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行进了四天。
我的运气很好,在一路上没有遇到饮水的野兽。依照地图,我要去的地方是某个王国的边陲小镇。至于为什么是某个,因为行商卖的地图很贵,这幅地图是我在商队的人口述下逐步完成的作品。自然也没去过问每个地方的详细。
我出发的村庄在森林的边陲,最短的路线是沿着这条溪流穿过森林。曾经我也是沿着这条溪流,流落到那座村庄。换言之,我若是沿着溪流继续前进,或许能见到在另一个森林边陲的,我的故居。
自我离开已经过了足足六年,本就有些不蔽风雨的小屋应当早已经变成一堆废墟。更何况,我没有回到那里的理由。
因为我的父母大概是最糟糕,最差劲的。
我诞生的原因,显得荒谬且可笑。
岁月流逝,他们的名誉已然不在。所以父母创造了我,一个为延续名誉的物品,我被要求必须作为“英雄的后代”而活跃,学习他们的技术,继承他们的衣钵,在以后扬名于天下。
如果没人能记得你的存在,你便会死去。
这是他们给我的枷锁,被迫让我成为英雄的枷锁。在这个前提下,似乎一切都成了合理的行为。而没去过外界,仅有这一点点狭隘世界的女孩只能选择遵循。
我对英雄这个词厌恶至极。自从离开了父母的管制,我才明白想要被人铭记,并不需要那么多荣誉。一想到我蒙在鼓里,最终遵从着他们的意愿成为英雄那现已不可能的未来,心中还是感到后怕。
为什么当初父亲和母亲要抛下为还未能为英雄的我离开呢?是对我感到失望?又或者是对我的考验?我从没细细思考过,甚至对于去寻找他们这件事本身都没有太多动力。要在这宽广的世界寻回自己的血亲,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想承认,但促使我前进的理由是向他们的“复仇”。当面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彻底杀死女儿对他们最后一丝温柔的信任。我想让他们知道,就算我没成为英雄,也能正常的活在当下。我想告诉他们,是我抛弃了“英雄”,我是按照自己的意志活在当下。
真是不巧。
半路上,我碰到名在溪边取水的少年,看起来年龄与我差别不大。见到我,他带着惊讶的神情瞪大了眼。
少年身穿着简单的布衣,身上的要害部位都被革制护具遮挡,背上带着一把长弓。在他的头发上还粘着这穿越树丛的叶片。
在这所森林里能见到形影单只的人不算是常事,对我们双方而言都是。
我并没有打算与他交谈,视线即刻从他身上挪开,继续前行。我的预感告诉我,要是被他缠上了会很麻烦。
“等等,小姐要去哪里啊?”
他确实没有一点眼色,像个笨蛋一样向我搭话。
我没回应他,走我自己的路。但他似乎不打算放弃,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这一路上可能会有野生动物,一个人可能很危险。”
“我已经走了两天了,你觉得我会害怕吗?”
这里说的,一半算是事实,一半算是谎话。真要是在晚上遇到了狼群,我也没有能万全脱身的把握。不过,这森林的动物都很聪明,基本都在资源丰富的森林深处游荡,而不是处在边陲搜刮些塞不了牙缝的零嘴。
我所相信的也就是这个可能性。之所以会觉得这个少年麻烦也是如此,狩猎的猎人也不会留在这里,而是往更深处前进。他的样子一看就是跟掉队的新人。继续向我搭话,也说明了他最年轻气盛,最喜欢向别人表现自己的时期。
“别这么说,你也看出我是个猎人,我可以在路上充当护卫让小姐你安全走出森林!”
他的声音没太有底气,心虚的样子表露了他的意图想必是想以护送我这件事当做挡箭牌,以掩盖自己掉队的丑事。
见我没有回应,他两步并成一步走到了我的前方。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在他的猎弓的刻痕上看到个熟悉的名字。
“格洛瑞·简。”
我下意识地念了出来。并不是巧合与我同姓,这个人,是我的父亲。
“小姐你认得字?你是城里人吗?不对,城里人不会穿成这样,你是信使吧?”
信使,一个不怎么见得多的职业。信使要做的事如其名一样,要将信件从委托人手里送到目标手上。在大城市,因为交通便利,信使十分少见。但在偏远郊外,人们与远方的子女亲戚联系,信使的存在是必要的。信使不仅负责送信,因为小镇和村庄里大多数人都不会识字,所以也兼职了念出信函内容的工作。当然,这是要额外收费的。
“如你所言,我是信使。”
我直截了当地回答着。对于这个少年,我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不如直接选择认同对方的说法。
“那这样就好说了,小姐是要去这里最近的浮木镇?我正好住在那,可以一路同行。”
“你是镇子的猎人吧,还有自己的工作就不劳烦了。”
“其实...是我跟着掉队了,要是这样回去肯定会挨骂,小姐反正都要去镇上,不妨帮我个忙。”
少年合掌,向我哀求着。没想到他真的没顾及自己的名声,告诉了我实情。本意我是不打算去帮他,但...我想知道关于那把弓箭的故事。
“我要报酬。”
“报酬!我这里有。”
说着,少年翻起了口袋。
“我不要钱。说说这把弓的故事吧,以及上面刻着的「格洛瑞·简」这个名字。”
“小姐你不认识格洛瑞·简?怎么可能,他可是当年屠龙的十个英雄之一。”
“正因为认识。所以才想听听这把弓以及你与他的故事。”
与我说的不同,那个男人的故事我是一句都没听的心情。我只想知道他去了那里,以及怎样找到他。只要能让他看到违背他的意愿还活着的我,我就已经达成了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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