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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少年在此相遇

第一章:少年在此相遇

法尔赛坦,一个半球型世界,所有生物都生活在半球的平面上。约九百年多前,一场大地震导致这个半球裂成两半,由于某种神秘力量的庇护,法尔赛坦并没有崩坏,但地震的影响必然会存在——分裂后的一半下陷(或者说另一半上升)了一百米左右,高低的两边分别称为“高原”和“低谷”,并且中间产生一道十米多宽的深渊。如果从横剖面看的话,水从高原最东面的圆桌山中流出,经过高原,来到分裂处。水流会由着惯性跨过几十米宽的深渊流进低谷,水汇入大海,继续向西流动,最后落入宇宙中。按照常理水会笔直地落下去,不过在神秘力量的引导下,水顺着圆弧状的不毛之地,向东流,途中与流进深渊的水流汇合,最后回到高原的圆桌山,循环流动下去。维持这一切的能量都来自于九百年前堕入法尔赛坦,同时造成大地震的流星——菲利斯。

今天,是法尔赛坦历二四五五年,正值六月出头。数十年间,原本用途很少的魔导技术渐渐取代了蒸汽,例如大部分蒸汽船被淘汰,取代之的是使用魔导运行的便捷船只。魔导的能量来源自然是流星菲利斯的碎片——绿蔷薇,因表面上一圈圈的花纹似蔷薇,色为绿,故而得名。原本绿蔷薇只用于少量机械,自从最近研究得出,绿蔷薇会依靠自身能量流动来恢复消耗的能量,只要不是使用过度或者分裂得太小,它便是半永久能源。从此,魔导渐渐成为人们生活的主流。

……

在高原最接近大水瀑的地方,有一座规模不亚于位于低谷的王都哈路尔特的大城市——商业都市珐达罗,顾名思义,这里是商人的城市,作为位于法尔赛坦中心的城市,聚集了来自法尔赛坦各地的商人和商品:从低谷最南端的森林小镇忒拉菲生产的鲜美野猪肉,到娱乐公园受孩子们喜爱的小玩具,再到高原最北端的蒸汽之都生产的日常用蒸汽机……应有尽有。除了商家互相竞争的哟呵声,水手们连日不停的卸货助力声也是港口必不可少的伴奏。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恰特,准备好了吗?”一位男人边问边走进机动室,机动室内,一名青年刚好检查完蒸汽机。这艘船使用的是带有魔导力的蒸汽机,从很大程度上减少了旧式蒸汽机占地大的缺点。男人是这艘商客两用中型蒸汽船“阿比丘斯号”的船长,华特·劳沙因,步入花甲之年的华特曾是这片大海的王者,水手们口传的战无不胜的英勇海军船长说得就是他。虽因疾病而从大海上退下,可有什么能阻止男人向往自由的心呢?不过当他还有这心时,岁月已经不同意他再随意下去。经过朋友瓦修的提议,来到朋友的商船上担任船长来继续他的航海之梦。

青年名为恰特·奥尔法,是船上刚刚上任的轮机长。自十六岁岁开始在船上边工作边在机械学校学习,以无人可比的干劲以及突飞猛进的技术,在十九岁从学校毕业时,就升上了轮机长的位置。顺便说下,著名连锁店——海员之家的大姐曾在某天晚上给恰特展示了她的最新作——鲜黄的奶油蛋糕上放了两颗蓝梅。没错,这就是以恰特那奶黄色的短发和钴蓝色的眼睛为启发,名为“恰特一号”!。后来还因奶油柔滑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在女孩和休息的水手间大受欢迎,导致恰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去“海员之家”。因为这件事,华特船长还经常带着“恰特一号”来“慰问”恰特。

“已经准备好了,华特船长!”青年气势满满地响亮回答。

“五分钟后出航!”

“明白!”

“这次的航程比较轻松,航行期间就交给大管轮。你么,就去观察观察船上的人们,对以后有帮助的。”

“好的,船长!”

“对,就要这样的气势!”

船长走后,恰特在心里默算着时间,在剩下一分钟时,他拉下拉杆,蒸汽机轰轰地开始预热。倒数三十秒,拉下第二道拉杆,一道灼热的蒸汽喷上管子,发出启航的信号,信号维持三十秒后,他推上第二道拉杆。

船长不愿意完全换成魔导器就是因为任何笛声都没蒸汽汽笛来得好听吧?恰特带有敬佩地想,完全遵从自己意识的男人,不愧为海上王者!

“去甲板欣赏下出航吧。”恰特一把拿下包住头的蓝色方巾,塞进口袋里。马上就要迎来炎炎夏日,一想到到时机动室内的温度,他又不免担心起来。听说船长今年会配置降温魔导器,希望有用处。

在他担心的时候,已经走上了人少得可怜的甲板。这次的航程目的地是低谷地区的娱乐公园阿克苏,恰特只在阿克苏的港口待过,其余也只是穿过城区去王都了。印象中是座年轻人喜欢的有趣城市,那为什么乘客会这么少呢?听说啊,最近阿克苏附近的海域出现了巨大的海魔物,虽然它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但导致好几艘货船沉没,不能放着不管,因此在王都调动部队解决魔物前,船只都不走这条路线。那么阿比丘斯号呢?这是因为在警告发布前,华特船长就已经接下一笔生意,作为海上男儿的他自然把信誉放在第一位。

明明知道客人很少的船长现在叫自己观察客人,这也……“有了。”恰特注意到一位离自己最近的女孩,靠在船舷上观赏海景,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从侧脸看,女孩大概比自己小个一两岁。为了从紫外线中保护洁白的脸庞,女孩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今年最新款呢。翠绿的马尾辫从帽子后脱颖而出,懒洋洋地散在背后,可以说比主人还抢眼,估计大家对女孩的第一印象都是“束着大大马尾的女孩”。比起脸部,其他部位的皮肤就没那么重要似的,白色衬衫的袖子都快卷到肩膀,黑色的齐膝紧身裤子下露出修长的小腿……

忽然,女孩终于抓住了奇怪视线的来源,看向恰特。

“哎呀,被发现了……算了,看看能不能聊起来。”恰特走过去,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恰特,是阿比丘斯号的轮机长。”

女孩听了后也很爽快地回答:“我叫桑蒂米。”看得出她是个健谈的女孩。

“这么危险的时期还去娱乐公园玩吗?”

“听说这是这个星期最后一班船,错过了还得再等两个星期。”

“怎么不多等等?”

“我家在蒸汽之都,只能住珐达罗,而旅馆价钱又贵……”说到着,桑蒂米深深地叹了下气,看来她在珐达罗吃了不少黑心商人的亏。

“是什么让你这么赶时间呢?”

“其实我在找一个人。也许你见过,能和你说说吗?”

“嗯。”男朋友?

“外表是十五岁左右的男孩。”

十五岁左右的男孩,长着一张与身体不相符的儿童脸……

“乌黑的短发。”

乌黑如墨的短发,因湿透而紧贴着皮肤……

“荧绿色的眼睛。”

荧绿色的眼睛,如翡翠般闪亮,却很无神……等等!这种熟悉感是什么?

“而且——是个人偶。”

人偶!一瞬间,多少年前的记忆浮现在恰特脑中。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我想我见过他。”

“真的?在哪里?”

“不是很确定啦。”

“没关系,一点点线索也好!”桑蒂米恳求着。

“在……”

正当恰特说出口之前,上方传来信号声——是到达“水梯”的信号,作为轮机长的恰特必须回到机动室监督。

“到水梯了,我得去动力室,回来后再和你说。”

“好。”

水梯是让船只能来往于高原和低谷的工具,运作原理是水位调升,这是近几年发展出的技术,自然功归于绿蔷薇。创始者提出说,既然绿蔷薇的能量能让数亿吨的海水从回圆桌山,那么是否能通过魔导力控制水压制作百米的水位升降梯呢?水不缺,大水瀑提供的水量足够。这个设想提出后,不到三年,第一部水梯建成,取得了大成功,相续地,第二、第三部水梯出现。这下,除了高原瀑布和王都的几部升降梯外,又多了几个通行工具。不过水梯一次只能运送两艘中型船——如阿比丘斯号,下降时间是三十分钟,上升时间是五十分钟,就实际来说速度还是挺慢的,因此大多数船依旧只在一边内航行。

“动力室,进入待机状态。”大副通过传声管告知动力室的诸位,目前船已从空中水道驶入水梯内,在此期间并不需要引擎运作。

“一切就位。”恰特回应道。

接下来,船在大水瀑落下的哗啦声中逐渐随着水位下降。

“嗯,五十五分钟了,可以离开了。”

就在他要去甲板时,一条巨大的透明触手破墙而入,在动力室内捣鼓一番后,又缩了回去——不会错的,是海魔物!甲板上传来骚乱声,一定是船员在和魔物战斗。

恰特很想上去帮忙,但他明白,他的职位是轮机长,必须保护好动力室。于是青年压下自己的情绪,指挥轮机部人员进行抢修工作。眼下,他还得修理这部老蒸汽机——阿比丘斯号的主动力,刚才在魔物的攻击下,已经负额运作了。

“喂!有需要帮忙的吗?”这句救星一样的话,不是出自别人口中,而是刚刚见过的女孩——桑蒂米。

“客人给我回客舱!”

“我是来帮忙的!”只见女孩在刚才的衣服外套了一件红色的吊带连衣裙裤,手中还多了一个巨大的工具箱。“别小看我,本姑娘可是拥有二级执照的机械师!已经是能修理高级机械的资格了!”她“唰——”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小册子给恰特看——桑蒂米·塞尼于法尔赛坦历二四五三年获得梵纳机械师大学蒸汽之都赛提可迪总校颁发的二级机械师执照。二四五三年,也就是两年前,那时的话她才十五、六岁吧?恰特想。

梵纳机械师大学,是法尔赛坦唯一一所教授机械、魔导方面的学校,在各个大城市里都有分校,恰特十三岁时被送去哈尔路特分校学习过五年多的蒸汽系。也参观过其他系的授课体验,械偶系的课程包含械偶和人偶的修理,非常难,他自然认同这个女孩的技术了。

“好,你会修理蒸汽机吧?”

“嗯。不过我是械偶系毕业的接触少。”

“不会的地方就和我说,原理都懂的。”

“当然!”

……

夕阳西下后,是万物俱息的时间,可对于娱乐公园阿克苏来说,却恰恰相反。在霓虹灯渐渐亮起之时,那些深藏在年轻人心底深处的狂热也释放了出来,夜晚的游乐场、赌场、舞会,正是激情最高之地。舞会上激昂的舞蹈、女孩们的惊喜欢叫、赌场里为赢家的喝彩……传遍了整个城市。安静的地方只有一处——港口,高达数十米的防啸墙将港口和城区隔离,这座刷上金黄色的墙把阿克苏分成了两片,一边是只有港口中段和城区北面两个出口的密封鸟笼,也是有钱人的天堂;另一边,港口上林立着十来座大吊车,褐色的身体洒上了阿克苏浓重的夕阳,远看,就像沉思的老人,在回忆着港口建造以来的每一天。

今晚的海员之家里还是那群辛劳了一天的船员们。坐在吧台最右的船员翻着今天的《法尔赛坦日报》,他很关心奥尔丁制造企业社长的花鸟如何应对靡下商船在低谷海域沉没,他很喜欢冷漠中带着一丝淑女气质的花鸟,不一会,一边抱怨着代总裁出面的又是她的秘书缇里亚·阿特墨斯菲一边依着朋友的催促翻到阿克苏第一人气偶像那一页;客运船伊伦号的大幅和调酒师说他再干一次就一定退休!年轻却成熟的调酒师笑着点点头,他心里清楚这位大幅每天都要说上几句这类的话。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恰特给明明是客人,却陪在一群船员和油污中间维持数天蒸汽机运作的桑蒂米敬了一杯,当时阿比丘斯号还在王都停留了两天来修理蒸汽机,浪费不少时间,她都无怨无悔。

同时,他一边算着今晚的账单一边依照船长以前给他的看人建议——从食物角度,来观察桑蒂米:整根刷上特制酱料放入大烤箱烤制的猪肋骨,滋滋冒油散发出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用蚝油爆炒的翠绿西兰花,蚝油的鲜味完全融入了蔬菜中;用精选海鱼煮成的鲜美鱼汤,再放入大小切得正好的白嫩豆腐;最后再加上黄金城产的冰镇啤酒。说到黄金城,那里的金麦可是法尔赛坦最高级的麦子,得天独厚的环境让这里的小麦生长急速并且充满独特的清香,金麦酿成的啤酒也就只有维塔庄园的百年葡萄酒能比了——即使是两种东西。

很没趣的家常菜啊……恰特想不出任何评价。

对面,桑蒂米毫不在意地说:“也没什么,毕竟关乎自己的命呢。”对这么不留情面的话,恰特只能一笑了之。

“哈啊啊——”将手中的冰镇啤酒饮尽后,表情认真的桑蒂米说:“回到正题,那个人偶,你在哪里见过?”

“六年前,我在海边打捞上过一个和你描述的完全一样的人偶。”

“打捞?难道坏掉了?”

“应该没吧,等我出门转一圈后他就不见了。”

“那应该是暂时短路……然后呢?”

“然后就再也没看到喽。”青年耸了耸肩来表达自己的无计可施。

“嗯……”女孩陷入思考,“你是在哪里的海边打捞上的?”

“最南边的森林小镇忒拉菲,我老家。”

“了解了。”

“你要去?说不准那人偶早去其他地方或者被野兽拆掉了。”

“一定有线索的,即使是一点点也好!”

“哈……”这么执着干吗?

“不如,恰特你也一起去吧。”一个苍老但精神抖擞的声音说,是华特船长,原来他一直都坐在恰特背后。

“为什么?”

“是你老家啊,小子,回家看看吧。”

回家……回想起来,恰特从十一年前离开家乡去哈尔路特学习蒸汽机后,就醉心于机械中再也没回去过,想到那些早已各奔东西的孩子们和熟悉的镇民们,或许真的该趁这次机会,去山丘上采一束幽蓝草回家看看。

不过——

“工作怎么办?”

“最后一批单子已经完成了,要让大家休息休息,等海魔物解决后再出航。两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够了吧?”

青年看着天花板上澄黄的吊灯,闭上眼,那熟悉的景象立即浮现在眼前——维玛婆婆虽然年事已高,但她每天都是镇里第一个醒来的,她会点燃镇厅的炉火来做大家的早餐;当年那个整日跟在自己身后,只有睡觉才远离自己,听说自己要去王都时又哭又闹了一晚上的小女孩凯瑟,听说后来随着继父继母去了高原北面的冬雪城,不知道过得如何,她是个喜欢雪,又活泼又粘人的可爱女孩;斯科拉叔叔的猎犬哈尤现在应该长得很大了吧,恰特儿时经常骑在哈尤的爸爸哈若身上和骑着另一只猎犬的朋友威尔玩打仗游戏,那家伙也许成了很厉害的猎人了;海风、草原、果树……许许多多的,快乐又痛苦的回忆……

“是啊——回家看看吧。”

也许他还不知道,这段旅行会很长很长,让他很长时间都无法回到大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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