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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属于埃里克·奥拉内尔的回忆杀(上)

第八章——属于埃里克·奥拉内尔的回忆杀(上)

凯里安·克拉其艾尔,这个双亲皆不详(有传闻父亲就是公爵大人,这是一个很合理的传闻)的女性被公爵大人带到这里,而且被他当众宣布将成为这片领地的继承人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女孩,大约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她穿着普通孩童的白色长裙,有些凌乱的黑发披散着,缺乏棱角的脸庞,抓着公爵大人的衣角躲在他的背后,看上去似乎就是一个寻常的怕生幼女——但是仅仅是看上去那样而已。她的表情冷漠至极,并非儿童在紧张情况下的脸部表情僵硬,而是如同看穿生死一般的漠然,她之所以抓着公爵的衣角,并非她真的感到紧张和害怕找人依靠,而是出于这个年龄的幼童理应这个样子原因——这是时年十四岁正处于敏感的青春期的埃里克·奥拉内尔对她的第一印象。

在颇为震撼的第一次见面以后,他也用自己的脑子思考了很多东西,公爵大人或许是为了弥补自己对凯里安的生母的亏欠而一时冲动,毕竟这人是个烂好人,败家的慈善事业的爱好者。丢下刚出生的女儿突然出去旅行,然后再几个月后带回来一个闻所未闻的女儿,要为公爵这种奇特行为找理由恐怕也只有这个女儿的出生让他感觉自己也应该为早已出生却毫无的私生女找一个安稳的居所,不过就算这样也没有必要直接将私生女直接宣布为继承人,就算她比较年长,公爵夫人也还很年轻,诞下男嗣的机会有的是。因为太过复杂而且难以解读,所以埃里克很快放弃了思考,思考这种事情又没有好处,除非那位人小鬼大的小公主嫁给自己——而这种可能,用脚趾想想也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虽然公爵空有尊贵名头,家族也不过在过去显赫,但是自己和她的身份地位差距不可以毫厘计。

不过她长得还挺可爱的,长大或许会出落得挺漂亮呢。埃里克用思春期青少年的思维作结。

时间不可逆地向前行进着,老人走向死亡,壮年人走向衰老,年轻人却感觉不到时间的作用荒度生命,而幼童们盼望着成长。埃里克和他在意过的少女,拥有颇为男性化名字的凯里安也在成长着——或许应该说“曾经在意过”,埃里克早就不是那个有些懵懂的少年了,他早已是世界上众多的登徒子的一员,流连于风月场和宴会中,双亲积攒殷实的家底也足够支撑他的混乱生活——至少暂时是这样。至于凯里安,似乎不想被认为是被补偿性的关爱扶上继承人的位置——她充分展现了她的天才,不管是语言,地理,哲学,神学,天文学,化学,数学,甚至是格斗,而且十分努力,并不以天才自居。但是就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一样,她绽放的天才和她恶劣的秉性一样有名。从少女时代起,凯里安便展现出了惊人的残忍和冷漠,毫不避讳血腥和杀戮。别的大小姐养尊处优憧憬爱情的时候她在宣读对死刑者的判决,别的大小姐耽于茶会宴会的时候她啃着黑面包和腌肉和风浪、疫病和海盗战斗,公爵奇特的启蒙教育最初引来了不少非议,但是凯里安却如鱼得水,让人觉得这并非是教育的原因,而是天性如此。长大的她并非没有追求者——虽然是不名誉的私生女,但是毕竟得到了公爵的承认,这种还算尊贵身份加上不错的外表,被人追求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些人在很短的时间里便放弃了这个想法——缘由是显而易见的,没有正常人会愿意和这种人一起生活。她最疯狂的时候甚至残酷处死善良的女孩,杀光一整艘船上的上百人——就算他们全是叛乱的奴隶,和这种沾着无数人鲜血的人形恶魔朝夕相处,就算她家世再好外表再美丽,也只有彻底疯了的人才会这么做。

凯里安·克拉其艾尔小姐的恶名越发昭彰,人们对于她的反感也越发高涨——这种恶感随着公爵夫人的离世达到了顶点

。言之凿凿的传言传遍了街市,人们都说凯里安用种种手段迷惑(具体手段自主规制)了善良的公爵大人,欺骗了天真的菲利亚小姐,而没能迷惑公爵夫人,因此她暗杀了公爵夫人以绝后患,传言具体的暗杀手段有很多,毒杀是一种,天才的化学学习者配置一种难以检查出的毒药并非不可能的事情,直接谋杀也是一种,身为武器使用大师的凯里安,用一种无法发觉的武器刺穿了公爵夫人的心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至于种种超自然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人们纷纷把自己听说过或者想象中的足以在难以察觉的情况下致人于死命的方法对号入座,按在自己最讨厌的人头上。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埃里克加入了鲜少人问津的海岸警备队——因为他担任了一个朋友借债的担保人,而那个亲切而且曾经非常仗义的朋友在借了那笔数额不菲的款项以后就人间蒸发了,住处人去楼空,连带他的佣人、女仆一起,哪怕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留下。自此,埃里克的浪子生涯结束,家财被他挥霍的只剩下勉强能够付清债务的的部分——所以他不得不为自己的生活绞尽脑汁,辞退了所有佣人,变卖了宅邸,只剩下一间小木屋和破旧的日用品——这是父亲和母亲发家之前所住的场所和使用的物件,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在这里,他的眼睛第二次聚焦在她身上。

没有别的更深入的原因,只不过因为她是这支部队的长官,而作为一周以来唯一一名新成员,他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地得到了她的单独接见。曾经瘦小的幼女已经长高了许多——他第一次见面以为她不过七八岁,之后被告知她已经有十岁了——不比同年龄的男性矮小,只是身形看上去略显瘦削,她并不具有多数小姐们具备的柔软体态,也没有传言中凤毛麟角的几位女性军人的男人般强壮的躯体。冷漠的眼神有所变化,但不是往好的方面,阴沉冷峻的神态更甚幼年,在她面前空气都好像凝结了一样让人难以呼吸——这大概是这份明明薪酬不错的工作乏人问津的原因?埃里克在心里想。

“你是叫埃里克·奥拉内尔吧。”听到的是从未听过的低沉的声音,并不如他交往过的女性的声音悦耳,却极有魄力——或许这是第一次听到凯里安的声音也说不定。

“是。”尽量保持着镇定直视那双灰色的眼睛,埃里克回答道。

“你参加军队的理由是。”

“我需要钱来保证生活。”略微思考了一会——他无法保证思考时间过长会发生什么事情——埃里克决定说出实情。

“很实在的理由,”凯里安露出了让人生畏的笑容,明明她的样貌并不是丑陋或者如同男性一样粗犷,却能给人这种感觉,“你说的是实情。”她接下来说到的内容却让凯里安直发愣,“爱里歇特·凡·萨沙可忒,原名特鲁克,罪名——盗窃,诈骗,抢劫,伪造文书,伤害,已被逮捕,等待审判。我们抓到了你的那位‘好朋友’,他身上有足够用来让你回到从前生活的钱财,而我们的陪审团大约也不会介意将这笔找不到受害者赔付的不义之财分出一部分给你——当然如果他们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让他们不介意。”

“我可以拿回我的财产了?”他咽下口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大起大落来的太突然,太过出乎意料,本来糟糕的事态突然有了转机,而转机的消息正是来自自己面前的女性,这让他觉得凯里安几乎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没错,”她保持着笑意——在此时埃里克看来这笑容无疑温柔而且充满善意,因为他的脑子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变成了醉醺醺的状态,然后话锋一转,“那么,你依然要加入军队吗?”

“我要加入。”喜悦让埃里克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看来任何情感过于丰富都会冲坏人的脑子。他的这个轻率举动为他的命运带来了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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