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头盔女之后什么也没说，赖在这里一阵子之后，就走了。
“晨已！晨已！晨已~”
耳边响起有栖那与风吹树叶时发出沙沙的声音相似的呼唤，我的双手机械地进行着清洗杯子的动作，头向后转去。
“又有什么麻烦事么？”
“啊呜！？晨已你认为我只会添麻烦吗！”
“难道不是吗？”
身后的有栖变得不安分起来，她咚咚地用托盘拍打着我的肩膀，感觉和蚊子往我手臂上撞有得相较，因此采取了无视。
“晨已！那可是宛如天上下凡的女神的本小姐给予你的试练哦！你可不能轻视了啊！”
“别侮辱神明了，会遭天遣的”
我继续无视身后喧哗着的有栖，一边烦恼于九十岚一心这个名字，一边对付眼前堆积如山的杯碟。
我似乎真的忘记了些什么，那个在这里磨蹭了一个小时的奇怪女人，无论我怎么追问，她也从不回答我的问题。
那个叫九十岚一心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仔细一想，这简直是胡闹。
“晨已！很无聊啦我们去玩吧~”
“托谁的福，我得一个人面对这样大量的餐具？”
有栖笨手笨脚地打烂了几个杯子后，就被我勒令不能再碰任何瓷制的物品。
“但是晨已你又不让人家帮忙！”
“你的国文老师死早了？连帮忙的意思也不懂吗？”
“晨已你这个坏蛋！”
我的舌头应付着有栖，脑袋则在全力理清一些事情，我对我失去的记忆怀着莫名的恐惧，如果不回想起来恐怕不是寝食不安的程度。
“是是”
“和我逛校园祭就原谅你！”
“随你喜欢”
“居然，答应了！”
有栖捉着我的头发开始胡乱地扯着，发根的疼痛让我的思考不得不中场休息，我感觉自己眼角都要跑出眼泪了。
“很痛啊，有栖，快住手！”
“呜哇！我认识的晨已不可能这么可爱！”
我硬是伸手到身后，将湿漉漉的手捉着有栖的脸颊，然后竭尽全力地拉扯起来。忍不住痛的有栖像只被踩尾巴的猫甩开我的手，捂着脸蛋冲到角落蹲着，然后又像只发怒的野猫一样，瞪着我，感觉她那两条马尾都要竖起来了。
“疼！疼死了！”
“知道就好”
我摸摸头顶，看到有几根头发被扯落，如果那天变成了秃顶我得找有栖这个家伙算账。
“晨已是坏人！”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我走到有栖面前跟着蹲下来，用手帕擦干有栖面上的水迹，有栖则是开始报复一般拉扯着我的面颊。有够傻的。
“晨已答应了？”
“那我收回刚才的话”
“啊！本小姐我不允许！”
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完全不知道危险二字怎么写的有栖开始发起脾气，看来有时候得给她点教训，我试着弹一下她的额头，效果拨群。
“晨已又欺负人！”
“等我先把杯子洗好，你给我乖乖地等着”
“嗯！最喜欢晨已了！”
我别过脸去，然后快速地起身，重新洗杯子的工作。我的眼睛不时瞄向身后的正和自己的双马尾战斗着的有栖，今天她扎起了平时少见的双马尾，感觉更像一个女生。
“还没好么？”
“稍微再等一下”
我和有栖认识的时间有十个手指头的年份，对于有栖的傻气程度都略知七八，而且要推断她的想法，可以做到八九不离十。
“有栖，等下想去哪？”
我猜是二年级开的铁板烧，幸好的是我今天钱包里有足够的资金应付这个家伙。
“想吃铁板烧呐~”
猜中了。
“不过陪我去旧校舍后面就够了”
——————————————
“为什么要来这里？”
有栖并未换下那套女仆装，那过分突出胸部的剪裁让路过的时候惹来了搭讪，不过似乎看到我的面后都一面笑意地退开了。
“晨已的面好可怕啊”
头发随着风连同背后的蕾丝蝴蝶结一起随风而动，她慢慢地解开缎带，一边的马尾辫散开。
“吃醋了？”
她故意挺起胸部笑意盈盈地问我，我毫不犹豫地送她一记手刀，像是敲到石头一般，我知道自己这下没控制好了。
“呜~”
“抱歉……我没注意力度”
“敲傻了怎么办！”
“原本就不聪明吧？或者可能被我敲聪明，你应该这样期待”
她鼓着两腮，再度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向我袭来，我捉着她的双手制止了她的暴动。
“本小姐咬！”
“你是动物啊？”
有栖是真有可能咬过来的，因此我不得不闪开，不过她并没有追上来。
“真是，晨已是个笨蛋！”
“你没资格说我吧？”
我向着那张和旧校舍有着相同历史的长椅走去，有栖却抢先一步跑到我前面，抢占了我的位置，我也只好挪开一步坐到她身边去。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跑到这边来？”
我提问。
“因为，正是这个时候，才没有人会来这里吧？”
有够傻的。
“晨已不是喜欢安静一点的地方吗？”
前面是学校建起的矮围墙，如果要翻过去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墙后面是隐密的树林，也并不如有栖所说我有多喜欢这种地方，只不过是比较讨厌人群而已。
“还好，不过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只要有晨已在身边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怎么了？”
“好无聊啊，晨已”
“给我好好反思自己在前几秒说了些什么”
“肚子饿了，晨已”
她突然直接倒在我的膝盖上，什么叫措手不及今天算是认识清楚了，我拍拍她的头，却被她挥手挡开。
“看来还有意识”
“需要人工呼吸啦”
“我马上去找充气泵”
“要人工啦！人工！”
“就忍耐一下充气泵吧”
“我现在可是在演白雪公主啊！”
“哪有吃了毒苹果还这么聒噪的白雪公主？”
“晨已真是笨蛋，就不会顺着剧情来演？”
“才不要”
“晨已讨厌我？”
总觉得，有栖今天格外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些玩笑她平时很少开。她知道我其实对于这些事情，也就是恋爱之类的事情比较容易害羞起来，就连过度的肢体接触也会敏感，因此她也试过开这些玩笑。
“有栖”
“其实我一直觉得奇怪”
有栖将面埋到我的大腿上，发出奇异的声音。
“呜呼！呜呼呜呼！！”
“请说地球语言”
“Why晨已don't call我的name！”
“这种混合也很让人头疼”
“为什么我叫你就直呼你的名字！但是你就不能叫我凌乃啊？”
就因为这么点小事而闹起来，有栖真是有够傻的。我一边揉着她的头发，一边叹了口气。
“凌乃”
“喵！”
“变成猫了啊？这下满足了吧？”
“也，也不是满不满足的问题……晨已你难道把我当成欲求不满的女人啊！？”
“我是把你当成没头没脑的小白痴而已”
“总之！以后只能叫我凌乃！”
“我有异议”
她坐起来，倔强地甩着头，另一条尚未解开的马尾像是鞭子一样抽过来，我也只好掐着她的脸蛋制止她的暴行。
“好晕”
“那你还甩？”
“记得晨已以前会叫我小凌”
“这个记得是你自制的新词汇吗？”
“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叫我凌乃？”
因为那样太亲密了，凌乃……有栖她应该也不要整天和我处得这么近，我不知不觉有了这样的想法。
“晨已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从神社的楼梯上滚下来吗？”
“那样想想都觉得痛的记忆不记得比较好吧？”
“那时晨已为了保护我，将我抱住，结果自己的手骨折了呢”
“知道就好，要不是你走楼梯都不带眼——”
“你记得啊！”
我当然记得。
那时是我们九岁的时候，有栖在暑假的时候说要捉蝉，结果跑到了神社那边，最后她什么也没捉到，倒是我找到了一只甲虫，我将它送给了有栖后，她开心得手舞足蹈，结果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我从后面拉着她，没想到自己也站不稳……
像这样的事情还很多，比如修学旅行拉着我跑到别的地方，结果迷路了，最后还是我一边安慰着哭哭啼啼的有栖，一边找到回去的路，还有有一次送她一顶帽子，结果被风吹到河里，明明不会游泳却冲了下去，最后我为了救她，结果帽子被冲走了。
还有很多琐碎的小事，最后都是我为她收拾烂摊子的。
但是我并不因此而讨厌有栖。
反而觉得，照顾有栖似乎是自己的职责一般？
“我就知道晨已不会忘记”
有栖的事情，我都记得。
倒不如说，有栖没有忘记是个奇迹，她是可以将自己上一句话说了什么都能忘记的人。
“那你还记得，修学旅行那次吗？”
“记得”
“生日礼物那次”
“记得”
“父亲母亲说要搬家那次”
“记得”
“有人向我表白那次”
“记得”
“我……”
“你突然倒下住院那次？”
“嗯……”
她又再次躺在我的膝盖上，像只黏人的猫，我想赶走，又有点不忍心。
“晨已~”
“又怎么了？”
她像只猫一样用手背揉着眼睛。
“好像有点困了”
“喂喂，现在才早上啊”
“晨已就陪着人家嘛……”
睡着了，有栖还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尽管是在没头没脑的地方。有时候我就是不明白有栖的脑袋想些什么。
比如为什么当我送她那只甲虫后，要高兴得手舞足蹈。比如为什么要了去看那个所谓传说的鸟居，要特意瞒着老师离队。比如为什么当那帽子吹到河岸上，要冒着生命危险冲下去。
我可能明白，但是我可能又因为不愿意明白而变得不明不白。
就和前几天的记忆一样。
我是真的不记得，还是不愿意想起？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从何问起。
不对，其实只要问那把我膝盖当作枕头的有栖大小姐就好。她必然知道些什么，而且还可能知道这一切。
比如当天我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我身上并没有伤口。还有，我们出现在那栋废弃大楼的原因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我可从未去过那个地方，怎么知道那里风景如何，再说，从楼梯上摔下来，那样白痴的事情也只有有栖做得出。
但是我并不想质问有栖。
但是我的线索只有有栖。
我看着发出匀称呼吸声的有栖，看来是真的完全睡着了，我也仰着头看着天，有栖睡着后，我也可以开始好好地思考事情。
但是似乎我是没有那种时间的了。
我到有人翻围墙，这很正常，无论是什么学校都会有这样的学生。不过，对方是从外面翻墙进来的，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说不定是门口有什么不想遇到的人，又不得不回到学校的事情，所以才出此下策。
但是，如果对方是穿着胸铠，背上背着一把长枪，那长枪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嗯……还是叫人来比较好吧？
“凌乃，醒醒”
“笨蛋，人家才刚刚睡着啊……”
“不要睡着啊”
“怎么了？晨已难道去厕所但是又不敢一个人去吗？”
“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吗？那边，看到没有？”
有栖挺直腰，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她用手背反复地揉了几下眼睛，直到那个家伙翻过了围墙。
“看到了吧？”
“嗯，树，好多好多树，一棵，两棵，三棵……”
“有栖，我不是说那个”
她的头再次枕到我的大腿上，嘴里嘟囔着什么，然后打起微弱的呼噜。
“有栖……”
那个奇怪的家伙，他的腰间挂着一个圆形的金属物品，有点像怀表，又有点像指南针，他拿起那东西，然后又看向我们这边。
他似乎在看着我。
“有栖，快醒醒”
“晨已！难道让本小姐睡一下也不行吗？！”
“有个奇怪的家伙走来我们这边了，我们还是去找老师吧”
有栖看了看四周。
“奇怪的家伙……你难道在说我吗？晨已！”
“有自知之明实在是好事，但是我现在不是说你”
“哈哈，晨已终于觉得自己很奇怪了么？”
“你就没看到那个穿着盔甲背后背着长枪的家伙吗？”
“晨已……你明知道我害怕幽灵什么的，就不要说这些话吓我啊！”
有栖抱着肩膀颤抖着，等等，难道有栖是看不到那家伙吗……那个奇怪的家伙拖着缓慢的步子向我走来，他将手申向自己背后的长枪，那锋利得扎眼的枪尖让我不敢直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眨了好几次眼睛，那个奇怪的家伙也一步步逼近过来，我确信自己没看错。
“凌乃，快跑”
“晨已是，是看到什么可怕的，的东西吗！？”
我也不清楚，只不过那个奇怪的家伙走到我们面前后。
“伪装模式解除，进入战斗模式”
他举起手中的长枪，向我刺来。
我将有栖推开，我的手臂却被擦伤，衣服被割开，血溅到有栖的面上。
我跌撞到一边，过了半响。
“晨已！”
有栖姑且算是发出了惨叫，我看着那个奇怪的家伙，慢慢地往后退，那个家伙果然追着我走。
“你是什么人……你应该不会——”
“啊！”
先是有栖发出了尖叫。
“恶魔，我是前来讨伐你的”
然后那个家伙身上泛起层层的波纹。
“晨已！”
“遵照主的旨意，受死吧！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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