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现代的基督教,不得不提到一个名字。
马丁·路德。
16世纪欧洲宗教改革的倡导者,同时也是基督教新教路德宗创始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那个真正让十字宗教与政治分离的那个人。而如果某个朋友声称自己信仰的是基督教,而非天主教,那他十之八九就是一个新教徒。
在他的理念中,十字教唯一的经典只有圣经,而人人都被允许自行解读圣经。显然,这种理论严重威胁到了梵蒂冈的正统性,因为梵蒂冈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权威。
然而,关于新创立的新教与梵蒂冈之间的斗争,对于身处于花之圣母大教堂中的天主教黑衣主教,萨尔维亚第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就在这一刻,这一位号称史上第二伟大的德国人,还没有被他的父母孕育出来。
之所以要提到马丁·路德这个名字,只是因为一件事。
就是这个人,第一次把《圣经》翻译成了德语。
意思就是说,在此之前,德语并不是系统的,被大家所公认的一种语言。
所以,当神圣罗马帝国的公爵,与身为一个商人的“犹大”。当这两个人使用低地,也就是尼德兰(荷兰)与汉萨同盟中流行起来,但仍旧处于早期发展但传遍整个北海商业圈的低地德语交流时。这个自认为博学的大主教,就这么被扔在了一边。
因为他听不懂这种非官方,仅在贸易中使用,甚至可以说,是“日耳曼”(蛮族)的语言。
“到底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第三位的。”
对于卡尔的问候,独眼的公爵走到少年的身边,反唇相讥着。
“什么也没有,我只是来接受你给我行的这份大礼。”
少年将头抬起,一单膝跪地地姿势面对着阿德勒公爵,但脸上却看不见敬畏的样子,反倒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行礼,也不是行给你看的。”
说罢,卡尔想自己的身后偷偷瞟了一眼。觉察到少年这个眼神,阿德勒看了看他身后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俩的萨尔维亚第,然后笑了笑。
“原来如此,站在猛兽的身后,就算只是指老鼠也有底气了。”
“你难道是猛兽么?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猛禽吧。”
“注意你的语气,在会议之前我不想发火。”
阿德勒公爵冷冷地说了一句,觉察到他的心情,卡尔很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公爵看着少年,当他低下头,仅以这个姿态面对着这位大人物时,意外地,这个只有十七岁的瘦弱少年显得十分渺小无力。当对方用一种与自己比肩的态度对自己说话时,就连阿德勒自己都忘记了,这个家伙只是一个孩子。
孩子是弱者,对于这位条顿骑士团的首领,一个货真价实的骑士来说,他无法下重手。
“起来吧,你想一直跪到什么时候。”
“谢谢。”
卡尔站起身,他尝试着原地踏了几步,但动作有点僵硬。
“麻了?”
“嗯。”
说完,少年俯下身,就像是拍着膝盖上的灰尘,实际上是在揉自己有些麻木的膝盖。
“这就是你做不符合自己身份事情的下场,十三位的。”
这么说着,公爵走上前去,拍了拍卡尔的肩膀。
“十三支敕命骑士团是同气连枝的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我是平等的,第三与第十三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别,这种事情不是你该做的。”
“哦,是这样吗?”
卡尔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虽然表面上很谦恭,但表情却依旧轻浮。
“很遗憾这里现在没有什么第十三敕命骑士团团长,有的只是一个卑微的,名叫卡尔的佛罗伦萨商人。我向一位公爵行礼难道有问题吗?”
“那是你的自由,只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
阿德勒的眼神,一下子锋利了起来,就像是一把刀刃架在了少年的脖子上,让他很不自在。
“虽然我一向无条件支持身为我同胞的你,十三位的。但我对于卡尔·马提亚斯·奥斯维特这个名字,可是恨不得想把它从世界上抹去的反感啊。”
“哇哦,真可怕啊,我的大团长。不过……关于这点我们之间很有共识,看来你我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哼,油嘴滑舌。”
公爵双手交叉于胸前,侧视着眼前的少年。觉察到这个轻蔑的视线,卡尔倒也丝毫不惧地顶了回去。最后两个人只是相视而笑,什么火星也没擦出来。
但另一边已经坐不住了。
“嗯哼!”
随着一声干咳,原本与萨尔维亚第毫不相关的第三敕命骑士团团长,阿德勒公爵别牵扯进了这次闹剧之中。
不,应该是萨尔维亚第自己卷入了敕命骑士团这淌浑水里。
之后的事情,便如同之前所说过的。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萨尔维亚第。”
阿德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萨尔维亚第,后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自己的脸上划过一滴冷汗。
在此之前,卡尔曾经告诉过这位大主教,即将到来的这位客人他惹不起,然而萨尔维亚第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少年的存在,使得他对于与那个“犹大”同等级的人物,有了一种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
他哪能知道,同一个组织内部,差距会有如此巨大。
他是一个地方主教,而对方,是一个公爵,是一个拥有独立领地与悠久历史的敕命骑士团大团长。用现代的比喻,就是一个羽量级的拳手撞见了重量级的拳王,即便同样是羽量级的拳王,但体重的差距决定了一切。
卡尔曾经想用级别压垮萨尔维亚第,而少年失败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是“犹大”。
“萨尔维亚第‘大主教’,我现在在问你话,我希望你尽快回答我。”
“没有,大团长。”
但这一位,是真货。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是两级,三级,天与地之间的差距。
“是吗,那我有。”
阿德勒公爵笑着,他把手撑在了身侧的桌子上,手指就像爪子一样搭在了桌板上。
但明明是抵着桌面,但萨尔维亚第却感到了窒息,就如同对方的手不是放在桌面,而是死死掐着自己的咽喉,就像是鹰的爪子一样牢牢地抓住他的猎物。他无法开口,只能静静地等着这位公爵发号施令。
但阿德勒却没有说下去,他只是向后转头,看了一下从背后拉住自己的少年。
“你想做什么?”
在一旁看着的卡尔很清楚,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自己亲手将对方捧上双地区主教的位置,却在刚才,被对方狠狠地反咬了一口。就因为知道这一口的毒有多厉害。所以少年能够断言,萨尔维亚第是一条不得了的毒蛇。
但很遗憾,他这次的对手是蛇的天敌。因为“阿德勒(Adler,意为猎鹰)”是吃蛇的。
但更遗憾的,是卡尔不能让这条蛇这么快的就被吃掉。
“别激动,第三位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这种人不适合你这种身份的人亲自处理,不是吗?”
“你想要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就真的不能交给我来处理吗?我的大团长大人?”
公爵看着这个少年,他没有说什么,两个人的意志碰撞了一下,连较量都算不上,但阿德勒先选择退了一步。
“随你便吧。”
说着,他错开了身体,压在桌子上的手松开。而一直注视着那只手的萨尔维亚第就像是窒息了许久,无来由地开始大喘气。
卡尔回视着阿德勒,他在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该怎么说呢?应该是逃过一劫吧。如果真的和对方硬来,那么尿裤子的那个肯定是自己。
“谢谢你,第三位的……还有萨尔维亚第大主教,我们是不是不应该一直让客人站着呢?”
“……你说的对。”
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在习惯性的加上“犹大”这个轻蔑的称谓了。在刚才那个要命的关头,卡尔给了他一个台阶,使得他可以体面地站起身,向背对着自己的阿德勒深深地鞠了一躬。
“之前的各种无礼还望您海涵,尊敬的大团长。我希望您能原来我的招待不周,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尽我所能向您提供便利,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卡尔撇过头,偷偷地吹了一个无声的口哨。这家伙,变起脸来真是比翻书还快。这个面具主教到底给自己准备了多少副,不,应该说是多少层的面具啊。不过也真是因为他有这种能力才有扶植他的价值。
养蛇就是这样,永远要担心被咬。但就算被蛇咬上一口,对于耍蛇人来说,这是司空见惯的。只是想想,刚才还被这家伙咬得生疼,现在却要反过来帮他,有些时候神做起事来也够讽刺的。
看着恭敬的萨尔维亚第,公爵轻蔑地笑了声。
“你想到你这样的家伙以后可能会爬到教会上层,我就觉得恶心。”
“承蒙您的吉言,但我能否更进一步,主自由安排。”
“是吗?那我期待着。”
丢下这一句话,阿德勒坐了下来,坐在之前萨尔维亚第的位子上。顺手,他提了提束缚着自己脖子的衣领,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喂,十三位的,你们还真是一群怪人啊,这种衣服都能穿在身上,就算是再重的盔甲都比这要舒服。”
看着这件第三敕命骑士团团长穿着这种紧身剪裁的贵族服饰,卡尔强忍着没有笑出来。他瞟了一眼他身后的瓦尔特,觉察到主人视线的管家立刻询问着。
“有什么吩咐吗?少爷。”
“没什么,只是略微想到了一些事情。”
“说说看,你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十三位的。”
少年转过头,发现阿德勒正看着自己,只不过眼神的焦点时不时在切换着。并没有看向固定的人,时而是自己,时而是身后的瓦尔特。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既然你这么讨厌穿这件衣服,那为什么还要穿出来呢?”
“我能怎样,还不是因为下个星期的会议。我家那位一直在我耳边唠叨说,去见梵蒂冈的大人物必须要穿的体面一些。真麻烦,对于一个武士来说,哪有比战袍更体面的服装。”
看到这位公爵罕见的露出了抱怨的神情。卡尔心中顿生了一种恶作剧的冲动。
“那,你家那位这次有没有跟你一起出来呢?”
“不,我把她留在城堡里了,就算她再怎么叫唤,我也不可能随便让一个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实在太没规矩了。”
那你还不脱了你身上的这件衣服?!
这句话也只能在卡尔内心中这么说说了。
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威严,说穿了对方也只是个中年大叔,纵然是一个公爵,面对自己的心头肉很多时候也没什么办法。
但即便没有说出来,阿德勒依旧是一个公爵。在社交场合上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只是单从表情就能大致上推敲出对方的想法。觉察到十三位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后,他立刻干咳了一声,把话题引向了一个严肃的方面。
“我说十三位的,我想我到这里,应该不是和你谈我自己的事情吧。”
卡尔晃了晃脑袋,躲了一下对方的眼神。
“说的也是,你还没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开什么玩笑呢?十三位的,这种小事稍微调查一下就行了,你想关注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反正你也会告诉我,我并不着急。”
“作为一个长者,我必须得说,你的性格真是扭曲。算了,我也不想和你纠结于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不过首先,我们是不是应该清退一下闲杂人等呢?”
这么说着,两位团长自然而然地把目光锁定在了从刚才开始,一直无言立于边上的萨尔维亚第。
“……不好意思,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不,等等。”
就在这位大主教转身要走的时候,有一双大手把他拉住,然后强行将他拉回到了这里。
瓦尔特留住萨尔维亚第之后,卡尔看着公爵说。
“就让他留在这里吧,在我的眼中,他是教会最忠实的追随者。我相信无论他接下来听到什么,都知道如何拿捏分寸。毕竟现在你我都是客人,没有赶主人走的道理。”
听到卡尔的话,阿德勒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用他的那一只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个少年,就像是一种质问。
“(德语)十三位的,你明白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德语)如果你觉得不放心我们可以一直这么交流着,但他必须留在这儿。”
“(德语)你什么意思?”
“(德语)对我来说,他还有用。”
少年与公爵对视着,萨尔维亚第不知道刚才那句对话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等在那里。最后,从公爵的嘴里又出现了他能明白的话语。
“你能保证他的忠诚吗?十三位的。”
“是的,我保证。”
卡尔瞄了一眼萨尔维亚第,后者看着少年,他深知对方是在等他的表示。尽管,他一点都不想这么做。
杂碎,居然敢阴我。
大主教很清楚,卡尔刚才的话不是给自己一个留在这里的权利,相反,那是一个把自己牢牢锁住的枷锁。他不是傻子,少年之前说的对,这不是他能敌过的对手。但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我向主宣誓,今天发生的任何事情,我将用我的一生来保守秘密。”
“萨尔维亚第,叫你的人再拿两张椅子过来。我批准你加入接下来的谈话中。”
“一张就够了,第三位的。”
与阿德勒唱着反调的卡尔,回过头看着自己的管家,下达了一个指令。
“瓦尔特,到外面看着,不许让任何人接近这个房间。”
“是的,少爷。”
管家接受了指令,没有任何怨言,只是无言地走出了房间。而卡尔则舒舒服服地坐在了之前和萨尔维亚第闲谈时的座位,丝毫不在意从阿德勒那里投射过来的目光。
但不在意,并不代表不知道。
“杀意满满啊,第三位的。”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与我共同的错觉罢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的味道,在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知道有一个教士递来了椅子,让萨尔维亚第能够坐下,一切才有了进展。
在一开始,所有人中地位最高的阿德勒自觉地做起了主持的工作。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我没意见。”
“……”
两位团长看着萨尔维亚第。
“……开始。”
随着这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语,标志着揭示一切的序幕。
“十三位的,你可以问你最关心的问题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如果从你的玛琳堡到罗马的话,貌似不需要经过这座城市吧。”
“很简单,因为我收到了第九位的信。”
“‘马太’?”
对于这个意外的名字,卡尔皱了皱眉。
第九敕命骑士团的“马太”,除了少数人以外,没人知道这位“团长”到底是谁。唯一能确认的,只有他是一位巨富,因为他能独自支撑一整个由遍布欧陆的佣兵与草莽组成的赏金猎人团。
但别忘了一件事。原本抓捕海尔辛,就是“马太”的工作。
如果不是卡尔从他手中抢走了这单生意,也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所有事。
“那么,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有的没的,什么都说了。包括,你为了抓海尔辛而把死徒引进这座城市的事情。看来你是把他彻底惹毛了。”
“诶……连这都说了吗?”
卡尔撑着头,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但另一个人却没这么平淡的反应。
“什么?!”
萨尔维亚第惊讶地张开了嘴巴,盯着那个很轻松地承认重罪的少年。
因为清晨送信的失误,萨尔维亚第和帕齐比很多人更早的知道了死徒攻击的事情,因此他们能够密谋把罪行嫁祸给洛伦佐,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是帕齐的目的,不是萨尔维亚第的目的。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萨尔维亚第根本不需要复制那些信件,在城市内煽动恐慌,让这个本应是机密的事件变得妇孺皆知。
萨尔维亚第的目的很简单,制造美第奇与卡尔之间的间隙。即便帕齐没能扳倒美第奇,或者说以无法扳倒为前提,就能把帕齐泼向美第奇的脏水,全部转嫁给写了那些信的卡尔身上。这样就把没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然而,这只不过是嫁祸。
他从一开始,并不知道卡尔就是他们想要泼的那盆脏水的源头。
“……‘犹大’,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萨尔维亚第呆滞地说了一句,阿德勒再一次看着用那种不尊敬语气称呼同僚的大主教。但对方已经顾不上许多,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少年的身上。
但对于卡尔来说,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隐藏的必要。
“没什么好否认的,也就是说,你们虚构出来嫁祸给我们可怜总督的事情,其实我已经干了,全部的事情。”
海尔辛的事情也好,死徒的事情也好,铸造银弹的事情也好,信件的事情也好,其实有很多迹象已经表明卡尔与死灵法师之间的关系。
然而,萨尔维亚第并没有从这些迹象里读出什么。事实上,他不屑去观察。
从结果来看,卡尔高估了他的对手,他以为对方什么都知道。而萨尔维亚第低估了他的对手,他以为对方什么都不知道。
正因为这个戏剧性的误解,萨尔维亚第一下子戳中了卡尔最大的痛处,使得他根本不能翻身。
但既然已经败北,那么痛处就不再是痛处了。
因为死人感觉不到疼。
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一个等死的“犹大”,而是一个已经死去,但借由两个叫做“安德烈”与“马太”的死灵法师复活的,一个叫做“犹大”的死徒。
“我已经说过了,我输了。”
你也一样,我的大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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