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明。”
她叫着我。
嘴角带着笑意、一步一步,如同踩着蔷薇的花瓣般,向我靠近着。
但是恐惧着。
无端地恐惧着。
对那么熟悉的笑脸,强烈地恐惧着。
畏惧着每一毫米的距离拉近。
血液凝止地、呼吸屏蔽地、心脏也攥在胸腔深处。
我只是看着,路晴指尖所握着的,银色的匕首。
她笑着。
如同盛放地花火,如同热烈地蔷薇。
鲜血装饰着花叶,艳红点缀着茎枝。
她将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咽喉。
——喂、呆子。
听到了这样的喊声。
从幻觉中解脱的我,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中、焦聚的温度相互碰撞。
最后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才稍微感觉到了现实的残留。
“呆子。”
“不、为什么叫法又变了啊?”
“叫了半天混蛋恶神,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奇力亚还是穿着正装般漆黑的礼服。我平稳了呼吸打量了一下四周。
已经从派对离开的我们,正站在空旷的,连街灯也熄灭了的小路上。
“抱歉。”
“对被你杀害的黄泉之下的人们道歉吧。”
他的嘴角还挂着恶质的笑容,不过那份笑容在暧昧的感官下稍微令人有些安心。
“路晴大概就是,你说的那个恶魔吧。”
“哦?确实有那样的考虑,不过为什么能作下这样的判断呢,呆子。”
无视了他对我的称呼,稍微讲述了一遍在聚会上发生了的,如同时空停止的片段。
“是吗、竟然有那样的能力。难怪气味不怎么残留。”
“接下来要调查一下吗,关于那个伪路晴的事。”
“这方面还是交给我吧,我会不露痕迹地去调查的。”
她绝不是路晴。
因为路晴死在了我的面前。
不管是记忆、梦境,幻觉。
重复了无数遍的那个场景,绝不会有虚假。
所以伪装了路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还是说连身体也能够伪装吗。
和路晴一模一样的脸——
“不过,呆子,有件事我考虑一下,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你还准备持续那个称呼啊?”
“嘛、在你清醒之前吧。”
他叹了一口气。
罕见地未带上调侃般,恶质的笑容。
“千依小姑娘,吃掉了白的神格对吧?”
“……啊。”
“虽然决心赴死了,不过白那个时候应该还存有不少力量才对。当然作为古神,维持存在需要相当大的消耗,而现人神的话,就没有那种消耗了吧?”
“……什么意思?”
“就跟你想的一样、跟在小姑娘身边那只神兽。”
颜色变得纯粹、体型稍微变大、偶尔能变化成人形。
和自荐的黑猫不同,白泽才是真真正正,属于千依的神使。
思维开始拒绝延生。
奇力亚望着我。
“小姑娘的神性增强的话,那只神兽也会随着小姑娘而自身逐渐恢复。”
“你知道的吧,她是什么职能的神兽。”
白泽。
上通古,下晓今。
记录着历史、也吞噬着历史。
蓬莱的仙兽。
“从遇上黑开始,她就一直在看着。”
“你是说、她都知道了吗。”
“是如此。”
拒绝着延伸的思考。
无可奈何被洪流所冲破。
那样的颤抖哀嚎着向全身蔓延着。
“你杀了墨凝小姑娘的事,杀了黑的事。她都看到了。”
“不止如此,只要力量持续恢复的话,你过去所做的事,她也都会看到。”
“呆子,你或多或少也察觉了吧,她在避开你这件事。”
[兄长大人。]
不自觉想起、并不存在空气,而是在胸腔中回荡着的她的声音。
温暖的、安心的,声音。
如果、
如果这一切都被她得知的话。
那千依、
千依也会知道吗。
“所以呆子,你怎么想呢。”
“……”
“杀掉吗?把她也杀掉吗?”
“……”
“就像杀掉你的姐姐、杀掉那么多现人神,杀掉那只黑猫,杀掉白,杀掉黑一样。”
恶魔的吐息。
如果内心不会挣扎的话、如果内心没有犹豫的话。
不管是天使还是恶魔的话大概都不会听进去。
究竟是自视甚高呢、还是妄自菲薄呢。
“然后和千依小姑娘,纯真的、无暇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两个人一同,像是谁都没遇见过,什么都没发生过,假装和平,无视裂痕,一起生活下去吗?”
“……住嘴。”
凝噎的话语终于组织出了成型的声音。
我的确在犹豫着。
因为迄今为止、我也不过是恶劣地自我欺诈而已。
总是说着罪无可赦的话,却总是期待着能得到谁的救赎。
总是自认无可救药的罪人,却总是心存着难以看清的旖旎。
“把碍事的人,通通排除掉,不就可以开心地过下去了吗?”
是啊、把碍事的人通通排除掉就好了。
可是会开心吗。
当然不会吧?
我既没有资格称为正义的英雄,更没有资格称为反派。
如果不是这样的诅咒的话,我能够好好地死去的话。
大概就像我活着时那样,死得无趣而无知。
“我不会那样做的。”
“……”
他沉默着,不带笑容的。
而我大概,确实从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化着淡妆、还戴着假发,和千依十分相像的“女性”。
但是即便如此,那个“女性”的眼中,确实闪烁着什么。
“……呆子。”
嘛、确实如此。
至少为了墨凝,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
空气异常地震动着。
正体不明地生物发出了低沉地咆哮。
掀动起风声朝着这边狂奔着。
“不速之客来了。”
“啊、看到了。”
像是猎犬一样、体型却大了好几倍。
外形也相当地狰狞、如果再多两个头的话,搞不好就能去当地狱三头犬了。
“嗯……神明的味道,是使魔一类的东西吗。为什么会追踪到这里来呢。”
“唔、可能是这个东西吧。”
拿出了一枚胶囊。
之前把黑的神格分割了之后装进药丸里面,不过那外壳并没有驱逐气味的能力。总会被某些走投无路的人盯上吧。
“怎么办?要打吗?先说好我可不会帮忙哦,呆子。”
“所以那个称呼差不多该忘掉了吧?”
将药丸在口中咬破。
甜腻的味道蔓着唇间扩散开来。
熟悉的知觉——
看得见空气的流动。
感受得到空气的流动。
掌控得到空气的流动。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用法吗。”
猎犬扑了过来。
只是轻轻地挥舞过手指、空气就咆哮着狂涌着将它撕成了碎片。
看来并没有作为地狱看门狗的资格呢。
我家可没有这样的礼裙。
这件是租来的,相当地昂贵,弄坏了会很惨的吧。
所以并没有用不死的躯体去拼搏的打算。
“果然、是你……可恶、交出来……”
黑色的人影从角落显现了一点。
并没有要攻击的打算。
只是低声咒骂着、消除了身形逃走了。
“要追吗?”
“不用了。走投无路的神明可不会放弃这个味道。总有一天还会再来的。”
大概一分钟。
这样的力量就消失了。
夜色跟着沉寂了下来。
街道稍微落着月光。
穿着高跟鞋可真难走路。
我将它脱下来,提在了手上。
“哈,呆子,你这样好像喝醉酒撒疯的ol。”
“这不都是你的错吗。”
如果这幅姿态被林凡知章看到的话,肯定会被嘲笑一个月吧。
去千依的医院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白泽,那个时候她应该回到家里了。
可是即便现在回家,她也会离开又回到医院吧。
知晓了一切之后、她究竟会怎么做呢。
无从知晓答案。
也无从想象未来。
如果能够看得到的话,大概就不会有无谓的烦恼了。
但正是因为看不到未来,所以才能够确实地活着。
看着在一旁挂着不怀好意笑容的奇力亚,将高跟鞋甩到了他脸上。
脚底踩在实质的沥青地面,虽然粗糙得有些疼痛,不过确实地有着安稳的触感。
如果路晴还在的话。
哈,如果她还在的话。
可惜没有这么多如果。
我只是扶在奇力亚身上,踩着地面,一步一步地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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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劣的欺诈师。
明明杀死了姐姐,却还做出那个样子。
真是可恨呢。
如果说恨意,能够转换为爱意。
我大概是这个事情上、最热烈地爱着他的人了呢。
真是痛苦。
光是想着就觉得恶心。
但是杀死他是不足够偿还的。
这份艰涩的痛苦、要让他实质地吞下去还行。
失去最爱的人的痛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
恶心、反胃。
眩晕、昏厥。
负面的知觉涌入身体。
即便如此还是狂笑着。
沙哑着声音狂笑着。
因为我要摧毁、
将那个恶劣的希望摧毁。
将他最爱之人、
将我最爱之人。
一并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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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
“千依大人。”
轻轻出声。
并没有回应。
听得到她安稳的呼吸。
是梦到什么好事了吗。
嘴角还挂着微笑。
稍微放松了一点,重新褪去了人型。
我轻轻地、盘屈着四肢窝在千依大人的身旁。
相当地温暖。
即便如此,她的生命确实在流失着。
兄长大人今晚也为了追查那样的源头出去了。
可是我看到了。
所以犹豫着。
逃避着。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兄长大人才好。
因为畏惧着结果。
所以止步不前了。
但是裂痕已经出现了。
无论再怎么假装安宁。
那样的裂痕终有一天会掀动粉碎。
那时候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一旦安稳地沉入梦乡。
贪恋着那份温柔的旖旎,就不会再去思考复杂的事情了吧。
但我知道的。
无论是我、千明大人。
我们都只是在、温柔的谎言中沉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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