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的夜风来接替了。
如同它工作在日光下的同时,夜风经过了我,然后经过它。
这是要吹向城里的风……
若是吹到朝屮那人的风,能不能不要经过它啊。
这不知为何物的……幻觉?
要真是幻觉就好了。可惜!
我、它、森林,淹没在山的背影下。
夜幕无所不在地侵蚀着色彩,万物皆化作昏灰的色。
各自倾斜摧拉的草木,或死或寐,隐没在斑驳、疏密的影子下。
空间扭曲了影子,此处的浓稠,彼处的松散。
爱惜着自己翠色之衣的竹,零零散散,闪烁着绿的光。
这最后的绿光,在昏灰的景致里躲猫猫。
从这时候开始,请各位数一百八十秒。
……
身份不明的它,暂定的活死者,坚持不懈地,一瘸一拐地攀登着。
得给这位仁兄,一个大名。
风的方向逆转之后,沿着山势,淌下。好像有隐形的精灵居住在其中一般,它们起伏地在空间里飘舞。
晚风徐来渐疾,清除了包裹着我的单薄身体的空气里的杂质,令我感觉仿佛山间只留下土壤败叶、朽木残枝干涩的气味。
这黄昏里,绵绵不绝的暗橘色阳光不知不觉地全沦落到山头背后去,太阳已然沉默地远去,到桑榆矗立的西海之下去了。
山坳里的这寂静森林下,只是剩下一些时刻在消释的微光氤氲地彷徨在层层败叶上,萦绕不去。
对于我的夜视能力来说,这些残存的暮光足以点亮目力所及的地方。
余下的,尽是混合了模糊之褐的黑与白;缓缓地,这样纠缠起来的夜的景,在起伏,在颤动。这是运行之神在戏耍每个黄昏与夜晚都要重复的古老把戏——
透明的电与磁,徜徉翻腾在空间中的把戏。
“想……”
谁在说话吗。不是……
顺应我的思想之要求,我决定赋予我面前的不知名者一个名字,以便思考之时,在脑海里称呼他。
此刻,我所能想到的名字,是……
未乾……达于上者谓之乾,既然他还在上行,就叫他未乾。可。
可谁在说话?
不是我,亦非未乾。
我的双耳,没有任何听闻。
这不可以耳倾听的耳语,显然来自寄宿灵魂的存在。
那寄宿在我的魂灵里的,总在梦中拜访我。清醒的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嗓音。
小奴,是你么?
我把指尖**眼窝之下。痛。很好,我的确没在睡觉。
顺手抹掉,流出眼眶的一点血,我蜷缩着手臂,用疲惫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未乾。
夜风嚣张起来,一成不变地从我身后,那些迂回相拥的叠嶂的缝隙里,源源不绝地,恣意地飘下。涌动着,拨弄我齐踝的结实的发束,像看不见的精灵在发丝之上嬉戏后,流连不舍地在拉扯。
飒飒的响在不远处、从远方淌来,层层迭迭。
脑中之语的音色,更清澈了:
“……想……雍之龙……”
这像失去了气息一样的嗓音,又在超现实之地没预兆地奏起。却暂无下文。
我很喜欢那不再响起的梦之嗓音,空虚,无力,但是充满了“必须要”的语气。
我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也能用这样的真实语气对心立誓的话。
像你一样就好了,隐小奴。
这样强硬、即使要停止,也就干脆而止了,仿佛不曾响起。
我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现在。
未乾的模样在我脑海里不禁又散落为飘荡在阴影里的阴影、死寂中突然穿过耳道的暗响,这样的感知碎片。谁管它呢?就算有活死者也没必要我来处理吧。
城市里终于漫来一些嗡嗡的低频噪音。
可是就在这时……
“想。起。来。”
这回她的声音不能再清楚了,不如说如雷贯耳得令我不禁颤抖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且、我那,插在梳理整齐的羽发间、暗天蓝色的异羽,随着那未乾一呼一吸,忽地就、擅自猛然搏动。
我心爱的,深蓝的蜷曲正羽,在失控地发光——微光——这光,只能稍稍点亮我那额角、染出一小抹异样的冷色;光晕微微地收缩舒展,恰如异世界的神秘生物在搏动无形的躯壳。
“冰凌。干什么?”我希图用严辞平复异常,但是没用。
“泉不发。”暗语往常随时可以迫使我的冰凌快快安静;然而此回全然失去了约束力。
真少有的事情!
不。完全是没有的事情;怎么会这样的。
怎么,这未乾何方神圣。汝主之令,竟不值一提了么。
没有谁会去和器械拗气,但是冰凌都快把我半边脸都冻起来了、我竟然只能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以展现自己的束手无策,这样的事情实在可以呐——
偏偏又是在这个时候。
顾不得难堪的恼怒,为了在我不得不把冰凌捏碎之前脱困,我只能赶快对眼前的状况紧急梳理一下思路:
夜夜相见的梦中鬼,低语于梦外之境、冰凌无缘无故的紧张、疾行转为漫步的吾所名曰未乾者。
疾行?这比我所了解的丧尸——它比我所了解的丧尸……等等,我什么时候见过它,疾行……这些都是我什么时候留下的映像……不对……这很诡异……
我之羽发间海色的光,像风中的火一样,熄灭。
嗯?结束了……到底什么,结束了。
云溪小姐她,还在等我。
我赶快走吧,眼前的谜何时去解都可以;眼前这谜,偏偏在这种时点冒出来,是谁要找我的麻烦?
不论如何,最后确认一眼。
我低着头,视线压向台阶下面,压在未乾身上。
我的影子正打到它身上。够近了。
冬季的晴夜里,空气非常透明,他脸上的每一道纹路我都能看清了。
此时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站着的未乾,从四面八方看皆是精疲力尽,只像是游走的丧尸。
是很相符,与我对此类死物的固有记忆。
头压得很低,很不自然。
刚走来时,时不时用手捂住脸,牙齿咬得咯咯响。
嘴角上下是扭曲的阴影。
恶臭,隐隐的恶臭来自衣服掩盖下肮脏的身体。
这种脏是来自代谢失调的,是体内排泄的脏污。
从他的皮肤里、毛发里、脚趾缝隙里,漏出。
衣服上有很久以前冷汗阴干留下的皱褶,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他很痛苦、他在加剧颤抖、他没有喘息。
呼吸得和乌龟一样迟缓。
它,不想接再近我。
我大概在他眼里只是风景的一部分。
它坐在路边低矮的石头上,没有知觉般地歪斜着身子;顽固地低着头使劲把头埋进两膝之间。
如同那些试图扼腕制止附身妖魔的半吊子驱魔师,令我发笑。
没有病菌繁殖散发的苦味。
没有阴间带来的腐朽之香。
没有任何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有旁若无妖的莽撞举止。
什么玩意?
不管是什么玩意我都不愿意在它身上再浪费时间了。
走吧,走吧,上官瑕隐。
“…离开……啊…”
未乾,嘀咕着若干字眼。
离…开?
“请问?”
“你…离开…离开…离开……”
看起来不是叫我离开,虽然我很乐意离开。
根本不是在对我说话。
迷糊地听到了我的疑问,他把膝盖上的脑袋像蒸汽机的齿轮一样转向我。
眼睛睁得一大一小,右眼大如被撬开的垂死珍珠贝。
简直是要看世界最后一眼那样,瞪着我。
这张脸和谁神似……我记不清了。
黑色的瞳仁,浓郁的眉毛,有些犀利的瘦削脸形,总而言之那无关紧要的外貌就是这样。
可是……这张脸……不是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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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讲到这里,来。
来,吃鱼。
我拔到点野葱,作为调料塞到鱼肚子里了,应该会比较香。
当然是真正的香气了,不是什么阴间的腐朽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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