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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月光降临世间

第五章:月光降临世间

在认识泰勒加的一天后,他终于降伏桑蒂米强硬的态度下,他说好要一起去赛提可迪,同意桑蒂米要找洽卡的提议。他还说:“但我作为成年人,你们有义务在路程安排等方面听我的。”这话被两个十九岁的小成年人反驳得体无完肤。不过,无论如何,恰特等人有了为可靠的帮手——至少不用担心强盗了——因为没有了马,他们只能走近路来缩短时间。

“恰特,我还是不能相信他。”桑蒂米看着走在他们前方十来米的泰勒加,“奥尔丁公司的机械维修部总管?怎么可能!他们不会有时间跑来这样的地方寻找一个位置不固定的人偶。还说知道人偶的攻击方式是因为给这类人偶亲自进行测试战斗,何况维修部的怎么可能需要参与性能测试呀!”

恰特认为桑蒂米一半说得有道理,泰勒加是佣兵的可能性比较大,半个世纪前以做佣兵为生的人很多,自从战斗人偶开发后就逐渐逐渐地消失了。嘛……只要不出现航海人偶就够了。

他不能完全相信泰勒加,但他的细微行动——攀登小断层时会主动为桑蒂米伸出手、提醒她把袖子放下小心蚊虫之类——能看出是个又细心又好心的人,或许是为了讨好桑蒂米——即使她根本不领情,恰特更相信前者。

在森林捷径中前进三天的几人,终于走上了原定的大路,前方的道路逐渐宽阔,树木渐渐稀疏,泥地上也出现了石砖路,一排石头建筑映入眼帘,菲络纳森林的后半段有片遗迹群,称作菲络纳遗迹。原本深埋在地底,但大地震时却被顶出地面,依然保存地很完整,很不可思议。但在十多年前,大学城将遗迹从里到外都扫透、复制完所有的壁画和板书后,这里就沦为观光遗迹。对遗迹爱好者算是又喜又悲的结果,不再受限制进出遗迹是很好,但为什么要让普通人也能入内呢?特别是不远处的村子,村民经常在附近行商赚外快——对他们来说可是天降大喜呢。

也是在这里,几人遇见了数天来从未见过的“其他人”,其中有商队,运输队——桑蒂米愤愤不平地说如果他们走快点,就不用遭受战斗人偶和泰勒加的罪了——还有旅人及附近村里的住民。天气阴沉沉的,时不时还落下两道闪电,是雷雨的前兆,于是人们聚集在这躲雨,商人把马拴在树下后进入马车。恰特等人只能躲到遗迹里,里面大约有十多个和他们一样的旅人借着雷雨停歇脚步,更多的则是无聊去遗迹内探索。

这里是菲络纳遗迹里最大的一座建筑,大门上用古代语写着“月碹厅”,光大厅就能容纳几百人,大厅内没有支柱,只有巨大的穹顶,墙壁上的壁画与雕花已经被时间磨损,无法看出月碹厅的原本用途,不过学者从相关文献推测,月碹厅可能是迎接王的——“月”指代月亮,“碹”有桥梁下弧形的意思,同时与宣告的“宣”同音,可以理解为“王会穿过从月亮架起的桥向人民宣告他的到来。”

“要不我们也进去看看吧?”桑蒂米说,“我还从来没来过呢。”

泰勒加一口驳回她的提议,“短短雷阵雨,没必要浪费时间。”

“有什么关系?那,赞成进去参观的请举手!”科洛尔无条件同意。恰特为了不让情况变成二比二的僵局也举起右手。

无奈之下,泰勒加只得陪同三个小鬼进入完全没发现未知事物可能性的遗迹深处。

……

女孩走在遗迹内,慢慢向深处前进。她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她的心跳声,她的脚步声,她手腕和脚踝上戴着的黄金饰环叮当作响的声音,寒冷的阴风和空气中发霉的气味还有总是突然出现的小生物令她心惊肉跳。她想回去,但她走得那么深,甚至记不得来时的路。

“我想回去,梦蒽。”她求道,她真后悔没有换件又大又温暖的衣服来。

但她的同伴却回答:“不,你不能回去,我的露赛里,我们说好了。你要想想,你逃离守卫的巡视花了多久?五年啊,我的露赛里!更何况,今夜是个双月的好天气!你也看到了,这个遗迹——肮脏,腐臭,满是青苔和蟑螂,死者的低吟,那幽灵般的风声,外面的世界仅仅是幻想的面具,这里才是现实!平时的你啊,多么活泼,多么喜欢幻想,但那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活泼的性格会蒙蔽你的双眼,幻想的面具只会让你看不清路,你需要抛弃这两样——甚至更多,有点自觉吧,我的露赛里,你不再是个孩子了,你要学会冷漠,学会残酷,然后再去那理想的天堂,你梦中都渴望的法尔赛坦,在那你将看到更多东西,作为一个女孩,同时作为……”

“我真的,想回去,”露赛里打断梦蒽的话,“边境遗迹的传说可能真的只是个传说,什么少年消失在内几百年后才回家,什么神秘的天之使者,都只是童话,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去法尔赛坦的魔法阵。从前无数冒险者来此探险,希望寻找到王最渴望的宝物,可带回王和他的亲人的,只有一纸哀怨,他们都死了!”

“那是他们没找对路!因为,你看,建筑风格终于不再是单调的砖头走廊了,这个冰凉光滑的触感,是花岗岩吗?是花岗岩吗!并且墙上出现了壁画!啊,那个突出的岩石……是浮雕!只有王的宫殿和墓室才能有壁画和浮雕!这意味着前面有和王一样重要的东西!”露赛里的同伴激动地说。

学者们曾放言边境遗迹内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尘埃,魔物还有死亡,女孩的发现足以打破他们的蛮言。身旁那月下哮龙的壁画给予她很大的勇气,她渐渐加快脚步,向前跑。油灯灭了,于是她扔掉,不要紧,花岗岩闪着淡淡的紫色光芒,为她照亮前进的路。没有腐朽的味道,但有薰衣草的浅香,没有刺骨的阴风,但如浴春风,遗迹就像为她敞开道路一样。女孩一路奔跑着,她喜欢这里的感觉,好似在无尽的薰衣草花海里,向着太阳的方向跑去,离太阳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在通道的尽头,女孩看到她熟悉的物体——太阳,小小的,和天空中所见的太阳一样大,但是是紫色的,薰衣草一样的淡紫。

“这就是我……大家……父亲,所追求的?”她想要摸摸这个冒着火焰却又丝毫感觉不到热的小球,却因为害怕收住了手。

梦蒽见状又说:“去吧去吧,我的露赛里!这就是边境遗迹的魔法阵啊,碰吧,摸吧,甚至拥抱吧,它能带你去法尔赛坦!代替你重病的父亲!”她的语气因露赛里的胆小有许些愤怒,“然后,找到范德奈渴望的东西!”

在梦蒽的怂恿下,露赛里终于不再犹豫,将手伸入“太阳”中,眼看着火通过手臂缠绕住她的全身。

……

在刚从遗迹内出来的旅人那,桑蒂米得到了遗迹的地图,她遍津津乐道地在遗迹内逛了起来。

“说真的,为什么你会和这个小姑娘一起旅行?”泰勒加问恰特,“她一直在分心,她有目标,却没过程,这样可不行!一个遗迹就能拖住她的脚步,后面——下一站是繁华的王都,哈尔路特大剧场正在上演史上流传最久的经典舞剧,再后面是新奇物百花缭乱的珐达罗,如果感兴趣,还会跑去馆树参观建在树里的城市——她只会像陷入沼泽一样越陷越深,一步也不会往前。”

“可能你想得有点严重,”恰特想,桑蒂米不会喜欢珐达罗的,但王都难说,“她是个该认真才认真的女孩,有时她会和所有人一样害怕,但在她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时,会第一个站出来。”

“好吧,希望她下次看到半月星掉下来给我往后躲得越远越好,她鲁莽做事不经过大脑的性格必须改掉——说到这个,听说学者测量半月星的大小比十年前大了好多倍,也就是说它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接近法尔赛坦,会不会真的掉下来?”

“不好说,半月星和法尔赛坦算处于平行,也许只会擦肩而过。”话题不知怎么从桑蒂米到了半月星上。

科洛尔不知道那些事,他便观看起了壁画,“壁画——用于记载历史和预言,从前是王室的专属。”科洛尔边走边看,逐个说出自己所认为的壁画表达的涵义。忽然,他停在一副占满一面墙的壁画前,上面画了头他不认识的动物,动物躲在树后,仰天咆哮,面目狰狞,“这是什么?”他想着想着,就不动了。

泰勒加发现他的异状,赶紧走过去,“怎么了,科洛尔?你倒是说话呀。”

“没关系,他只是找不到他要找的东西,就卡住了,过个几分钟就会恢复。”

“卡住?你们还真是修不干净。”泰勒加抬起头看看让科洛尔卡住的壁画,“这不是龙吗?传说中会喷火会飞的大蜥蜴。”

“原来是蜥蜴几千年前的模样。”科洛尔恢复了。

这时,桑蒂米绕了个回字走廊,从旁边的拐角走出,听到泰勒加这句话,马上就生气了,“拜托你不要误导科洛尔!”

“什么误导呀,我对我朋友也是这么解释的,他也一笑置之。”

“这么认真的脸是一笑置之吗?而且你不要把你那虚构出来的朋友和科洛尔混为一谈,科洛尔就是科洛尔,不是别人!”

“又开始了……”恰特暂时对那两人置之不理,对科洛尔解释:“泰勒加说对一半,即使是现在还能在火山看到会喷火的蜥蜴,高山上也有不会飞却长翅膀的蜥蜴,根据留下的资料,学者认为是龙的衍生物,所以龙也算蜥蜴一类的——虽然有些本末倒置。”

“那龙是什么呢?”

“记得……好像是散播邪恶的生物,它的火焰能把熔岩变成气体,它身上发出的光会夺走光明,并且它的翅膀所扇出的强风会摧毁一切。”

“那样的怪物,现在在哪呢?被人打败了吗?”

“根据传说的最后,龙离开了法尔赛坦,去了月亮,至于哪个月亮,并没说。”

“去了月亮……”科洛尔又仔细看了看壁画,龙咆哮的对象是圆月,“这画的是龙在渴望去月亮吗?”

“也许这个月亮是几万年前的法尔赛坦也说不定。”

“几……几万年?!”看科洛尔这吃惊的样子,他真以为法尔赛坦的历史只有大地震后九百年了吧?

“九百年是无法诞生这么发达的文明的。不如再去看看别的壁画,能了解得更多。”他拍了拍科洛尔的肩膀和他往里面去,擦过斗嘴的两人,桑蒂米意识到了什么,和泰勒加说要对他采取沉默战术后追去科洛尔。

接着他们又路过一副画,这次是浮雕,“又是龙。”泰勒加说,浮雕上的龙正守护着扳指可数的珠宝,“这个是遗迹内唯一一幅浮雕,但是磨损并未那么严重。以前,我老师说过,菲络纳遗迹的建筑不是一个时期,其中一小部分是几万年前的,很老很老,就是刚才那条月下龙的区域,那里只剩下几副画是完好的,另一部分是大地震同时期,比如月碹厅,可以说菲络纳遗迹有百分之九十是后来增筑的,建造者还把旧的区域加固,重新为一些壁画上色。”

“他真博学,”桑蒂米悄悄地跟恰特说,“但他说这类话的时候总以‘我朋友’、‘我老师’来作为前缀,太明显了,我越来越无法相信他了。”

这回泰勒加耳朵没那么灵,继续解说着有点浮雕的事情。科洛尔被他给吸引,走上前,“浮雕……是很珍贵的东西吗?”他无意中按了龙头,随即壁画和脚下的地面一起旋转,把几人带进黑暗中……

……

“好了好了,别乱动!”“啪”一声,桑蒂米打开魔导灯,结束了无声的挣扎,“停电了就别乱动,我姑且不追究刚才是谁在我身上上了蹭来蹭去!”她严厉地说,几乎是用吼的,另外三人乖乖闭上嘴表示没有异议。

“恰特……”科洛尔用蚊子般的细声说,“刚才我碰到软软的以为是行李包……要和姐姐道歉吗?”

“不用,她不在意。”道歉了会更惨,即使你只是个人偶!

“OK,让我们看看紧急用灯在哪里。”她把魔导灯往前照了照,是条砖头走廊。

“紧急用灯?小姑娘,你是开玩笑还是真没察觉?这里就像忍者屋子的旋转墙壁,是机关,是秘密的,连学者都没找到的地方!”泰勒加说着抓起一把灰,“看尘埃的厚度。”

“机关……密道……”桑蒂米呆了,没到几秒,她就爆发出她的探索欲,她先是大喊一声,让声音从走廊的这头传到那头,“密道密道!没人探险过的新天地!”她手舞足蹈着,不顾三人的反对跑进走廊。

“外面……雨应该停了吧?”泰勒加悲哀地说,同时拿出两盏魔导灯,交给恰特一盏。

他们追随着桑蒂米一跃一跃的灯光走着,从那光点的远去速度和传遍每一个角落的哼唱来看她还没遇到危险,正想说可以放心的时候,传来桑蒂米凄惨的叫声。

“桑蒂米?!”

几人立即赶了过去,发现原来是桑蒂米摔了个狗啃泥。她身后走廊从石砖变成了花岗岩——比奥尔法先生家的光滑多了,地上还有许多积水,难怪毫无防备的她会摔得那么严重。

“恰特……你有时间和科洛尔解释我为什么会摔倒不如快点拉我起来……”吸取教训后,桑蒂米再也不蹦蹦跳跳很得瑟地跑了,她乖乖地走在队伍后。

花岗岩的地面很干净,泰勒加推测就连地上的积水都能直接饮用。半路,桑蒂米再次滑倒,魔导灯掉在地上摔坏了,她直呼果然非奥尔丁的魔导器质量不好。忽然,几人发现,先前注意到的淡紫色光芒并不是灯有问题,而是因为花岗岩本身就会发光,为了节约魔导力,便决定借着奇异的紫光前行。

“这里就像另一个世界不是吗?”桑蒂米说,“也许通道的另一头出去,就是月亮了也说不定呀。”

“我选择半月星,紫月那么圆,落脚点太少了。”

“我也想去,或许能见到龙。”

说着说着,他们来到通道的尽头,只有一个燃烧着的火炬,紫色的火,就像一束熏衣草。

“它不是火。”泰勒加感到不可思议,“没有任何热量。”

“也就是说不需要空气也能燃烧吗?”桑蒂米说着把一个瓶子里的东西倒空,恰特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他上前阻止,“桑蒂米,你不能这样做,这东西会……”会怎么样?赶快想一个能让她马上放弃的说法,“会,会爆炸!对,随便乱碰的话会爆炸的!”

“爆——炸?”从女孩匪夷所思的语气来看,这句话没一点威慑力。突然,桑蒂米好像成了炸开毛的猫,“爆——炸?!”不光是桑蒂米,连科洛尔和泰勒加也是一个表情,“恰特,恰特!你后面呀!”她边喊边往后跳。

恰特觉得不妙,但没踏出一步,什么重量就把他压倒在地。

……

片刻后,混乱平息了。那个重量来源于一个女孩,桑蒂米说,她看见紫色的火焰渐渐涨大,在恰特上方形成一个人形,然后火焰退去,从中出现了这个女孩。女孩外表约十五岁,小巧的身材使她显得更年幼,倒是左眼下的泪痔为她增了些成熟气质。当她从恰特身上爬起来时,她四肢上套着的纯金饰环频频作响,那几乎能围住全身的厚重白色——也许是,花岗岩的光盖住了所有的颜色——长发拖到了小腿下,她真应该拿头发来做衣服,因为她全身上下只有一条长长的,不到一掌宽,边上有熏衣草花纹的白布来包住她小小的躯体,几人从来没听说过哪个民族有这样不方便的服饰。

女孩不怕几个陌生人,还想给他们介绍自己,哪知一开口,说的却是令几人云里雾里的语言:“Est nomen meun Lucery·Van·Mati。”没过多久,女孩意识到他们说的不是一种语言,之后又费了半天力气挤出一句话:“名字,露赛里·梵·玛提。”

“那……你能听懂我们的话吗?”

女孩点点头,“学过,能全部听懂,但,很久没说,不太熟。”

“难道你是童话中的天之使者?”桑蒂米抢在恰特前面问,“就是来法尔赛坦寻找奇迹的人?”

露赛里被问得有些为难,“我并不知道,你们所说的,天之使者是什么,我是从范德奈来的。”

“范德奈?范德奈!难道是紫月?那个紫色的月亮?”

原来法尔赛坦人把我们的星球叫作紫色的月亮……女孩暗想,“嗯,月亮来的。”他们不理解我们的“月”,不能怪他们,但也无法解释。

“这真是……菲络纳——真是个神奇的地方!”露赛里就像老天爷留给桑蒂米的天大的秘密和惊喜,她激动地把备用的魔导灯落在地上,这回连里面的绿蔷薇都给摔了出来,“哦!真扫兴!还没我自己做的好用!必须要投诉!幸好我提前准备了证据……”桑蒂米碎碎念着,正要收起绿蔷薇时,被露赛里抢先一步,“嗯?第一次见到绿蔷薇吗?”

“Non,”露赛里盯着绿蔷薇看了很久才吐出一个词,“Hoc est meum efferc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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