可能性很大。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她才丢下了月斗一个人前来。
这是她不得不一个人面对的战斗,只属于她的战斗。
视线的终点,那个人背对着自己,面朝着巨大的神木。
高挑而修长的背影依旧有着不寻常的压迫力,就像是黑色的背影里寄宿着恶魔的灵魂。
漆黑的燕尾服和高顶的魔术帽在银辉与绿意的映照下,隐约显露出神秘而妖异的色彩。
「恭候多时了,瓦利埃尔家的千金。」
像是早就察觉到菲莉卡的到来那般,那个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转过了身来,在熹微的光芒映照下,露出面容来。
——〈失落天堂〉,克洛泽……!
再一次直面那个一度轻易打败自己的人,菲莉卡不禁屏住了呼吸。
一如既往残缺的面具遮盖了男人的半脸,裸露在外的右眼中倒映着冰冷又漆黑的光彩。
那刻印在面具之上的折断十字仿佛预示着某种不详,让人发自心底地感到畏缩与悚然。
对菲莉卡的出现表现出了无比的喜悦,面具男——克洛泽缓缓咧开了嘴角。
「如果你再不来的话,我就要主动去找你了。来得这么巧真是帮大忙了……」
他的嘴角不断咧开,就像是抵达了面部肌肉的极限那般,像是要咧到耳根那般。
不断咧开,不断咧开。
「那么,事不宜迟,让我们开始吧……」
银色月光斜照而过,映在那张残破的面具上,映在他那宛如恶魔般扭曲的笑容之上。
「——盛宴的高潮。」
恶意如潮水蔓延。
……
「〈失落天堂〉……!这场骚动,果然是因为你们吗……!」
菲莉卡真红的眼眸望着对面的男人,面色变得无比阴沉而愤怒。
「你——不,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把我精心准备的盛宴称为骚动可真是过分啊……你感受不到吗,这股令人上瘾的狂乱气息……」
克洛泽嘴角带着优雅的弧度,缓缓扬起了头颅,仿佛感到无比地舒心般张开了双臂。
菲莉卡眉头猛然一蹙,露骨地表现出了厌恶。
「令人上瘾?我只能感觉到恶寒。哼,也只有像你这样扭曲的家伙才会觉得舒心了。」
「真是嘴上不留情的大小姐啊,没从父母那里学过礼仪吗?」
提到父母的瞬间,菲莉卡的表情即刻变得极其险恶,眼神凌厉得仿佛能割伤人的肌肤。
克洛泽立刻了然地咧开了嘴角,像是演戏般极其做作地说道:
「啊啊,我想起来了。你的父亲德里克威尔·瓦利埃尔公爵在两年前就死了呢,真是可怜。」
「给我……闭嘴——!」
在菲莉卡怒吼出声的瞬间,赤红的魔力自她的掌心涌出。
「燃烧殆尽,〈绯炎〉!」
由赤红火焰描绘出的术式瞬间构筑而成,在从术式中猛然拔出真红巨剑的同时,菲莉卡的脚下一团暴烈的火焰绽放,整个人随即化为一道箭矢极速逼近了克洛泽。
「真是性急的大小姐啊,连话还没说完呢。」
在菲莉卡抵达克洛泽的身前并挥出炽热斩击的瞬间,克洛泽露出了无奈而愉悦的笑容,他毫不迟疑地将身体的重心偏向右侧,以右脚为中心,身体自然地一个扭转。
风声擦过菲莉卡的耳畔,克洛泽在以流畅的行动避开了斩击的同时,又轻易地侵入到了菲莉卡的背后。
「……嗯?」
本能地感知到危机,克洛泽裸露在外的右眉轻轻挑起,脚步一点之后,迅速远离了菲莉卡的背后。
几乎在同一时间,自他原先所在的位置猛然绽放出一团盛大的火焰,如同凶兽的巨口那般,连同大气一并吞没。
四溅的火星击打到克洛泽的脸颊之上,明暗闪烁,令他的面容显得无比诡异。
「那种事情……等把你烧成炉灰之后再问也不迟。」
化为幕布的火焰如散花般骤然破碎,菲莉卡面无表情地缓缓转过身来,举起了真红的巨剑,缠绕着焰光的剑刃笔直地指向克洛泽。
眼神如霜雪般冰冷,又如烈焰般炽热。
「嘿——。」
克洛泽外露的右眉微微挑起,眯着眼睛望着菲莉卡。
「真够冷淡的啊,你就不想知道关于杀了你的父亲的……D的事情吗?」
「给我闭嘴!不准提那个名字——!」
愤怒瞬间染红了菲莉卡的面容,她仿佛失去理智那般猛然向前挥动巨剑,因愤怒而极度膨胀的魔力化为一道火焰巨龙直指克洛泽的所在。
赤红的焰光瞬间照亮了夜色,大气因灼烧而开始陡然升温。
「因为这种程度的挑衅就失去正确的判断力了吗……」
冰冷的右瞳中倒映出的炎龙不断放大,克洛泽却发出了不屑的嗤笑。
「以这么显眼的魔力招式来攻击我,简直是愚蠢至极。〈构筑〉——〈福音〉。」
言灵奏响的刹那,青白色的火花如电闪般在克洛泽的掌心骤然凝聚,魔术般构成了黑色的手枪武装。
他像是感到无比枯燥那般随意地抬起了右手,正眼瞧都没瞧那道炎龙,只是嘴角带着无比失望的弧度,食指一勾,轻轻扣动了扳机。
「〈剥离〉。」
由魔力所凝聚而成的子弹即刻从枪膛内旋转着疾射而出,在大气中描绘出难以捕捉的痕迹后,瞬间抵达了炎龙的最前端。
时间仿佛冻结,在魔力事象与魔力事象碰撞的刹那,一股元素波动自冲击的中心悄然爆发而出,如波浪般搅扰了大气中的元素构成,使得本就混乱的元素空间更为紊乱。
这一刹那,炎龙因掺杂在魔力弹中的〈混乱〉而出现了短暂的形态崩溃,又因〈剥离〉而受到极大程度的削弱。
等到当双方的瞬时接触结束以后,魔力弹已在燃烧的烈焰中悄然消散,而炎龙则化为一股热风擦过了克洛泽的侧脸,散乱的火星遮挡了他的视野。
就在这时,一道极度炙热的红光忽然闪过克洛泽的右眸,那盖过了周围四溅的火星的灼热光芒让他的瞳孔不禁陡然紧缩,被红光扫过的身体部位更是感到一股轻微灼烧的痛楚。
「这是……?」
「魔力压缩……」
菲莉卡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同一瞬间,一股令人心悸的魔力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像是狂风扬尘般扫荡了所有的火星。
再一次暴露在克洛泽视野中的菲莉卡,身体不知何时侧转斜对着克洛泽,华丽的巨剑横架在身前,以类似于突刺的姿态将剑刃指向克洛泽。
在她剑刃的最顶峰,一点如熔岩般深红的光芒释放着异常的高温,大气因灼烧而略显扭曲。
——这点时间只能压缩到这个程度吗……!
菲莉卡真红的眼瞳中流闪火焰般的光彩,思考略微发散。
……
——『你的魔力量极为庞大,而巨剑武装的魔力承受力又比多数武装都强。』
——『也就是说,你的魔力可压缩空间极大,一旦压缩到极点就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不过,也正因为你的魔力可压缩空间太大,所以压缩魔力时会消耗更多的时间。』
——『压缩得越猛,对体力和精神力的消耗也越大,破绽也就越大。』
——『所以,佯攻很重要。』
——『你看上去是直来直往很容易脑袋发热的类型——啊啊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咳、咳,总、总之你看上去是很容易激动的类型,所以哪怕是最简单的佯攻也能迷惑对方的判断。』
——『再加上你的魔力是对火元素的役使,就算只是制造火焰也能蒙蔽对方的视野。』
——『那短暂的几秒钟可以成为胜机,而能将魔力压缩到什么地步,就得看具体情况了。』
——『不过你需要注意的一点是,这种战斗方式只能用于开始,并且一旦失败就会被戒备。』
……
月斗的话语在脑海中自然地响起。
——就是现在……!
感知到极限的到来,菲莉卡赤眸中凌厉的光芒一闪,一步向前踏出的同时,猛然甩动手臂挥出了巨剑。
「魔力压缩——〈箭穿炎〉(Arrow Flame)!」
「之前的攻击只是佯攻吗……!〈空间挣离〉!」
几乎在克洛泽理解了状况的同时,一道如凶雷猛电般的纤细红光便自〈绯炎〉的剑刃处陡然疾射而出,化为一道神速的火焰箭矢骤然撕裂了大气。
锐利的破风声极为刺耳,以一般人的神经所无法反应的速度穿透了克洛泽的身体。
然而,菲莉卡并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甚至于变得更为凝重。
「没有命中的手感……!只是残影吗……!」
眼看着克洛泽的身影如云雾般消散,菲莉卡表情又倏然一变,因为在她的感知范围里突然出现了三发魔力弹,以迅猛的速度自右侧穿透大气而袭来。
——糟糕……!这个速度……!可能来不及……!
尽可能迅速地将巨剑斜架在身体的右侧,但因为极限压缩魔力而产生的肌肉僵直让菲莉卡的反应慢了一步。
「唔……!?」
三发魔力弹全部击打在巨剑剑身之上,巨剑因〈剥离〉与〈混乱〉的共同作用而出现了一瞬间的崩溃,但在菲莉卡的庞大魔力支撑下又很快还原。
只是,因为仓促应对而没能以最合适的姿势面对攻击,一部分魔力弹的冲击力扩散到菲莉卡手腕上,让她的表情一阵歪曲。
脚步落地的清脆声音从菲莉卡不远处响起。
「虽说我也有些大意了,但能让我使出这一招,你也值得自豪了。毕竟涉及到空间变动的术式的魔力消耗量都不是一般大的啊……」
克洛泽轻轻转动黑色的手枪,面带愉悦的微笑出现在菲莉卡的视野中。
——被完全躲避开了吗……!
见克洛泽身上无一丝受损的痕迹,菲莉卡端起巨剑摆出架势的同时,露出了不甘的神色。
不料——
「……嗯?」
克洛泽裸露在外的右眉忽然轻轻一挑,不知察觉到了什么,他面色奇异地抬手触碰了一下自己胸口的位置。
仿佛延迟效果那般,黑色的燕尾服上倏然出现了一个手指大小的空洞,暴露出了内部的白色衬衣,甚至连那部分裸露的白色衬衣上也隐约有焦黑的印记。
而那个部位,正是菲莉卡所瞄准的地方。
见到这一幕,菲莉卡不禁面色一喜,又很快面色阴沉下来。
——成功了……!?但是,还是差了一点吗……!
克洛泽在短暂的沉默后,忽然咧开了嘴角,发出近乎狂妄的笑声。
「哈哈哈哈,真是了不起啊,就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要是再慢一个瞬间也许我就得受重伤了啊……」
他眼神冷冽而疯狂地注视着菲莉卡,说道:
「就得这样才行啊,这样才配得上宴会主角的身份啊!」
「这种无聊透顶的宴会,不要算上我,你还是一个人去唱独角戏吧!焚却万物——」
菲莉卡猛然将巨剑插入了地面,一瞬间,巨剑剑身上的赤红结晶宛如开始沸腾那般散发出灼热的高温,淡红的溢出魔力如雾霭般萦绕在剑身所在。
以巨剑为中心,地面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暗红色的歪曲轨迹,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去,就仿佛是岩浆在地底流动那般,转眼就把包括克洛泽的位置在内的周身各个角落都吞没。
「有意思,用范围攻击来限制我的行动吗……!」
「——〈炽焰绽裂〉!」
蕴含言灵的话语落下的瞬间,每一道暗红的轨迹都释放出耀眼的光芒,伴随着地面的轻微颤动,在一刹那的寂静之后,宛如岩浆喷射那般灼热的火焰怒放而出,形成一道道交织无序的焰幕,吞没了菲莉卡,吞没了克洛泽,吞没了半径五米以内的所有事物。
「很不错的温度,但只是这点程度的话,还不足以让我再一次动用挣离术式。魔力合奏——〈镇魂曲〉。」
乱舞的火焰中,克洛泽平淡无波的话语声穿透火幕直达菲莉卡耳畔。
在那最后的文字落下的瞬间,她没由来地感到一股恶寒。
下一秒——
「什……!?」
犹如狂风骤起那般,一股混杂着两种魔力的波动陡然扩散开来,所有的火焰在一瞬间内尽数消散,只剩下四溅的火星在随风舞动,以及灼热的温度在炙烤大气。
望着对面仅仅是抬起一只手就打破了自己的招式的克洛泽,菲莉卡的表情变得极度凝重,甚至透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
——怎么可能!?居然这么轻易地就……!
——而且……这个魔力运用方式,简直就和……!
「和〈魔精灵〉很像吧?」
「——!」
仿佛读懂了菲莉卡的内心,克洛泽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虽然我持有的〈混乱〉魔力和真正的〈魔精灵〉相比有不小区别,但配合我本身的魔力来使用的话,也可以有相似的效果……压制魔力事象自然不用说,这种事情也是办得到的——魔力合奏,〈狂放曲〉。」
克洛泽随意地举起了黑色手枪,对着菲莉卡食指一勾,扣动了扳机。
「你在小看我吗……明知道你会发起攻击,还以为我会乖乖被打吗!?」
菲莉卡不禁发出一声冷笑,脚下一团烈焰猛然炸裂,整个人迅速向右侧闪避开去,试图绕开魔力弹的行进轨道。
克洛泽同样发出一声冷笑:
「就算躲开也是没用的,更何况,我攻击的对象……本来就不是你。」
仿佛为了回应其话语,魔力弹在行进的途中突然炸裂,蕴藏其中的〈剥离〉魔力将菲莉卡周身空间的元素瞬间抽离。
「唔……!?」
——这、这是……!?
仿佛脑部受到重击般,菲莉卡的视野突然一黑,思考忽然变得有些迟钝起来,整个人如喝醉般昏昏沉沉起来。
——可、可恶……
在菲莉卡意识逐渐模糊,视野里蒙着一层阴影的时候,克洛泽隔着一层纱般的声音飘来。
「魔力醉——当体内的元素与外界的元素达到异常的不平衡时,会引发的一种类似于醉氧的现象,也叫作……魔力中毒。你自满的庞大魔力量已经成为了你最大的枷锁哦,瓦利埃尔的大小姐。」
菲莉卡并没能完全听见克洛泽的话语,因为她的六感都已经因魔力醉而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
格外稀薄的外界元素与她体内庞大的魔力量形成的强烈反差,使得她魔力回廊内的魔力正如暴走般沸腾起来,最终为了寻求平衡点,疯狂地自发涌向菲莉卡手中的武装内。
在猛烈的魔力冲击下,即使是魔力容量巨大的巨剑武装,也已经濒临崩溃。
更为糟糕的是,克洛泽的魔力弹中还混杂着〈混乱〉魔力,这股魔力扰乱着周围的大气元素,使得菲莉卡处于的近乎元素真空的状态难以得到缓和。
望着几乎失去身体平衡而陷入完全昏迷的菲莉卡,克洛泽微微眯了眯眼睛,发出失望的叹息。
「看来也就到此为止了呢。这么轻松就解决掉了,反倒令人觉得无聊了……而且……」
克洛泽的眸光扫过身后在夜色中依旧流溢朦胧绿意的神木,喃喃一声道:
「现在,诺菈还没办法行动吗……离真正的重头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吗……那接下来该怎么——嗯?」
望着对面的菲莉卡,克洛泽忽然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这是……她周围的元素空间在……达到平衡?」
在克洛泽的视野中,菲莉卡不知何时站稳了身体,尽管面色有些苍白,但明显受到魔力醉的侵蚀在削弱。
不仅如此,菲莉卡左手手背上还逐渐描绘出了一道烙印般的耀红图纹。
伴随着图纹的逐渐完整,菲莉卡周身的魔力波动也逐渐攀升,远远超过了一般的魔力溢出量。
『撕裂天际的红翼,焚却万物之炽炎啊——』
与此同时,寄宿言灵的话语如天启般降临。
朦胧的淡红光点仿佛从未知的世界中洒落那般,化为火焰羽翼般的透明羽衣笼罩了菲莉卡的周身。
克洛泽不禁张开双手,发出兴奋的笑声。
「有趣!实在有趣!通过解放契约,从契约精灵处获得大量的魔力,使得魔力发生过溢现象来补足与周围空间的元素差吗!」
无视了克洛泽的反应,菲莉卡如神明附体般面无表情,真红的眼瞳释放出更为深邃的红芒,继续完成着契约解放的吟唱。
『化为红莲之虚像,释放怒炎之意志——』
伴随着吟唱的逐渐深入,大气因恐怖的高温而出现了扭曲,积蓄于地面地底的水分因沸腾而化为白色的水汽,在夜空中升腾而起。
感受着刺激肌肤的温度,克洛泽的笑声越发愉快,越发疯狂。
「明明一个不慎就会因魔力过剩而损坏魔力回廊,就算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愿意认输吗!」
『吾——菲莉卡·瓦利埃尔,以精灵契约之名,在此解放汝之真焰!」
最后的吟唱词结束的瞬间,世界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然后——
万千火焰在这一刹如百花盛放,恍若照亮了整个黑夜。
以菲莉卡的身体——确切来说是以她手背的契约纹章为中心,空间中的火元素尽数汇聚而来,形成了壮观的火焰漩涡。
在遮蔽人视野的漩涡的中心,菲莉卡的赤发被炽热之风倒拂而起,真红如血钻的双瞳燃烧起灼热的意志。
火元素化为火焰洪流不断汇集,不断涌入火焰漩涡之中。
当积蓄的火元素抵达极限后,火焰漩涡停止了对火元素的吸收。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嘹亮而自由的嘶鸣声。
克洛泽忽然咧开了嘴角,裸露的右眼中放出至今为止最为兴奋的光彩。
「这就是你的契约精灵的投影吗……!」
仿佛为了回应克洛泽的话语,一双真红而冷漠的菱形眼眸自火焰漩涡中陡然睁开。
一瞬间,火焰漩涡被某种压倒性的力量所牵引,陡然分裂成均衡的两道火焰龙卷,露出了站在中央的菲莉卡,以及被遮盖了部分身形的某个巨大的存在。
下一秒,巨大的火焰龙卷发生了极速凝缩。
那越发凝实,越发凝实,近乎化为实质。
那越发深红,越发深红,仿佛成为血色。
——那成为了羽翼。
——那本就是羽翼。
足以遮盖菲莉卡的身体的燃烧羽翼缓缓舒展开。
在菲莉卡身后的巨大存在终于露出了完整的身形。
——那是一匹骏马。
赤红的毛发犹如火焰凝实而成,隐约流溢出梦幻而神圣的淡红光华。
四蹄与尾巴之上缠绕着摇曳的火焰,随风自由飘逸地舞动。
由火焰构成的独角高傲地生长在额前,恍如照耀世界的烈日。
那一对优雅而圣洁的赤红双翼,有一缕缕火焰如流苏般在其之上跃动流转。
菲莉卡以炽热而冷冽的眼神望着克洛泽,缓缓说道:
「这就是我的契约精灵——最上位火精灵,幻想种,天马的……〈佩加索斯〉。」
仿佛为了回应菲莉卡的呼唤,〈佩加索斯〉发出了响彻天际的嘹亮嘶鸣。
大气为之撼鸣,空间为之震动。
「有趣,实在有趣!菲莉卡·瓦利埃尔,你实在是……太有趣了!」
感受到刺激肌肤的紧张感,克洛泽发出了愉快到难以自制的狂乱笑声,他猛然张开了双臂,嘴角极限咧开。
「——让我们继续这场……单方面的游戏吧!」
……
「不完全的〈狂精灵〉?」
被各类屏幕的光线照亮的地下控制中心里,听到来自书记的报告后,塞菲莉亚不禁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是的。」
担任书记的短发女学生面色有些舒缓地点了点头。
之前光是可确认的〈狂精灵〉数量就有五十柱这一情报,让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
毕竟哪怕是以专门培育战斗型精灵使而著称的元素学园,光凭缺乏实战经验的学生,一次性去面对五十柱以上的〈狂精灵〉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更何况今天是周末,结界展开的时候又是傍晚时分,在校的学生比以往少很多。
书记的女学生顿了一顿,开口解释道:
「根据序列第三的亚历克斯、序列第四的赛罗·阿尔弗瑞德、序列第五的莎夏·H·阿法利亚等数位上位者的报告,在与分散在校内〈狂精灵〉实际接触过后,发现与正常的〈狂精灵〉相比,其恢复力和战斗力更为低下,甚至于比虚拟训练空间中的经过削弱后的〈狂精灵〉虚拟体更为脆弱。只要不犯低级的错误,排位二十以上的学生可以与之正面对抗,排位五十以上的学生可以与之僵持,排位百位以上的学生经过合适的组合也可以勉强对抗。」
「是吗……这应该是目前为止最令人安心的消息了……」
尽管没有露骨地表现出来,但塞菲莉亚还是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神经微微舒缓的瞬间,她又再次绷紧神经,眼眸微微眯起,迅速地发出指令。
「把这个消息传达出去,让排位五十以上的学生自行出动,但可能的话,还是避免单独行动。排位百位以上的学生在行动时务必至少保证有两人同时参与,其余学生尽量保持现状,擅长治愈术式和辅助术式的学生也可以参与到行动中。记得强调,这不是演习,而是实战,一切以安全为主。」
「是!」
回应了塞菲莉亚之后,书记对着周围的工作人员传达着指示。
「……嗯?」
在塞菲莉亚后侧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星涟望着不断切换的屏幕画面,忽然眨了眨眼睛,漏出了困惑的吐息。
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塞菲莉亚转头向星涟问道:
「怎么了,星涟?发现什么了吗?」
「是的……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请把主屏幕切换到校门的监视水晶。」
星涟冲着管理屏幕切换的学生说道。
那名学生明显地愣了一愣。
「校门?但是,副会长,那里的监视水晶已经被完全侵蚀,就算看也只能看到模糊的杂讯……」
「没关系,我有想要确认的事情。」
「……是,我明白了。」
在星涟冷静的目光下,那名学生点头后转身继续操作控制器。
「星涟,你注意到什么了吗?」
「会长记不记得之前有一瞬间,结界本身出现了紊乱?」
没有正面回答塞菲莉亚的问题,星涟反问道。
塞菲莉亚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嗯,虽然有,但因为实在是太过细微的波动,所以我还以为是错觉……不过连你都这么说了,看来不是这么简单的样子呢……难道被〈混乱〉魔力侵蚀了吗?」
「不,这应该不会。艾尔姐构筑的结界在大战期间都能完全抵御〈混乱〉侵蚀,现在的这点不完全的魔力绝不可能有这种效果。如果我的直觉没出错的话……」
星涟微微眯起了双眼,并没有把话语说完,因为此时,屏幕已经切换到校门口的监视水晶。
正如那名学生所言,屏幕上出现的只是布满杂讯的残缺图像,那是水晶被完全侵蚀之前留下的一些信息。
静止的图像不断切换,星涟紫水晶般的眼瞳中倒映出与之相对应的图样。
「停下!」
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始终一言不发的星涟忽然发出了声音。
比以往相比,她的声调显得更为尖锐,仿佛显示着内心的紧张。
听到星涟的声音,操作屏幕的学生立刻停止了动作。
「这是……?」
望着停留在屏幕上的那幅不完整的图片,塞菲莉亚露出疑惑的神色。
「……狂化光精灵的身体的一部分——不,不对,不止有光精灵,似乎还有其他精灵。这个颜色,难道是火精灵吗?」
星涟眯起了眼睛,望着那图像中的某个角落,忽然说道:
「兄长大人,在那里。」
「什……!?」
「就在右下角的那个角落,那个衣角是兄长大人的衣服上的。」
「……衣、衣角?」
塞菲莉亚不禁漏出了有些傻眼的声音,但星涟的表情太过认真,让她难以对此表示怀疑。
控制中心里的其他学生的表情也变得极其怪异。
仿佛读懂了所有人的内心,星涟冷静地说道:
「只要是关于兄长大人的一切,哪怕是今天刚换上的新内裤的衣角,我都一清二楚。」
「——」
那太过理直气壮,太过理所当然,就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那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禁这么认为。
「那、那他的状况不是很糟糕吗?校门附近也没有其他可以帮忙的学生……」
理解了状况后,塞菲莉亚不禁露出担心的表情。
「没有问题。」
星涟毫无动摇地摇了摇头,她紫水晶般的眼眸中流闪深邃的光芒,说道:
「——因为我会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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