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景象。
对峙的双方,一边是海尔辛的人偶,一边是法国人路易斯。场景是佛罗伦萨,夏洛特商会与教会第十三敕命骑士团的总部门口。时间是深夜,天空下着大雨。四周一片漆黑。
平心而论,人偶们与路易斯之间的实力差是绝望的。在第一个交锋中,人偶一口气损失了超过半数的姐妹,而他们换得的成果却是标准的零。如果没有那场雨,即便五十多个高级死徒拼到最后一个,估计也只是是全部白搭而已、
现在,那个人类矮子站在那里,被动地站在那片开阔地。双目被黑暗剥夺,雨点拍打在砖石的声音掩盖了死徒的脚步,肢体因为失血与低温而变得麻木,被即便损失半数但依旧剩下二十三个姐妹们包围了他。
虽然全是运气,但过程并不重要。他负了伤,感觉被封锁,没有地方可以逃,就如同鱼肉任人宰割。杀了他,破掉结界,杀光所有人类,将主人想要的东西献给他,对于这些死徒来说,是简单明了的事情。法兰西人路易斯·拜伦·加西亚的死就如同板上钉钉一般,毫无悬念。
但是那些包围了路易斯的死徒,现在,一步也没有动。
这是毫无道理的,当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时,一旦占据了优势,尤其是这种绝对的优势时决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旦对方调整了节奏,那么基础的差距会使那些建立在泡沫上的倾泻瞬间变得毫无意义。任何以弱胜强的例子都是建立在时机的把握上,就算不弱,即便是最强悍的军队也征服不了冬天的莫斯科。即便她们只是死徒,海尔辛的自律型人偶们不可能没有这个判断力。
但她们却没有行动,没人发起攻击,甚至没人接着雨势再一次潜到路易斯的身边,只是无谓地,用一种乌龟的速度慢慢逼近地面上的法兰西人,慢慢收拢口袋。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二十三只兔子去吃睡着的狼身边的草一样。说不恰当,是因为兔子会去招惹狼,这本身就已经够奇怪的了。
只不过这一次,有件事情显得更加奇怪。
狼睡着了。
而且是一头前一秒被在自己周围蹦来蹦去的兔子惹怒而嗷嗷叫的狼,现在却在兔子的包围中睡着了。
死徒们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在干什么。因为在做出“砍了你们”的宣言之后,这个法国人就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逃跑不再移动也不再咆哮,甚至就连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对于四周的高度警戒,那种神经紧绷的临战状态,旁人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就像是在那里,并不存在一个叫做路易斯的人、雕像亦或是别的什么存在形式。什么也没有,只有某种叫不出名字,说不清楚的东西融化在了这漆黑的雨夜中。
这才是让人偶们最困惑的。
她们不知道这个无伤灭了自己三十四个姐妹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她们,海尔辛的人偶是海尔辛的杰作,能够不依赖于主人的操纵,自己对现状作出判断并行动。这种如同人工智能一般的处理方式,现在却带来了一个负面效果。很强,硬碰硬无法战胜,这是双方硬碰硬后体现出来的,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留给他们最强烈的印象。即便下了雨,即便优势明显,也不是说磨灭就能磨灭的。
所以人偶们是这么“想”的。
观察他,找准他的破绽,做好万全的准备在出手。
无论是从上方投掷的石块,还是偷偷摸摸地潜进他的身边偷袭,亦或是等在原地埋伏,统统都是在推测出法兰西人下一步动作而进行的被动对策。
于是,当这个吵闹、高调,把自己一切行为都无保留表露出来的法兰西人沉寂后,她们便不会有任何主动的回应。
未知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就像一道看不见的墙,隔在她们与那个应是必死之人之间。兔子们不知道狼会扑到哪儿,也不知道现在这头狼到底是真睡着还是在装睡。所以兔子们无从下手,只能缩在那里,等着。
这种心态,如果用人类的话说,就是简单的一个词。
恐惧。就如同之前再大教堂中引发骚乱的东西,现在来到了这个佛罗伦萨不眠夜中最核心的地方。
这是毫无道理的,只不过如果不这么说就无法解释她们现在占尽优势仍然畏首畏尾的谨慎行为。
所以,在法国人身后的据点,当哈里与突然而至的幼女在这紧张时刻胡闹的时候,下面的情形,其实平静得出人意料。所有人都在等,等着某个时刻的到来。
等待是一件好事。如果用第九骑士团团长的话来说,便是如此。但是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这场游戏中,好事,不可能发生在两方。
现在,“好事”,真的发生了。
因为路易斯身后结界的关系,努依何时上了屋顶,对于对峙的死徒与法国人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而与魔法毫不相干的法国矮子,并不会注意到侵蚀是什么鬼东西。对于路易斯来说,雨势,不过是开战的环境罢了。但就如同它的突然到来,不再下雨,对于人偶们来说又是一个毫无道理的信号。
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指挥,仔细看看剩余的二十三具人偶,虽然长相各异,但其中似乎并没有哪个有着最特殊的气场。但无论是受谁的支配,这些死灵法师的仆人们开始动了。
与之前一样的战术。
先有,屋顶上的姐妹用石块压制,再由地上的姐妹偷偷靠近,给予致命的一击。既然这成功过一次,那它就一定会奏效。
只是,当她们这么做的时候,有个问题她们并没有考虑到。
一场雨带给她们带来短暂但巨大的优势,让她们得以继续完成她们存在的意义与赋予的使命。但现在这场雨停了,这件事对于她们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死人不会想,活人不敢想。
换言之,这些死徒已经空空如也的躯壳内,被刻在肉体上这种比本能更为低级的这种类似于恐惧一般的东西,也不过是仅此而已的程度罢了。
人害怕黑夜,于是他们学会用火,人害怕天敌,于是他们拿起了武器,人害怕虚无,于是他们选择了信仰,人害怕一切对他们有害的东西,于是,他们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去克服、消灭,或者逃避。
不知者无畏,无畏者大多活不长。
这些已经死去,生前又都是活在小村庄中,即便是本国的事情都记不全的少女们可能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她们现在包围着的这个法国人,到底是谁。
说实在的,此时她们应该做出的最佳选择,绝不是继续攻击下面的路易斯,也不是骚扰他,更不需要试探他,甚至连包围他都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如果她们真的为了她们的主人,死灵法师海尔辛着想,此刻就应该跑,跑的越远越好。
与之前一样,石块并没有命中路易斯。并非是很急促、很极限的闪躲,法兰西人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缓慢从容地,用一种散步一般的步伐在一个不大的地区中挪动着,大部分石块就这么直接砸向地面。而那些在路易斯的行进路线上绝对不可能躲避的石块,则被法兰西人用那只能活动的手,提起长刀逐个挑飞。
这些完全不属于一个瞎子的动作,对于“少女”们来说,却是无所谓的事情。缺乏对于现状清晰认识的少女们,继续着她们的下一步动作。
于是,兔子们靠近狼。靠近它们的天敌,靠近一个绝对不能靠近的东西。
因为成功过,所以即便那些它们惹了狼后用来钻进去躲藏的洞已经被全部填埋起来了,它们也没有去注意。
这不是天真,死人不会天真,只是因为这群死掉的兔子面对狼时,感觉不到恐惧而已。又偏偏眼前这个人,绝不仅仅是狼这么简单。
数年前,当英法百年战争结束后,法兰西人为了庆祝自己的胜利,有国王牵头,举办了一次空前绝后的骑士大会,这次的省会集合了整个国家所有的骑士、贵族,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几乎是所有技艺的竞赛,这场骑士大会注定会被记录在法兰西的历史。
然而,这注定是法兰西的历史上最后一次的骑士大会。在那次大会之后,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个事件,甚至动摇了贵族政权的根本,使得分封的法兰西开始走向中央集权道路。
而当那两把天知道到底做过什么的骑兵用军刀,在那些偷偷摸摸的死徒潜到身边前落在她们身上时,刻在一个国家肉体上的恐惧,终于刻在了这些海尔辛的人偶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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