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胜利之死
十阶魔法，又被成为禁咒。
它还有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叫“翻盘魔法”。
就是说无论战况多么恶劣，局势多么不利，只要对面没发动十阶魔法，而我方能发动的话，仅仅一个魔法，就能扭转数量上的差异，经济之间的落差，装备所不能弥补的鸿沟。
靠一个魔法，一举翻盘，夺得胜利，这便是十阶魔法。
照理说，十阶魔法那么强，那开局无脑放不就赢了？
但实际上，大部分玩家不会这么做。
因为消耗太大。
发动十阶魔法所需的魔力值，一般玩家根本负担不起，哪怕是魔力特化的角色也不行。说到底，都魔力特化了，用一大堆魔法轰过去就好了，为什么要把所有魔力赌在一个魔法上？
所以大部分玩家在【竞技】的时候，是不会携带十阶魔法的，大炮打蚊子划不来。
更主要原因是慢。
十阶魔法不仅容易被打断，而且启动时间也很慢，再加上发动魔法时庞大而壮观的魔法阵，能让敌人隔着大老远就发现自己的位置。
从而可以悠哉悠哉地从十阶魔法的攻击地点撤离。
有点像某及时战略类游戏里的核弹。打移动单位经常打不中，唯一的用法就是攻击敌方建筑物。
但破坏建筑并不能计入在玩家评分内。
所以连很多攻略上都写着“优先掌握九阶魔法，十阶魔法象征性的带一个就好。”
但是，正是因为代价繁重，十阶魔法的威力才相当恐怖，很多即死性的攻击，超巨大范围的爆炸，无视距离与空间的狙击，永生永世的牢狱，基本都是来自十阶魔法。
然后现在，那个蠢货【毁灭公】打算用肉身去正面硬接十阶魔法？！
嫌命长啊你！
一路狂奔的我，用【变装】换下这几天一直穿着的蓝白骑士铠，换上我熟悉的那套淡紫色华丽礼服，带上高高的礼帽，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入了战场。
天空昏暗无光，火屑纷纷扬扬，炽热的天星宛如要拽着天空一起落下。
大地银装素裹，细雪起起落落，极寒的牢狱试图将万物连同大地一起封锁。
你问我这阻止的了吗？
当然……
——阻止不了啊！
神仙打架啊！
一边是人类的最强法师的代表（魔女），
一边是魔族的最强战力的巅峰（毁灭公）。
他们随便一个都能击败目前的我，就是这种的程度。
更别说这俩现在怎么看都是动真格的了。
……
……只能赌一把了。
重新佩戴好面具，带好高高的礼帽，我抬头望向烧成一片赤红的天空，低头看向冻成一片冻土的大地。
极寒与炽焰二选一，
于是，
——我投身于炽焰当中。
赤焰焚烧，燃我其骨。
这高温的痛楚让我不禁皱紧了眉头，明明在地下城和冒险者小队打的时候，身体被火球打中都感受不到痛楚。
但在煌炎之陨星中我却生不如死。
视野被烧成一片通红，血液直接蒸发，【毁灭】之中，不允许我的存在。
【善恶公】，灰飞烟灭。
——如果没有希迦大祭司的存在的话。
冷，非常的冷。
明明投身于上千度的煌星中，血肉被焚烧，五脏六腑被炙烤，但我却开始觉得有股冷意。
这是发自内心的寒冷。
犹如得了重感冒，身体炽热难耐，内心却觉得冰冷刺骨，这种不平衡感让我大脑晕眩，恶心想吐。
但这并不是我的错觉，火焰，被冻结了，连带着半径五公里的不规则形状的陨星，从与地面接触的那一个点开始，极冰迅速地爬上了煌炎之陨星。
甚至连拥有巨大质量的陨星，它落地所产生的大规模的冲击波，也被一起冻结。
冻结，冻结，冻结，冻结冻结冻结冻结冻结冻结冻结……
大地被冻结，灼烧大地的火焰也一起被冻结，四溢横流的岩浆被冻结，喷吐着岩浆的棕红色熔岩也一起被冻结，冲天的煌炎被冻结，煌炎之上那足足十公里长的陨星……
——也被一起冻结。
原来应该将我焚尽，化为飞灰的毁灭之煌炎，也不得不臣服在十阶魔法的威力下，化为冻结的冰晶，碎为点点满天星辰。
庞然大物的陨星化为巨型的冰块，就这么静止在亚斯塔尔领上。
而陨星之上，则是那四处飞洒着火焰，狂笑不止的【毁灭公】。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永劫之冰已然爬上了他的脚踝，犹如脚铐一般将他牢牢固定在巨冰之上，仿佛在说别想逃。
但【毁灭公】绝不会背对敌人逃跑。哪怕他动弹不得，那份疯狂依旧气势不减。
“好！很好！人类！你证明了你自己！”
“那就随我……一同冲入毁灭吧！人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此时，希迦大祭司已经不能再回答【毁灭公】的话语了。
——取而代之的是，我冲到了他的面前。
“抱歉，论【毁灭】，还为时尚早。”
不过是双脚而已。
镶嵌着朱红魔石的仪式剑迅速出鞘，我将【毁灭公】的双脚斩下。
“……你？！”
我能感受到，永劫之牢正在把我拖入深渊，原本因为刺骨之寒的双脚此刻已经麻木，逐渐失去知觉。
但我上半身还能动。
“你给我滚！小子！”
“该滚的是你！【毁灭公】！”
我伸向他的，套着雪白手套双手，被他用鬼爪牢牢抓住。我也反握住他的鬼爪，我们二人就这样开始互相角力。
“谁允许你掺和进我们的战斗的！你想死吗？虫豸！”
给我滚！【毁灭公】瞪着我怒吼道。
“我不关心你们的事情，但你不能在这里被封印！”
我用尽全力，把【毁灭公】的鬼爪压了回去。但我已然感觉到，我的下半身没了知觉。
要不了多久，冰之永牢就将成型。
“哈哈哈哈……我？”
恶鬼狞笑。
“——我要你管？！”
融化劫冰，毁灭之炎再次燃起，将我的双腕连同手套一起焚烧。
“你的力量，只剩这么一点了吗？”
看着连我双手都没办法烧作焦炭的毁灭煌炎，我出言挑衅道。
“哼！”
火焰犹如暴怒一般剧烈燃烧，【毁灭公】鬼爪合握，就这么把我的双手捏碎。火焰四散飞舞，但在空中又更快地被冻成冰渣，化为星星点点。
“——！”
但比他的动作更快，在他捏碎之前，我的头锤就已经锤向他的鼻梁。石鬼面具和恶鬼面具激烈碰撞，碎裂开来的反而是我的石鬼面。
“给我滚吧！【毁灭公】！”
“——给我死！【善恶公】！”
我将所有魔力解放，经历过一番鏖战，又伤痕累累的【毁灭公】，此刻应该是敌不过我的，更何况他已经用出了【煌炎之陨星】，我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扎扎扎扎——
冻结的声音响起，我已经不知道是哪里被冻结了，也许是【毁灭公】的火焰，也许是我的躯干，在细雪中早已经无法分清。
永牢已然迫近，我不得不抓紧时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觉得你能——阻止我？！”
鬼爪将我爆发出来的魔力一轰而散，轻而易举的撕裂了我的【屏障】，给我留下一道道伤口。
这个逼怎么还这么能打？！
被捏碎的双手无法灵活的行动，我只能用双臂来阻拦【毁灭公】的攻击。
“哈哈哈哈……很好！你值得被我撕碎！”
利爪飞舞，火炎四散，【毁灭公】用完全看不出他伤势的迅猛动作，对我进行疯狂地攻击。
燃着火焰的利爪，仿佛灼伤了空气，在半空中留下明晃晃的爪痕。
但仔细看就可以发现，永劫之冰也爬上了他的身体，封锁了他的下半身，让他寸步难移。而原本时常炽热燃烧的利爪上，此刻也覆盖着点点寒霜，早已不见当初焚尽一切的气势。
困兽之斗罢了。
再生完毕，我握紧双拳。
恶鬼随即向我袭来。
我想都没想地挥拳迎击。
嘭——
陨星之上，大雪纷飞，不出一会就给我们二人盖上一层由雪组成的枷锁，让我们行动越来越困难。
咔啦咔啦——
寒冷刺骨，赤焰不燃，也就我们二人挥洒出的鲜血，尚且带有些许余温。
我与他，
【善恶公】与【毁灭公】，
在这座极冰制成的跑道上，共同与死亡赛跑。
唯有赢的人，才有资格死去。
……气温，还在降低。
♢
“唔……”
军营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魔法阵。
在耀眼的光芒浮现过后，阵上出现一个人影，白发蓝瞳，俊美的相貌，哪怕身上到处都是烧灼的焦痕，锐利的英气依旧逼人。
“？剑帝大人！”
“剑帝大人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来人！来人！快叫医疗兵！”
聒噪。
夏尔·洛基烦躁地推开那些围上前来，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嘘寒问暖的希迦骑士，冲到了军营外面。
然后他看到了那副绝望的观景。
原本四季如夏，热**人的亚斯塔尔领，此刻正化为了冬天的滑雪场。
新雪点点，满天冰晶，太阳再次探头，飞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美丽光芒。
迷人而又美丽。
美丽而又致命。
远处，是一座巨大的冰山，赫然耸立在战场正中央，冰气一丝丝地向外散发着，透骨的寒冷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
而希迦大祭司，毫无疑问正被压在那座几千米高的冰山下。
无法救援。
任谁一眼望去就能得到的结论，夏尔·洛基却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它。
……至少，自己要拾回大祭司的遗物。
这份义务感，推动着【烈风剑帝】迈开脚步，不顾伤势，不顾体力，不顾士兵们的阻拦，毅然决然地向战场迈进。
“骑士！骑士他还没回来！放我过去！”
直到有个在卫兵手下胡乱挣扎的女孩吸引了他的注意。
“希娜公主……”
他定睛一看，顿时感觉浑身一阵无力。
上万人，为了寻回她而牺牲。
希迦大祭司甚至因此为国捐躯。
可最后呢？
她正十分有精神的，活蹦乱跳地，在自己军营中大吵大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夏尔·洛基不禁感到一阵愤怒。
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为了什么？
大祭司究竟为何而牺牲？
为这公主，折损希迦一员大将！
【烈风剑帝】深吸一口气。
……自己是多么的无力。
把这股愤怒发泄在一个无知的小女孩身上，自己还配得上“剑帝”之名吗？
要怪，不如怪自己太过弱小。
倘若自己稍微强大一点，从【毁灭公】手底下逃脱，把大祭司拖回军营的话……
她也不会死，他们将凯旋而归。
那么现在早就该皆大欢喜了。
利刃出鞘。
“公主，你也看到了，那冰山压下来，别说是骑士了，就算是魔人它也活不成啊！”
卫兵们看着眼前无理取闹的公主，也是很头疼。
“我不管！放我过去！我要去找骑士！”
“说来说去，到底是哪名骑士啊？我们军中花名册里没有这号骑士啊，只有战死的。”
那战场现在已经被不知谁人冰封，踏进去必定是死路一条，士兵们想不明白，为何公主要想不开自寻短见。
“你！你！我现在没功夫跟你计较！给我松开！”
飞舞的利刃犹如灵巧的手指一般，轻轻穿过希娜公主的衣袖和衣领。
“这是什么？”
“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公主。”
利刃就这么将希娜吊起，其余的飞刃像五指一般合拢，扣住希娜纤细的腰身。
“可是，骑士他……！”
希娜不停挣扎，但毫无作用，利刃灵活地偏开锋利的刃口，用剑身将她牢牢禁锢，好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就这样握住希娜，而那飞刃就是手指。
“我不知道公主你在找谁，但那片战场上……”
夏尔·洛基看了一眼远方那极寒的永牢。
“所有将士们……都牺牲了。”
“不，你骗人！骑士他那么厉害，他一定会没事的！”
希娜大喊。
“全军整队！准备撤军！”
【烈风剑帝】不予理会，开始发号施令。
在军营里，他的命令就是王法，公主的身份对他并不管用，希娜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是他的护送目标，是他远征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任务。
“骑士！骑士！”
无视。
夏尔·洛基不会让希迦大祭司白白牺牲。
♢
某一年。
某人不知名的对话。
“大公，本次卡曼德拉保卫战的战报传来了。”
“哦？说来听听。”
“因为【毁灭公】的出击，我军大胜。”
“嗯哼～”
“但是……”
“说。”
“【毁灭公】出手造成的余波，让卡曼德拉城崩塌了。曼德拉谷也被掩埋了，那条交通路线被断了。”
“……”
“还有，这是雾影岛争夺战的战果。”
“在【毁灭公】的帮助下，我们全歼了敌军。”
“吼？”
“……但是因为【毁灭公】的攻击，雾影岛沉没了。”
“……”
“不过这次，【毁灭公】在亚斯塔尔保卫战中，没有毁坏城市，而且我们也成功抵御了希迦帝国军的侵略！”
“而，而且，敌军只对我军造成了二成左右的伤亡！可谓大捷！”
“还，有，呢？”
“就，就是……我军主力部队被【毁灭公】误伤，被歼灭了三成。”
“……”
“……要不，下次让他待着吧。”
摘自【某公爵的会谈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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