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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的送别会(2)

静默的送别会(2)

挨家挨户的寻找却一无所获。

最终,我在那上了年纪的村长家中看到一本置在显眼处的书籍。

那位置相当刻意,恨不得让人一进门就注意到它的存在。

我拿起书,熟悉的羊皮纸触感从指尖传来。这是我教授给村里孩子们文字时,不断记录下的材料。早在几个星期前,我将它整理交给了村长。如此一来,即便我不在村中,已经识字的孩子也能带着弟弟妹妹继续学习。

这本书使用的纸张算不上好,或许是没能保存妥当,有些书页已经发皱。在那封皮上,多出了原本不存在的一行字——“著者”。

字迹歪歪扭扭,看起来是孩子们写上去的。

而留给我的空白,似乎是想让我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从未告诉过村中任何一个人我的名字,就连梅尔姐也是。起初,是我出于陌生人的畏惧仅说出了我的姓。在时间的推移之下,我叫做什么这件事已经显得不再重要,他们称作我简,我便接受。

现在,我似乎该庆幸当初没说出自己的全名。这种细微的距离感能让我不再往留恋的方向去思考。

我该署下什么名字呢?

短暂的思考尚未得出结果,我将书重新放回桌上。

至少食槽里给牲畜补充的新鲜草料能告诉我村里的人并没有消失。他们更像是遵从了我的愿望,打算沉默着道别。

下意识地,我没选择离开,而是重新折返回了村中。

我明知道这选择会阻碍自己的前进的脚步,但心中留存的贪念却促使身体做出了行动。

「既然没有人在,多在这里留一会也无妨吧?」

带着这样的思想,我漫步于村中。

并没有计划,脑海中回忆着名字。

拜访的第一家,是铁匠的小屋。

他继承了早逝父亲的衣钵,作为村中唯一的铁匠活跃着。名字是...约拿?比我大上四五岁,总是躲着我。所以我对他的印象并不怎么清晰,但他的弟弟倒是经常不跟着锻炼手艺,到我这里跟着学着认识文字。

上次来到这里,还是与梅尔一同。

记得那天我半开玩笑地向他索要那挂在墙上的匕首,被他以“女人的手怎么能拿得稳武器”为理由拒绝。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每日修补打造农具的他,在日复一日的磨练下做出最好的作品。

身为铁匠,打造武器和铠甲才是浪漫。

这是他的信条,也是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再次欣赏起那挂在墙上的匕首,刃身被精细的打磨,反射着的亮光明说着前不久才被精细保养。我不懂欣赏武器的好坏,但仅作为一件金属艺术品来说我十分喜欢。

我伸出手,想趁着没人注意做出绝对会被约拿痛骂的行为——触摸刃身。

但在刚准备碰到那匕首时,我发觉了不对劲。

原本这匕首是挂在更高,我所触碰不到的地方,就连约拿也要踩个矮凳才能拿下。但在此时此刻,却正巧放在了我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就像是为了我准备好一样。

我拿下了匕首装模做样地挥动,明显用于剑的技术无法用在这短小轻便的武器上。

结果很明显,我无法使用好这种武器。

但它的主人,似乎打算将其赠予我。

拜访的第二家,是药师的药房。

药师的年龄很大,手下有两个学徒。梅尔一家与我的身体都很健康,因此很少与他接触,也很少来到这里。

对于我来说,这里是我认为最神秘的地方。

推门而入,某种黄白的固体正于熏香炉中被点燃,挥发着那股特别的味道。

是乳香,药师似乎很喜欢这种气味,只要一闻到有人身上带着乳香味,就能知道他绝对去了药师那。

这里的柜子摆放着数味我没见过的药材,很难想象这些长相怪异的植物或是干燥的动物能作为治疗病症的材料。

我对于未知的探究心似乎没那么强,很快就感到了厌倦。我倚在桌子上,望着那至少有两个我高的药柜。

当中有一扇抽屉大开着。

借助梯子,我窥见了那抽屉里的东西,那是瓶不知名的液体,上面写着我的姓。装着那液体的玻璃瓶做工相当精致,看起来是王国工匠才会有的手艺。

我带着玻璃瓶走出了药房,轻轻将其打开。

复杂的特殊香气盖过了我身上的乳香味。这个味道我相当熟悉,但远比我闻过的浓烈。是一种花,只生长在这个村庄的花,据说是药师年轻时从森林的最深处带回改良栽培后的成果,只会开在精灵栖息之地的花。如果有孩子在药师栽培的花圃旁玩闹,必然会惹得那老人大发雷霆。

这是香水。

而且是药师打算给我的香水。

这是用那名老者最为珍视之花所制作的香水。

.......

.......

我走遍了所有人家,终停在麦田中与那有些歪斜的稻草人对视。

在稻草人旁边,很明显有一大堆被压倒的青绿小麦,要是顺着这个方向走。我大概能在终点找到些什么。

但我没能继续。

有声音在我耳边说着“足够了”。

是啊,确实足够了。

我重回村长家中,在那本书上写下「凯特·简」几个简单的文字。

拿起我的行李,望着那垂暮的天空,离开了这所村庄。

我出发的太晚,没走多久天空便更换了帷幕。幸好手中这盏提灯是魔法师贩卖的物品,能不凭借任何燃料就能亮起火光,它成了我在黑暗中唯一的依靠。

嘭。

那是惊动了森林中鸟群的响声。

循着望去,那光直冲天穹,后绽放为无数零散的线,缓缓地彻底消散。这便是烟花,只让人记住那一刻绚烂的存在。

我不自禁的将手伸出,想要抓住那盛放于天外之花。但却永远触碰不到它的存在,仅能将片刻的美丽存进脑海之中。

“等我结婚了,就把这些都放了!”

某个皮肤黝黑的魁梧男人说过的话已然成了谎言。

天空上的万般色彩,是他独留给某个旅人的道别。

我留下了那把匕首。那是他人的荣光,我依照其意只会让它成为永远的遗憾,泯灭那名铁匠前行的动力。

我留下了那瓶香水,那是这所村庄的气味,我不愿与别人分享这独属于我的地方,引人踏足只会破坏桃源的安乐。

我留下了......

......

......

在最后的烟火燃尽之际,我拿出了那封没送出也没写完的信,将其塞进提灯燃烧的火焰之中。

焦黑的碎屑随风而去。

或许我本就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传达,因为这并不是道别。

我亲爱的人们啊,就像是你们对我所做那样,我也如此祝愿你们。祝愿你们的当下充满着幸福,祝愿你们的未来充满着辉光。

在今后的道路上,或许某一天,我们的道路会再次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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