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北方,龙门之内。先前派出尾随那十一炽戮人的队伍败兴而归,刚入山门,就被龙承东的近侍直接带去掌门房间旁边的一处密室。进屋一看,正有五个人被捆绑在木桩上,浑身上下都是鞭打的伤痕,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令人不敢直视。在边上还站着三个人,手上都拿着皮鞭,此时刚好打完一轮,正在一旁擦拭鞭子上的杂质。而掌门龙承东,则靠墙而坐,身前木案上则摆放着些许酒菜,不时自斟自饮。
他们几个人心知自己办事不力,呼啦全跪下了,异口同声道:“我等不能完成掌门吩咐,请掌门责罚。”
龙承东回头一看他们,道:“嗯?你们何罪之有啊?”
“回掌门,掌门派我们跟踪炽戮人,却不想他们行走速度极快,我们跟不上,就丢了。”
龙承东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辛苦你们了,先下去休息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掌门,不责罚我们吗?”
“你们虽然没有完成我的交代,但这件事本身就是我的误判,若能追上反倒是大功一件,追不上才是情理之中啊。”
“那……这边的五个人是?”
“他们是背叛龙门,背叛中原的叛徒。虽然放人是盟主的命令,让门中弟兄多有不快,但能因此牵出叛徒,不也是正好?为了区区一点钱两就私通外敌,这不管在哪里都是重罪。倒不如说,看在多年情份上,关在密室里处刑,没有送到人前让因炽戮军而痛失家人亲友的同道中人将他们生吞活剥才是龙门的仁慈啊。你们出去后,切莫乱言,毕竟他们也是我们相处了好几年的兄弟啊。”
几个人爬将起来,向龙承东抱了抱拳,就都退出去了。他们前脚刚走,又有一人后脚进来,走到龙承东身旁,附耳道:“掌门,有消息说,玉笛客带着仁义会的主力离开仁义会总坛,往西边去了。”
“果然开始行动了嘛。”
“我们,是不是也……”
“不,这一次我们可不能擅自行动啊。无论玉笛客目的为何,他都先一步用盟主的命令把我们钉死在北方了。‘释放北人,严守北方,以逸待劳,莫使破关。’只要炽戮大军一日不退,龙门就一日不能离开此处啊。”
“那,掌门就甘心让龙门沦为玉笛客的马前卒吗?”
“你认为这有可能吗?”龙承东轻哼一声,“玉笛客是聪明人,他知道龙门的底线,也清楚武林人士都不会为了他而替朝廷卖命。所以,他才会让我们主持武林北方的事务。虽然令人火大,但现在炽戮军的确是实实在在地威胁着中原,我们无法抽身啊。”
“掌门果然慧眼如炬。”
“马屁少拍,你再点一些人手,跟去西方,看看玉笛客究竟想做什么。记住,这一次,我不希望再有失败。”
“是!”
那人退去以后,龙承东仰头喝尽一壶酒,大声道:“休息够了!再来三十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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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沉云散又一日,山高路远几时休。
虽是结伴而行,但心境早已改变。在刚离开万家帮的时候,尘世风万灵两人走少停多,是因为尘世风需要运功疗伤。每当此时,万灵就会自己找个角落呆着,说是做护法,但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应该也要做点什么,以免又拖了后腿。这时,她就会将白巅峰赠予的武功书册拿出来翻。
说来也是奇怪,这书上写的全是汉字,生僻字几乎没有,但万灵就是读不懂。每一个字都认得,但写成一句话就似乎成了天书。她曾试过找尘世风做个标注,奈何尘世风也无能为力。因为寻常武功秘籍上会写运功方法,修行手段等文字,再不济也会标出穴位经络和动作。然而这本书上竟然没有任何一点符合上述的惯例,让人想看都不知道该怎么看。
就拿第一页来说,满满当当写了十几行的字,也不知道哪里算开始,哪里算结束。从左往右读,读得通;从右往左读,也读得通;从上往下读,还读得通;就算自暴自弃斜着读,居然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全书共计八十一页,没有一张图不说,竟然每一页都是这种横七竖八随你怎么看的文字。然而,问题就在于,每一句都通,但句与句之间又是一阵莫名其妙,这让万灵有好几次都恨不得一把火把这破书给烧了。
这一夜,万灵看书看得心烦意乱,就走出屋檐,到外头去静静脑子。月光明媚,众星环绕,甚是美丽。星辰驳杂,闪烁无章,看似混乱难解,却仍是暗含了天道规律在其中。忽然,一道灵光在万灵心中闪亮瞬灭,她立刻翻开手中那本怪书,就着月光,不知是哪一页,随意一扫,就看到了一句话。那句话她似乎是看懂了,也似乎还是没看懂,只把这话记在心头,默默背诵,细细揣摩,无论这一句在明日还能记得多少。
就这样,在莫名其妙的思绪中,万灵踏出了修行的第一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个人前进的步伐并没有随着尘世风逐渐康复而加快,反而因为万灵的修行而严重拖延了。
当日白巅峰赠书之时,尘世风曾说过这会是上乘功法。这句话并非是他胡说,也并非因为他能看懂其中奥秘,而只是恰恰因为他所看的那一句正好切合了他当时的情况!
在于秦霍一的战斗败北后,他就一直在想几件事,几件他之前从来都不曾好奇过的事:
为什么自己的武功无法从秦霍一手中占得上分?
为什么自己的功法与金刀堂会如此神似?
为什么自己又会什么都不记得?
而且,还有一点最令人诧异——自己的刀功与步伐,似乎并不完全,虽然他同样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认为。
有太多的问题堆积在尘世风的脑袋里,他恨不得把种种杂念都挖出来丢给别人,好让自己清静下来。而就在此时,他翻开了白巅峰所给的那一本书!
具体翻了哪一页,看了哪一行他并不记得。他只知道,在翻看的那一瞬间,自己所有的问题都有似乎了答案!原本杂乱如麻的思绪也在那一刻被捋成一条一条明确而互不重叠的路!只可惜,在他寻找到答案之前,眼前的一页就被手指拨动的后续书页遮盖过去了。再想回头,已无处可寻了。现在,就算趁万灵在打坐的时候,把书拿过来一页一页细看,从头看到尾,他也再也找不回当日那奇妙的感觉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机缘,一旦错过,心怀贪念,便不可再奢求。
回头看看万灵如此用心修炼,尘世风也不敢打搅,万一破了老板娘的机缘,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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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不知过了多少日子。
这日,天上阴雨绵绵,路上冷风呼啸。尘世风万灵两人为了避雨,加速赶路,在山谷溪流旁见有一舍院,当下奔至。
到了篱笆墙外一看,才发现这里是个义庄。即便不刻意,只要随便扫两眼,就能看到内中摆放着的几口棺材。
原本天阴下雨,风就刮得冰凉。现在又见个义庄,凉风瞬间转成阴风,唬得两人大气不敢吭。偷偷对看一眼,那意思是宁肯淋雨也绝对不要打扰这些前辈休息。可就在两人转头要走的瞬间,暴雨倾盆,哗啦啦如刀剑一般砸在地上,瞬间就把土地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坑。
两人无奈,只得进屋,到了门口还煞有介事地朝一众棺材拜了拜,喃喃道:“路过啊路过啊,不想刻意打搅诸位,恳请给个方便啦……”
义庄虽大,却只在房屋中间摆放了六口棺材,背后与两侧都用白帘垂着隔开。拜过之后,尘世风就拉着万灵走到白帘后一看,果是空无一物,便就这样坐下休息,只等雨停。
在这鬼地方呆着,是个人就不能淡定,更别提练功了。在费了好半天劲点起一堆火后,二人就这么对面而坐,望着弱不禁风的火苗子发愣。
风雨交加,暖火不足,寒气入体,时间一长,万灵就越发觉得身体疲倦乏力。摇摇晃晃好一阵后,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尘世风见了,赶忙跳起来,将万灵搀扶着,用手一摸额头,竟然开始发烧了。稍微回想,也不难猜测原因:万灵原本就没有习武,身子并不强,这阵子又埋头苦习,姑且算是入门,体内开始有内力游走,身体尚不适应,这时染了风寒,必定倒下。只恨现在阴雨不绝,前方路途为止,也不好再带她冒雨前行。
“为什么每次到了这个时候,沁馨圮总是不在呢!”暗叹一声后,尘世风解开衣带,将自己的袍子脱下来,裹在万灵身上。自己则盘腿坐好,举掌按在万灵背后,将自身之气源源不断送入万灵体内。
阵阵暖意,催醒了万灵。她睁眼一看,火苗已灭,而且眼前也不见了尘世风。待她稍微清醒一些后,才赫然发现,正是尘世风在用内力替自己御寒。原来,又是自己拖了他的后腿。
正在此时,万灵听见屋外传来数不清的脚步声,竟是一大群人也到义庄来避雨!
“大哥,这里有个义庄!”
“虽然我不认为会有人选择藏在这里,但堂主交代,不可掉以轻心。搜!”
“是!”
应答一声,十数个人鱼贯而入,有的翻开了棺材板,有的绕到义庄后头,还有人径直走向义庄屋内悬挂白帘的地方。
三人各自站在白帘前,同时用力掀开!然而,却是空无一人!
虽然在白帘后的地上仍有熄灭不久的灰烬,但空气潮湿,也不好辨认时间。正当他们认定此处没有藏人的时候,头顶横梁上忽然传来一阵轻响,那是万灵体寒发颤,不慎碰到了梁木所发出的声音!
领队的那人立刻抬头,正好与尘世风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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