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聂远迟疑的看向手中的追风鸣魂枪。
他原先是个不信这种词汇的人，但从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开始，到获得这柄长枪，甚至是来到枫都。
似乎想要解释所有发生的事情，真的就只能冠以命运这种捉摸不透的词语。
就好像有人在你耳边说，乖，接下来你该这么做了。
然后你的人生就像轨道上正在驰骋的绿皮火车哐呲一声突然的被改变了轨道，驶上了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而你只能措手不及的随着这辆绿皮火车去向未知的远方，不知道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平坦广阔的草原，还是陡峭的悬崖。
破庙外的雨势变大了，雨水浸湿了红漆脱落的大门，门上的水渍像暗红色的血。
厚实的雨幕取代了清晨的雨雾，门外的景象被瀑布般垂落的大雨给遮得严实，大粒的雨滴不断的砸落在窗台上粉碎，啪塔啪塔的响个不停。
“你是谁？”萧何觅走到聂远的身旁朝着老人问。
“老夫霍百川。”老人苍老的面容上带着友善的笑容，“枫都，承天府府主。”
承天府府主！？
两人有些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这种相当于一个国家副总统级别的大佬没事冒着雨跑到一个四处漏风的小破庙里开口就跟你说什么命运，不是很毛骨悚然吗？
只不过嘛....
“你说是就是？”萧何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铮！”
可萧何觅话才说完，一道清脆嘹亮的剑鸣自霍百川身后的雨幕中响起。
随之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如最锋利的刀划破丝绸，电光般刺穿雨幕，从霍百川身旁急掠而过，向着萧何觅与聂远射去。
长剑上所弥漫出的凌烈剑意，让两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千钧一发之际，聂远护到萧何觅身前，用力踏前一步，将手中的追风鸣魂枪猛地刺出，带起周身的狂风与袭来的长剑一瞬之间碰撞到一起。
但长枪带出的狂风仅短短的阻碍了长剑一瞬就被利落的斩得化为虚无，长剑带着锐不可当的势头狠狠的与枪尖相撞。
“叮！”
随着金铁的碰撞声响起，一股狂暴的气流骤然间自枪剑相接的地方向四周飞速扩散，掀起一阵尘土。
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枪身传到聂远的手臂上，竟让他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长枪，忍不住的被逼退了一步，但长剑所蕴含的冲击力却没有衰退的趋势，依然在向前不断的推进，激出一道道向四周飞溅的火花。
随着枪尖与长剑在半空中的对峙，长剑势如破竹的攻势让枪身上所传回的力量也愈发加剧，令聂远的面色慢慢狰狞起来，脚下的土地开始逐渐出现龟裂，沉了下去。
聂远能够感受到这是没有后势变化的一击，只是单纯的一记突刺，但却有种一往无前的气概，好像挡在前方的一切都会被这柄长剑利落的刺穿。
很难想像那个隐藏在雨幕后的人是怎么掷出如此恐怖的一剑，他更觉得这种一往无前的突刺像是一杆沉重的长枪刺出的，而不是一柄长剑。
聂远的手臂因为脱力而开始发抖，手肘也慢慢开始弯曲起来，似乎是将要抵挡不住那柄长剑的攻击。
“行不行？”萧何觅不合时宜的玩笑声从聂远身后响起。
“行！”聂远想都没想的从喉咙中艰难的挤出一个字，化为一声沉闷而又不甘的怒吼。
伴随这道怒吼，整个世界，都掀起了风，风声簌簌，仿佛苏醒的神明逐渐睁开了双眼，将要雷霆万钧般地横扫世间的一切！
自庙外吹来的风带起翻滚的落叶，聂远脚下的石块被风刮得寸寸断裂，随后被掀起向四周飞散，砸落到墙壁上。
烈风又再一次的在这破庙中席卷，吹得三人的衣裳猎猎作响。
呼啸着的狂风不断的萦绕着聂远，像翱翔天空飞龙，最后汇聚于追风鸣魂枪之上，旋转翻飞。
而追风鸣魂枪枪身上如风般包裹着的纹路此刻竟然活了过来，泛起青绿色的光，在枪身上流动。
聂远感觉自己与手中的追风鸣魂枪更加的紧密，源源不断的力量自追风鸣魂枪中涌入他的身体里。
追风鸣魂枪像是在呼唤他，而他回应了这道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苏醒的追风鸣魂枪，又能给这个枫都带来什么变化呢？”霍百川喃喃自语，苍老的面容上看不出悲喜。
聂远猛的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闪耀着绿光的追风鸣魂枪在狂风的加持下呼啸而出，这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刺，犹如扫荡一切的狂风。
枪锋发出的锋鸣像草原上雄狮的怒吼。
在这疾风暴雨般的一击之下，那柄长剑像瓷器般出现裂痕，最后被狂风吞噬。
风波平息后，聂远的身体因为用尽了全力而摇摇欲坠，他支起手中的长枪，想要依靠着长枪不让自己躺下。
但脱力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完成这些动作。
就在他坚持不住向后倒下时，萧何觅从身后扶住了他。
“霍府主何必跟我们两个无名小卒斤斤计较。”萧何觅扶着聂远，目光警惕的看着霍百川。
霍百川发出低低的笑声，笑得温和，“追风鸣魂枪的掌控者可不能说是无名小卒。”
“霍府主亲自到这，不应该只是为了试探吧。”萧何觅问。
“老夫不过是来看看这枫都的老朋友罢了。”霍百川目光缅怀的凝聚在竖立在地上的追风鸣魂枪上，“没想到当今还有人能让它活过来。”
如玉的长枪此刻已经安静下来，枪身上的纹路泛着翠绿的光，美得像一个收藏在一座雄伟而又恢弘的宫殿中的瑰宝，没有了先前那般好像能摧毁一切的威能。
“枫都的朋友？”聂远喘着气，说话都显得困难“霍府主知道这柄枪的来历？”
“自然是知道的。”霍百川点头，“两位知道这枫都当初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吗？”
萧何觅与聂远同时摇头。
“这得从精灵族的一个传说讲起，那是枫都之所以存在的原因。”霍百川的语气沉缓，目光凝视着虚空，“在传说中，精灵族生活的西方森林中有一个叫做枫冢的地方，那里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那里的一切都是宁静祥和的，没有饥饿，没有贫穷，没有战争,甚至是没有死亡。每当起风时，生活在枫冢的精灵们就会展开他们轻薄的羽翼顺着风飞翔，传说风会指引着他们找到精灵圣女留给他们的宝藏。那里是精灵族心中的圣地，千百年来精灵族从未放弃寻找过它，他们相信谁能找到那里，谁就能忘却世间的一切烦恼。”
“这么说，枫都和这个所谓的枫冢有关系？”萧何觅问。
“枫都第一代的城主就来自精灵族，那是个心怀天下的奇女子。”霍百川说，“她不甘枫冢只存在于传说中，她想创造一个属于天下人的枫冢，给所有天下人一个活下去的念想和希望，于是她带着一批与她拥有共同信仰的人修筑了最初的枫都，开始收留天下无处可去的漂泊之人。”
“你手中的追风鸣魂枪就是她锻造出来的，这柄枪出世那天，也代表着枫都就此独立的存在于这片大陆之上。”霍百川意味深长的看向聂远，“这柄枪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枫都。”
雨停了，雨后的空气显得清新洁净。
庙里一片狼藉，原先的争斗令本就破败的庙内雪上加霜。
一束阳光穿破了云层，通过破庙洞开的窟窿倾斜进庙内，光束中翻飞着细微的尘埃，显得梦幻。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这阴沉的枫都中看见如此绚丽的阳光。
听完霍百川的话，聂远沉默的看着追风鸣魂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感到心情沉重。
他终于懂了为什么这柄枪会指引着他们来到枫都，因为它从一开始就属于这里。
他觉得追风鸣魂枪就好像一个走丢的孩子，渴望着回到自己的家，而聂远就是那个碰巧遇到它，要送它回家的人。
所谓的命运，就是早已注定的事以你意想不到的情况的发生了。
“我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这杆枪会出现在枫都之外，只知道现在这杆枪选择了我的兄弟。”萧何觅挡在聂远身前，“如果霍府主说那么多是为了把枪拿回去的话，你大可以让你外面的护卫再试一试。”
“我并不是想拿回这柄枪，能看见这柄传说中的长枪重新出世我很高兴，它本不该就这样被埋没在时间的长河中。”霍百川摇头，“至于这柄枪守护枫都的使命，自初代城主带着它离开时就已经结束了。”
霍百川说到最后，语气竟显得有些寂寥。
“只不过这柄枪从一开始就是不完整的。”霍百川话锋一转，“想要真正的发挥出这柄枪最完整的能力，还缺少一样东西。”
“不完整？”聂远看向手中的追风鸣魂枪，整个都枪身完美无瑕，视觉上看不出任何瑕疵。
“缺少什么？”萧何觅问。
“枪眼。”霍百川指着追风鸣魂枪，“在枪刃与枪颈衔接的地方，有个细微的凹槽，当初初代城主离开前就已经开始锻造枪眼，只不过初代城主带着这柄枪离开时，枪眼还未成型，枪眼是在初代城主离开后不久才被工匠打造出来，但初代城主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所以枪眼就一直留在枫都。”
“所以霍府主相用枪眼和我们做一笔交易？”萧何觅小心的问。
“当然不是，枪眼确实是在这枫都之内，只不过不在我的手中。”霍百川说，“我虽然是承天府的府主，但是枫都有许多事情也是我插不上手的，能不能拿到枪眼也得看你们自己。”
“枪眼在哪？”
“在生死门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萧何觅感觉霍百川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中似乎隐藏着莫名的愤恨。
“生死门？那个专门用于给人们搏杀的地方？”
萧何觅与聂远面色变得沉重，他们刚到枫都时就听说过那个地方。
它位于枫都最繁华的地带，是枫都内最火热的娱乐项目。
在那里，你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无论是金钱还是美人。
前提是你得能在一场场搏杀中活下来。
它就像古罗马的斗兽场，渴望活下去的奴隶和俘虏们只能拿起刀剑砍向身前的敌人，无论是谁，即便是吃人的猛兽也只能挥刀向前，不死不休！
而这血腥而残酷的斗争便是权贵们最好的娱乐节目，比起金钱上的赌博，他们更想赌的是那么挣扎求生的生活在底层人们的性命！
“没错，枪眼就是生死门的奖励之一，谁能五十场不败，谁就能得到枪眼！”霍百川的双眸似有光芒闪烁。
“枪眼怎么会在那？”萧何觅忍不住问，谁能想通曾经守护枫都的追风鸣魂枪的枪眼会在那种充斥着暴力与鲜血的地方。
“老夫也不知。”霍百川回答，“但人们都不知道那是枪眼，只当做一颗名贵华丽的珠宝。”
聂远和萧何觅没有再说什么，他们两个都知道假如踏入了生死门意味着什么，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个艰难而又不得不去做的选择，无论是对还是错，手上总归会沾上血。
许多事情在加上赌命这一条件之后，就会显得沉重而不可理喻。
阳光渐渐洒满了整个枫都，一道光幕自大门外倾斜着射进庙内，在沉默间霍百川转身走到了门外，迎着光幕，有些佝偻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枫都的天气难得如此明媚。”
霍百川的声音听起来惬意，不知道是在自语，还是在说给萧何觅与聂远听。
“虽然追风鸣魂枪守护枫都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但是这柄枪生来就是为了守护什么，如果没有想守护什么的信念，我想这柄枪也不会选择你，因为这本就是一柄守护之枪。”霍百川的声音悠悠的传来，“想要守护某个东西，就得拿什么东西去换，世界上总不存在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我也很想看看完整的追风鸣魂枪会在这个天下留下什么故事。”
霍百川的声音如同被敲响的佛钟，回荡在破庙内，话音消散之时，霍百川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大门之外。
“想要守护某个东西，就得拿什么东西去换....”聂远痴痴的看着霍百川离去的方向，早已消散的话音在他的心中点出一丝涟漪。
“念叨什么呢？”萧何觅看着怀中发呆的聂远，“你不会被冲击波震成脑瘫了吧？”
“傻※。”聂远白了一眼萧何觅。
双手握紧枪身，想靠长枪支着地面让自己站起来。
但刚才一战的消耗远比自己相像的还要严重，身上的气力还是没有恢复过来，试了几次都没有让自己成功的站起来，无力感爬满全身。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后，自暴自弃的朝着身后倒去。
本以为会靠到萧何觅的怀里，却没有想到整个后背啪的一声闷响砸到了地上，本就虚弱的身体被这么一砸，差点就喘不过气了。
“你干嘛！?”
萧何觅像看傻子似站在聂远身旁，“刚才是有人在才给你点面子，现在又没人，我还扶着你干嘛？”
“你是真的狗啊。”聂远上接不接下气的发表着自己的谴责。
“好好好。”萧何觅敷衍着走到门外沐浴在阳光中狠狠得伸了一个懒腰，转过头，那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要不要我拖你过来晒晒太阳？”
“滚！”
聂远想把自己的长枪扔向萧何觅，却碍于乏力没有成功。
“你想要追风鸣魂枪完整吗？”萧何觅背对着聂远。
“想。”聂远躺在地上，看着庙顶被破开的窟窿，“原先还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可能会死人的。”萧何觅说得漫不经心。
“总比以后你们谁死在我面前强。”聂远说得轻松。
两人同时沉默了。
双方都知道，有些事情做出选择，就永远不可能回头了，但他们也确切的知道自己是没有退路的，无论前方是阴谋诡计还是尸山血海，都只能一股脑的一条路走向黑。
良久，萧何觅开口道：“你挡在我身前的时候蛮帅的。”
“嘁，你才知道。”聂远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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