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刀枪不入的塔盾阵,被围在当中的佣兵根本没有应对之策。而就在他们都认定自己将非死不可的时候,援兵到了!以德拉姆镇的十字路口为中心,本该是被四面围堵的铁壁其中两面被人从外围击溃。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格兰斯王国最强‘九剑士’中的三位——‘恶魔使者的扎巴尔’、‘狂战士的巴萨卡’以及‘冰冷十字架的岚路’。
三个人轻而易举地打破阵法,将生之门完全打开。目睹这一切的近百名佣兵一时间全部愣在那边,忘了之前的恐惧,忘了本该有的喜悦,只剩下一副丢了灵魂的空壳还站在原地瞠目结舌。直到卡尔兹·岚路冲着他们轻蔑一句快滚,出窍许久的灵魂才钻回自己的体内,控制着略微有些麻木的四肢,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剩下两条街上的塔盾铁墙依然坚守在原地,在得到上头的命令之前,绝对不能撤离半步,因为他们是军人!
等到面前的烦人精都跑光了,扛着镰刀的邦才露出浅浅的可怕微笑,看着面前那一扇扇比人还要重的塔盾,轻声说:“这种盾牌从后面打根本就是废铁,果然还是要从正面才刺激吗?”说着,邦突然一仰头,招呼道:“阿巴,打碎它!”
“是,邦少爷。”憨厚地答应了一声,身形魁梧的巴萨卡抬起沉重的脚步,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掠过了邦的身子。
就在他踏出第三步的时候,迈前的左脚突然加重力道,将因为惯性而迁移的身体猛地弹射出去!覆盖着铜黄色重甲的巨大身躯以不亚于任何箭矢的速度直冲向对面的盾牌阵!如果说之前银色重甲兵的冲刺仿佛是冲车的话,那么巴萨卡的气势就是炮弹,而且还是攻城大炮!
带着万斤巨力的冲势,巴萨卡几乎是一晃眼就到了那十面盾牌的正前方。后方的卡尔兹还没从嘴里吐出赞叹之音,面前的大道上就爆发出一阵巨响!没有任何人类惨叫的夹杂,几乎能够震破耳膜的声响就像是数十门大炮在耳畔咆哮!伴随着地面砖石爆裂而激荡起的滚滚烟尘在一瞬间就被路边的楼房推挤着冲上天空,阻挡住了每个人的视线!
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对面的晨雾钟飞出一个黑影,腾空旋转了三周后哐当一声掉落在十字路口的正中间,将地面的石板全部压碎!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很清楚这是重逾三百公斤的塔盾,是本该被一名士兵拿在手里的重要器械。
直到这时,卡尔兹的话才说出口:“我一直在想,这样一个不是用武器,只依靠身体的人到底要如何挤入‘九剑士’的行列。现在看来,这个问题真是愚蠢的很呐。”说着,卡尔兹将目光投向了邦面前的地面——那里有一个被巴萨卡用力踩出的深坑。
“当然。”邦面不改色地看着前方仍旧未消散的烟尘,十分轻松地说:“阿巴很强,他不用武器的原因在于没有任何一种武器能被他使用超过一次。那一身连飞龙都畏惧的怪力使他变成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无法使用任何武器的人,同是也是他最大的武器!”
“的确。”卡尔兹迎合道:“那种力量如果随便去承受,恐怕连手中的剑都会被强行折断吧。”
“在那之前,”邦抬头看向卡尔兹同样转向自己的脸,说,“你的骨头就会碎裂,当然,我也是。”
没有去接邦的话口,卡尔兹已经走向了自己对面的那条街——最后三十来个士兵。看着卡尔兹的举动,邦也没兴趣过问,将扛在肩上的白色镰刀撤下肩头,慢悠悠地走向仍然烟尘滚滚的那条大街。
原本还在试图跟枫对峙的金色甲胄的男人脸上也布满了惊异神色,当下收起了战前姿势,像是木偶一样地缓缓回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越来越淡的土黄色幕墙。在他身后的枫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对方是‘九剑士’,就绝对不能以常理来臆测。因此最好的解释就是‘九剑士’中的某个人能够轻易地毁灭铁盾组成的围墙,而且还是正面突破!
“怎么可能!”金色甲胄的男人一脸震撼地怒吼出声:“那可是塔盾啊!那可是能够阻挡数万大军的巨盾啊!”
紧接着,就像是回答他的话一样,红发的男性,‘九剑士’之一的‘赤发的耶蒙’从枫身旁的小巷子里缓步走出,冷冷地看着身穿金色甲胄的男人,说:“塔盾是古时候为了困住敌方或者保护己方,试图打破战争平衡,以求反败为胜而制造出来的防具。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化,塔盾早已经从战争史中消失了。而且你所制造的塔盾全部都过于沉重,对于士兵来说是个绝对的负担。一旦无法及时根据对方施加的力道而做出相应的调整,持拿盾牌的人就会被保护自己的道具活活压死。”稍微顿了顿,耶蒙接着说:“虽然你曾试图将最多的人拉入你的包围圈,想要一网打尽,但你漏算了最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金色甲胄的男人怒瞪着萨鲁尔·耶蒙,大声质问着。
萨鲁尔说:“我们是佣兵,不是士兵。只要能够完成任务,非雇主之人和非任务要求之人的死活与我们无关。本来我们是打算在你合拢包围圈之后再闪电出击的,但是……”说着,萨鲁尔瞥了枫一眼,又重新看向金色甲胄的男人,“但是这家伙显然不会允许我们那么做。虽然仅凭他一个人也能彻底摧毁你那个蹩脚的盾牌阵,但‘九剑士’的风头全被一个外人抢走,那样也太不好看了。”
金色甲胄的男人恨得咬牙,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什——么!”
没有理会对方心情的萨鲁尔继续说:“虽然这么说很不合适,但是‘自由骑士’的确拥有和‘九剑士’相提并论的资格,本来他就是作为第十个剑士被国王陛下宣召的人。巴米斯洛格,你算漏的一点就是你的对手是‘五名九剑士’,而失去了士兵的你根本不可能有所作为。没有带领你最擅长指挥的重骑兵前来,你的败北已经不是天方夜谭了。”
仿佛是被红发戳中了心中的要害,巴米斯洛格的身体失去重心般向后倾倒,却又被本能伸出的右脚撑住,让身体以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矗立在那边,空洞的眼神也无奈地望向高空。
“好了,既然你是入侵者,我就有义务把你送到国王陛下面前让他发落。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些话要问你。”说到这里,萨鲁尔突然一个停顿,侧头看向身后的那些软脚虾,毫不客气地说:“你们在干什么?快点回避吧,接下来我可不能保证他不会做困兽之斗,到时候死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经由红发提醒,被那些银色重甲兵吓坏了的佣兵们才突然间想起来此刻的危机尚未解除,就算这边有一个‘自由骑士’和‘九剑士’,如果那个金甲男质疑要多拉几个垫背的也不是没可能!这样的顾虑一出现在脑子里,所有人都不尽打了个寒蝉,源于恐惧死亡的冰冷一下子从内心的最深处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强撑起几乎快要丢失掉最后一丝力量的身体,这十几名相互不认识的佣兵此时却表现得好象是多年的战友一般,你帮我,我助你,一起离开这可怕的街头。
看着最后一个幸存者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萨鲁尔才重新转回头,看向一身金铠的巴米斯洛格,问:“你和你的人到底是什么办法潜入这个德拉姆镇的?每一个到镇上的人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这么多人到底是如何掩盖自己的实力的?”
“啊……”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的巴米斯洛格满脸悔恨地说:“‘赤发的耶蒙’,你是个绝对优秀的人才,有着绝对丰富的经验。不过……”说到这里,巴米斯洛格故意拉长了停顿,低下头来看向萨鲁尔风尘的面庞,似笑非笑地说:“不过,越是老道的经验,就会在越是关键的时候蒙蔽你的双眼,封住你的双耳,锁住你的肢体。你是佣兵不假,可你别忘了,这是战争,战争的目的就在于不择手段地求胜。”
“现实却是你败了,不是吗?”萨鲁尔斩钉截铁地说。看着巴米斯洛格无言以对的脸,他再一次问:“我不想打哑谜,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套出我的计策,然后就能让你在学识方面有所见长,这就是你的小算盘吗?”完全不像是即将要被俘虏的样子,巴米斯洛格微笑着审视着萨鲁尔。等看到萨鲁尔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后,巴米斯洛格突然做出一个无奈摊手的姿势,满不在乎地说:“好吧,作为你击溃我先锋奇袭的奖励,我就告诉你好了。”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当巴米斯洛格说这句话的时候,‘先锋’两个字被他说得很轻,而且语速快到立刻就被后面跟上的‘奇袭’两个字遮盖过去。
尽管枫敏锐地通过自己的耳朵截获了这个试图被隐藏起来的词汇,但主导话语权的萨鲁尔却没有任何动静,依旧操着有条不紊地口气说:“别说那么多废话。”
无聊地耸了耸肩后,巴米斯洛格说:“想要隐瞒过你这样高手的眼睛,单纯地装模作样是完全行不通的,所以在进镇之前,我先给这帮小崽子们灌了酒。”
“酒?就只是这样?”萨鲁尔有些不敢置信地将那个字重复了一遍,为了谋求生存而练就的眼里和多年的经验竟然会因为小小的酒精而完全失效。
“当然不止这样,不过事实证明这还是很有效的。”巴米斯洛格似乎觉得自己有些高看了这位‘九剑士’大人了,当下发出嗤之以鼻的轻微声响。“虽然喝了酒,但我不能真把他们都灌死,因为我还需要他们以士兵的身份听我的命令。走路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人多了去了,要让他们彻底成为‘连武器都不会拿的新手’,我还命令他们将一切的活都交给非惯用手来干,同时也在他们的手上抹了好多的油;顺带的,还给他们其中一只靴子里塞了重物。终于在完成了这些准备事项后,你能看到的就是一大帮拿不稳武器,走不清楚的路的超级菜鸟佣兵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萨鲁尔心中那个气,恨不得一拳打烂巴米斯洛格的颧骨,但好在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虽然他萨鲁尔只不过是一介佣兵,但降者不杀这条军令还是知道的。“那么那些塔盾和重甲呢?我所见到的佣兵团队中根本没有那种装备,这你又是怎么弄进来的?”
“简单。”巴米斯洛格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失落,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忽然爬满了他那张年仅三十六岁的面庞。“重甲不能轻易地运送,当然也不可能大摇大摆地穿在身上,这是自然的。不过,你们难道不知道,自从这条海峡出现之后,鲁尔斯王国就一直在窥视着被你们格兰斯王国夺走的领土吗?”
听到巴米斯洛格这样一说,萨鲁尔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点,不禁脱口而出:“难道是——”
“就是那个‘难道’。”巴米斯洛格说:“表面上,两国之间相互递交和平协定,但私底下却都重兵把守。不过正是因为表面上的和平文章做得好,所以我们鲁尔斯王国的装甲武器才能安安静静地在你们军队的仓库里潜伏整整四十年。虽然我知道有不少人是和平主义者,只求自己和家人的生存不会受到侵犯。但是呐,鲁尔斯王国里有很大一部分国民可是属于‘军武派’的!他们乐此不倦地向你们贸易,就是为了能够将装备运送过来,省去我王国军队路途的辛苦!”
“这么说,那些塔盾也是很久以前就在这里了?”萨鲁尔问。
“有些是,有些不是。”巴米斯洛格说:“塔盾的造型太过古典,而且特殊,因此没有多少人能够在今天还能认得它们。只要把这些塔盾翻过来放,就能成为很好的平板,再在上面放些酒桶,没脑子的士兵根本不会去检查,因为他们甚至不会想过要怀疑。”
“真是了不起啊,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德拉姆镇用上这些本该是大战时期才会用到的计量。”
“本该?你说错了,‘赤发’。”巴米斯洛格说,“我鲁尔斯王国的目标是你们的全部,德拉姆镇以及贝尔海峡沿岸的土地只是战略的第一步而已。”
“原来如此。”萨鲁尔哼了口气说:“如果你们能够拿下原来的地方,就会以这里作为跳板,乘势拿下格兰斯王国。”
“简单来说,就是这么回事。”
“真是厉害啊,这就是军人和佣兵的区别吗?”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其他,萨鲁尔抛出了这个问题。不过他显然没有等待他人回答的意思,因为他的下一句话已经跟了出来。“照你这么说,留守在德拉姆镇外的四百人军队也已经……”
“死了。”巴米斯洛格接过他的话头,“不过这也需要得益于你这位大人物的安排,让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住在军队的仓库里。要我说,这个德拉姆镇最麻烦的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佣兵,而是那支被政治斗争所抛弃的军队。为了减少损失,我就只能趁着那个该死的台风天动手了。虽然解决了大麻烦,但一想到头上可能会长虱子,我就难受地睡不着觉啊。”一边说着,巴米斯洛格还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相对于现在的状况,那些微不足道的虱子更能牵扯住他的神经。
“为什么被俘虏了你还能保持这样的镇定,就因为你是军人吗?”萨鲁尔用十分不理解的眼神看向巴米斯洛格。虽然自负已经是个老成的男人,但如今和面前的这位少将一比,又显得幼稚了许多。之前罗哩叭嗦了那么多有的没的问题就已经很好反映了这一点。相比较于萨鲁尔的无知,巴米斯洛格不仅思维活跃,而且不屑于掩藏,哪怕面对的是一个‘俘虏’了自己的人,他也能谈笑风生,丝毫不介意这样的小事。但是对于这个问题,巴米斯洛格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哂笑般看着萨鲁尔和枫那两张生硬的脸。
这时候,巴米斯洛格背后的滚滚浓烟才在时有时无的微风带动下飘散,暴露出了一个身披铜黄色重甲的魁梧男性。东倒西歪的银色重甲兵在他的面前就仿佛是不懂世事的小孩子一般,矮小且无力。虽然有一名银甲兵咬牙挺着塔盾死死挡在了那个黄甲人的面前,但他的塔盾已经被一拳打凹,盾牌背面的凸起直接冲碎了他胸前的铠甲。承受不住巨力的身体寸寸龟裂,大量的鲜红从银色重甲的接缝中流淌而出。这个无名小卒就像是伟大的英雄一般,站着闭上了双眼。
街道的地面严重下沉,仿佛是被一颗巨大的铁球碾压了一般。铜黄色重甲的男人稳稳当当地站在正中,而那些被推挤到边沿的可怜士兵们则一一去见了曾祖父。街道两旁的楼房也在这次宛如大炮一般的冲击中留下了伤痕,玻璃渣子、木头碎屑和盔甲碎片如同雪花一般均匀地洒在大地上,让难得生还的数人丢失了最后求生的希望。
听到了身后越来越近的熟悉脚步声,名为巴萨卡的熊一样的男人忽然转身高举双臂,以兴奋如小孩子的声音大叫道:“啊!邦少爷!你看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好,好。”没有露出任何的兴奋,看上去年幼许多的邦·扎巴尔却仿佛是一个不耐烦的父亲一样敷衍地回应。
“我要吃饭!”
“好,好。”
“还要吃饭!”
“给我闭嘴!”
“是……邦少爷……”
同一时间,卡尔兹·岚路也一边用软布擦拭着金色剑刃上的难看血渍,一边有条不紊地走向其他四人集聚的方向。在他的身后,则躺着那二三十人的军队。无一例外的,这些人全部被一剑穿透心脏,当场毙命,就连那些硬铁塔盾上也都只有一个干净的破口。而卡尔兹将手中沾血软布随意上抛的动作则正式宣告了巴米斯洛格重甲兵牢笼策略的失败!
银色重甲兵死亡一百零四人,盔甲严重损毁四十六件,包括塔盾在内的武器严重损坏六十九件。巴米斯洛格所带领的队伍中,活口残留七人,还有战斗能力的仅有三人。现在的情况和正午的时候已经截然相反了。指挥百人大队的头子被四名‘九剑士’团团围住,纵使他有通天的战斗本能,也不可能在这样的阵容下讨到好处。
“啊呀,”站在巨大坑洞边缘的邦冷冷地瞥了一眼被枫和萨鲁尔堵住去路的巴米斯洛格,立刻失望地抱怨起来,“你就是那个巴什么来着对吧。什么啊,居然给自由和大叔挡住了,原来你这么差劲啊,亏我还很期待呢!”
“有时间废话还不如赶紧去摘掉他的脑袋。”重新将十字大剑背在身后的卡尔兹也适时来到邦的身旁。与此同时,以自身为炮弹轰杀二十来人的巴萨卡也在脸上堆起傻乎乎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走上坑洞外围,乖巧地退守到自家主子的背后。
“没兴趣了,没兴趣了。”邦不断摇头摆手,就连扛在肩上的白色巨镰也被他垂到了地上,彻头彻尾地表现出兴致索然的样子。
“真是的,小鬼一个。”卡尔兹瞥了邦一眼,随即又看向坑洞对面的巴米斯洛格。
“你说什么?大叔!”
卡尔兹没有再去回复这个小鬼头的气话,冷哼一声后就不再理会他,任由他用脚蹬踏着地面,大大咧咧的完全没有一点‘高手’的自觉。
躲在路旁旅馆里偷看的佣兵们各个兴奋不已,虽然没能完全窥见‘九剑士’的战斗英姿,但完全可以通过自己去臆测遐想。和他们相比,自己的功夫差劲到了家,但现在大家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见到了自家人即将获得胜利,哪怕知道这和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这些佣兵们还是非常激动和自豪的。一想到今后有机会在酒馆里大声宣扬“我曾经和‘九剑士’共同战斗过”或者“我曾经看见过‘九剑士’如何如何霸气地斩杀敌人”,那些脸皮厚如城墙的老油子们就已经挂上了说不清是**还是幸福的笑容。
和那些只能围观的饭桶不同,萨鲁尔虽然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任何放松的情绪,免得一个不留神出现了什么变故。虽然目前的情况看上去是自己成功制服住了巴米斯洛格,不过他那游刃有余的心态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按照以往的经历,被人完全击溃后的头目不是彻底认输就是疯子一样突然砍人,但这个巴米斯洛格却是如此异类,叫人想不提高警惕都难。
之前的战斗已经很清楚地证明了一点——士兵强于佣兵,这也是萨鲁尔一直对来到德拉姆镇的佣兵们摇头叹气的原因。将未见的敌军当作到处乱窜的盗匪来对待,这种大意的心态必然会导致全军覆灭。好在‘九剑士’都不是一般的佣兵,都是饮过鲜血,见过死神的刽子手,这才缓解了险些要降临在这德拉姆镇的血洗之灾。
士兵之所以能强过佣兵,最根本原因在于士兵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以及对命令的绝对服从,不会出现因为怕死而抗拒命令的情况。反过来说,如果一支军队的士兵能做到不惧死亡,那么他们的兵头自然也就不能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蠢货。
身边仅有三名银色重甲兵的巴米斯洛格在被四个‘九剑士’和‘自由骑士’围住的情况下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如果不是事先料到了这样的情况,那就是给吓傻了。后者的可能性有多大,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不能再做拖延了。在心中打定主意的萨鲁尔向前一步,将巴米斯洛格投向身后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巴米斯洛格,我不想再和你浪费时间了,我会给你俘虏应有的待遇。现在就请你和你的部下卸甲吧。”
巴米斯洛格平静的面庞慢慢浮现出浅浅的笑容,在没有做出任何摘卸铠甲动作的基础上也迎着萨鲁尔踏前一步,平静的目光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就在萨鲁尔准备出声喝止的时候,巴米斯洛格的眼神突然一转,成了上位者俯看卑微者的鄙夷。“看来你的本事就到此为止了,‘九剑士’的萨鲁尔·耶蒙。”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似乎是不喜欢被人看低的眼神,萨鲁尔的脸色也立刻沉了下来。
“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我会仅以一百人的阵容就打算夺取被你们格兰斯王国占据四十多年的土地吧?”
“你说什么?”萨鲁尔的脸立刻被淡淡的惊讶覆盖。
轻易捕捉到萨鲁尔心理的巴米斯洛格脸上的笑容和不屑变得更盛。“看来是被我说中了。”稍微顿了顿,巴米斯洛格接着说:“的确,一百人对于你们佣兵来说是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就算在鲁尔斯王国,一个拥有人数超过一百的佣兵团都会是一个战斗力相当强的团体。但是有一点你们别给我搞错了,军队可不是佣兵团那种小孩子过家家水准!就算你们是格兰斯的最强佣兵,在我眼中也一样是渣。”
看着身边的‘赤发’杀意越来越重且面前的巴米斯洛格越来越霸道,枫浅浅地呼出一口浊气,抢在萨鲁尔之前问道:“难道先锋全部被对方歼灭,在军队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吗?”
听到‘先锋’一词的巴米斯洛格双眼微微一亮,向枫投以少许赞叹的目光,说:“不愧是人小鬼大的‘自由骑士’,耳朵尖,脑子也灵。”
“被你称赞我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枫皱着眉头回了一句。
神秘一笑的巴米斯洛格重新看向萨鲁尔,用毫不遮掩的口吻说:“刚才你好像说过我小看了你们佣兵,并且在战术上有失算对吧?很抱歉,我虽然的确低估了你们‘九剑士’的战力,但要说我失算,你还不够资格。”说到这里故意一顿,换了口气后,巴米斯洛格接着说:“我是巴米斯洛格,鲁尔斯王国的少将,统领全国一半重骑兵。只是杀了一百个新兵犊子就让你能够如此自负地认为已经击败了我,说实话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太令我失望了,‘赤发的耶蒙’!”
“你说——”萨鲁尔的话才说了一半,德拉姆镇的街道就开始传来不规则的震动,仿佛是十分微弱的地震一般。但随着时间的推延,震动感越来越明显,那些被台风击落的玻璃碎片甚至开始轻微地跳动,仿佛有了灵智,想要脱离大地,顺风起飞一般。
“终于来了啊。”巴米斯洛格翘着眉毛看向一脸惊骇的萨鲁尔,“既然你那么喜欢我的重骑兵,就让你们玩玩呗!”说罢,巴米斯洛格大笔一挥,对着身边三个银甲兵冷喝道:“快走,越远越好,这是命令!”
三个士兵没有丝毫犹豫地抬起左脚重踏地面,齐声应道:“是!”随即转过身,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冲进道路一旁的小巷子里。
等到三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深处之后,巴米斯洛格才猛地一甩双臂并曲起上肢,将两柄藏在臂甲外侧的短剑从暗鞘中抽出,摆出一幅誓死相拼的架势。随着他的动作,包括枫在内的五个人都同时架起了自己的武器,几乎在同一时间绷紧了神经,进入和巴米斯洛格的对峙状态!
萨鲁尔双手皆有一柄大剑,除了剑格及剑柄末端的装饰不同外,双剑之间就再没有其他区别。每一柄剑都有一米四的长度,寻常人能够用双手舞动一把都相当困然,但萨鲁尔却是左右开弓。单单是从他那没有一点多余施力的近乎完美的动作就能看出他平日里所下的苦功。
在巴米斯洛格身后的卡尔兹右手持剑,长达一米八的剑身水平地横在身侧,金晃晃的剑身将云雾顶上微微透过的光线尽数反射。冷峻的面庞被身上披风的立领遮住,宽大的公爵帽挡出天上的阳光,将露在外头的面孔全部遮黑,剩下的则是能让人无法释怀的仿佛是苍鹰的锐利眼神。
一旁的邦还是那副慵懒的姿势,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磅礴杀气早已经盖过了其他所有人,而且还在隐隐上升中。如果感知不到这浓厚的杀意,单从外表去判断,那就算被一镰刀削掉了头盖骨也只能自认倒霉。
几个人中最没有杀心就是那个站在邦身后,还在**着自己食指的巴萨卡了。肥嘟嘟的脸上依旧堆着憨厚的笑容,涣散的目光不断游走在街道的两旁。与其说他是在思考如何利用现场环境做出最有效的突击,还是认为他在寻找哪里有食物比较让人信服。但就是这样一个傻大个,仅仅用一个冲击就从正面击溃了塔盾组成的铁墙。有如此惊人事实摆在眼前,叫人不得不小心提防。
至于被迫参战的枫,此时此刻的心里也是有些难以平静。周围的人全部都和那个银·流星一样是‘九剑士’,论战斗能力个个都是好手,有丝毫的马虎自己就会死亡,对方也有可能会受伤。虽然现在是一致对外,但毫无疑问的是战局已经不会被己方或者对方任何一个人控制了。千军万马距离德拉姆镇越来越近,想要阻止更多的伤亡,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趁早杀死他们的少将——巴米斯洛格!
身处险境的巴米斯洛格深吸一口气,随后慢慢地吐出。就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他的身体就已经动了起来,直冲向萨鲁尔。趁着其他人尤其是萨鲁尔还在诧异的短暂时间,巴米斯洛格的脑袋中已经形成了一段影像——当自己冲到萨鲁尔面前的时候他会先架起双剑试图格挡,而自己会向一旁跳开并一剑打开他的双剑,随后翻身上墙,借助反冲力再度冲向萨鲁尔,隔断他的咽喉!在一瞬间‘看’完这段慢镜头后,巴米斯洛格的双唇咧开,从中弹出的舌头顺滑着舔了舔上唇。
但就在巴米斯洛格走出刚两步的时候,脑海里的动作预估影像突然被完全打散!巴米斯洛格的心脏猛地一沉,大脑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眼角就瞥见了一道突然而至的银色剑影!凭借着身体野性的本能,巴米斯洛格突然跨开双腿,同时双手也抓着双剑贴上地面,像是蛤蟆一样地突然扑倒在地,借此闪过头顶掠过的剑身。等到这一次攻击过去之后,他的双手立刻用力一撑,像是弹簧一般将身体弹向空中。凌空腾翻两周的巴米斯洛格用眼角锁定住这个胆大包天的对手,顺势横出一脚,将这个打乱自己如意算盘的混蛋——‘自由骑士’狠狠地踢飞出去。
但是枫的身体灵活性大大出乎巴米斯洛格的意料,原本应该失去重心的大剑竟然突兀地回到枫的胸前,顺利地挡住空中金色战靴的突然一击!不知是因为那套金色铠甲十分沉重还是因为巴米斯洛格本身力道无比巨大,被踢中的枫的大剑猝然响起仿若铜钟一般的闷响,顺着大剑剑柄传来的强烈震动也险些弹开枫的右手,若不是枫的左臂及时撑住,恐怕他就要品尝一头栽进建筑物里的**了。但即便是顶住了这狂风般的攻击,枫的身体也向后倒退了整整两米,留在地上的鞋印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连一次呼吸的时间都不需要,巴米斯洛格和枫之间已经展开了第一次的攻防战。就结果来看,双方是平局。但就意义来看,胜负的天平已经是完全倾向了‘九剑士’那边。两旁楼房里的佣兵们各个吓得张大了嘴。虽然他们什么没看清,却看到了‘自由骑士’被踹飞的最后一幕,惊骇顿时占据了他们脆弱的内心!但最惊骇的人却是萨鲁尔。老实说,巴米斯洛格的动作他完全没有看清,因为对实力预估的错误让他在感知上慢了半拍,而这半拍就足以叫他用生命来偿还。如果不是边上的‘自由骑士’及时出手,恐怕自己就不仅仅是被踢飞这么简单的待遇了。一边在心里暗暗佩服枫的能耐,萨鲁尔和其他三人也都完全地进入了杀戮者的状态——面前的敌人不抱着杀死他的决心是绝对伤不了他分毫的!
看着面前的萨鲁尔一下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巴米斯洛格不免偷偷叫苦,这下一来刚才的偷袭就很难再施行第二次了。但随即,他的目光就再度被‘自由骑士’吸引了去。这个小鬼居然能接二连三地看穿自己的思路,而且每次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并得手,如果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一点!
如果能够抢先干掉一个‘九剑士’,剩下的人一定会警觉,但相应的对自己的威胁也就小了一分。这本是巴米斯洛格算计好了的目的,却被‘自由骑士’这小鬼给彻底打搅了。一瞬间的攻防不仅暴露了自己的战斗能力,没有干掉任何一个人,还都让他们清醒了。真是人要倒霉连喝水都塞牙。
就在这时候,自上而下的杀气犹如电流一般冲击着巴米斯洛格的身体。野性的本能操纵着反应迟钝的身体外向一旁,用着快要摔倒的姿势向后移开一小段距离。下一刻,从天而降的白色巨镰就轻易地撕裂了巴米斯洛格之前所站立的地方。在镰刀长柄的末端,则是一个右眼绑着绷带的少年。几乎和身子等长的黑发竖直飘扬着还未落下;嗜血的猩红色眼眸死死盯着面部僵硬的巴米斯洛格;惨白的枯脸上咧着那令人不敢多看一眼的恐怖微笑,‘九剑士’之一的邦·扎巴尔就是这般直截了当地带着十二万分刚强的气势暴力参战!
“这可不行哟,大叔。你的人头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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