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翠阁青峰鸣花鹿,疏星朗月照水云。
此去人间不知岁,未解桃源何处寻。
万花谷的景色,清丽神秀。与昔日的稻香村一样,是予时心中最美丽的地方。
古朴的楼阁,奇丽的山峰,群群花鹿走过,与水中留下的倒影,相映成趣。山坡下,是一望无际的花海。风路过的时候,泛起紫色的微波,在天光云影之中,和着悠悠的笛音,晕出一份独有的恬淡与温柔。那笛音悠长无尽,最是和乐风情,让人舍不得离开。百年云烟只过眼,不为繁华易素心。在这片世外桃源里,时光仿佛也在驻足回顾,整个天地好似都只为那吹笛的墨衣男子和三两位倾听的紫裳而存在一般。
拜入杏林门下的予时,平日里除了练武之外,最是喜欢和师姐一起来这里了。这里有她们深爱的笛音和浪师兄,他们深爱的花海和天空。每当一曲终了,她们总会吵着嚷着要再来一首。而浪凌飞浪师兄也总会一笑而过,又吹起来,毫不介意她们所带来的片刻喧闹。偶尔乏了,予时则会同师姐一起讲起稻香往事来,没有董龙,也没有山贼。有时几人打身旁走过,总要忍不住说一句:“浪师兄又在同他的情缘缘们约会哩!”予时也难得不气,不恼,只是继续旁若无人地讲着。
或许唯有此情此景,才能令人放下深仇与大恨,拾起最初的简单与美好。
(二)
予时被带回万花谷时,是两年前的一天。
把她带回的,则正是浪师兄。
她生了好一场大病。
话说车夫王富就把她送到扬州,自己就地在扬州郊外寻着生意过活了。本来她是想按着刘洋村长的嘱咐,一起到了扬州城寻个好门好派拜师学艺的。扬州也不乏名门大家,像那坐落在瘦西湖畔的七秀坊便是其中之一。这七秀坊据说是公孙大娘开起来用来收养些没有家的孤苦的女孩子的,现在的叶芷青叶坊主看她孤身一人本也想招她入坊的。可自稻香众人失散之后,她就非要先找着他们不可,一手拒绝了这番好意。这一找,却是从江南之地千里迢迢寻来了秦岭。
而一到秦岭,便病倒了。
那段时日里,叶予时昏昏沉沉,不晓昼夜。她常常看见莫雨看见毛毛,看见董龙,挥动着巨大的木桩。约莫是过了半个月,终于有一天她眼前一黑,倒头睡死了过去。醒来时,俨然已是到了个陌生的所在。
树洞一般的屋子,床边坐着一位墨衣的男子。
“公子可曾见过两个十岁小儿,头发两头扎,眉心棕痣;铁项银镯,土衣红衫,似是江南水乡来?”这问的便是莫雨和毛毛了。予时本想问问小白的,可一路上的人都说未曾见过,她怕这次若又是如此,自己难免心灰意冷,予时就改问了莫雨和毛毛。
眼前这粉裙姑娘童稚未消,却口吐这般言语,也是有趣的紧。而且她似乎对这树洞一般的屋子和“坐在自己身边的陌生男子”没有任何兴趣,更是使他升起一抹尴尬。本将事情解释和自我介绍都早已准备好的了他,愣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似乎并未。”浪凌飞本是想直接说“未曾”的,但想了一想,还是婉转一点的好。说完他又加了一句:
“呃不过我们可以先帮你留意着,秀姑娘还是先养伤为好。”
这会轮到叶予时愣住了。那人叫她“秀姑娘”,怕不是看她一身粉色,把她认成七秀坊的人了。话说那衣服还真是叶坊主送的,那次拒绝了入坊时强送的,没有想到之后原来的衣服烂了个大洞还真就用上了。予时当时只道是人家叶坊主心善,却不想原来是门派服装,大江南北的人都认识,要是因为这个让人又给送回扬州瘦西湖去就好玩了……
叶予时面色微变,心想着叶坊主没事儿这么想我入坊干嘛。或许是因为同姓,也可能是予时同她们一样也使双兵罢。但叶予时还要找人呢,这些事情还是等往后再论罢。
收好表情,予时说道:“这便不劳烦公子了,多有叨扰。”每一个说不曾见过的人,都会说一句“我会帮你留意的”。开始还多少抱着点希望,予时问的人多了,才知道原来不过是安慰之词,寻人还是自己寻来得好。
她翻下床,抄起双兵,直奔向门外。
她似乎真的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与走来的二人撞了个满怀。
“呃对不……--紫晴?小白?!”
(三)
原来那天遭到伏击,小白坐的马车陡然侧翻,物什满地,一路套跑的小白气喘吁吁,与家人走散了,却在扬州阴差阳错碰到了带着陈月的紫晴。她与紫晴好好地叙了叙旧,诉了诉苦,把陈月晾在一边--哼,她小白才不认识陈月这破药罐子呢!
此时的小白身上一套入门的襦裙,显出一种在稻香村所没有的气质,恍然间,感觉成熟了不少。
虽是有些惊奇,但也转瞬被重逢的喜悦淹没。
看见旧友的予时自是十分高兴,什么毛毛什么莫雨都给抛诸了脑后。她们笑得像盛开的花朵。
听小白说,她早在月前便拜入了万花谷中的杏林一脉,现在已是“武能打死猪,医能治风寒”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
“以后予时得叫我白师姐了哦!”
这位予时小师妹的脸颊顿时阴沉了下来。
小白似乎并没有感觉出气氛的不对,继续滔滔不绝着;只剩下紫晴一个人在旁边掩嘴偷笑。
……
“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生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
就这样,予时也同她的“白师姐”一样,拜入了万花谷的杏林门下。据说这杏林一脉的元老,可是活了一百多岁的孙思邈老爷爷,顶厉害的。就是莫名太喜欢背书,弄得予时脑瓜子疼;这不,这才入门呢,便要背那么长的入门宣言!不过她也不会知道,若干年后,这一段“又臭又长”的入门宣言竟是她记忆里最刻骨,最铭心的东西(--之一)。
杏林弟子自然首当学医,可常年跟着莫毛二人混的予时和小白可不比陈月那药罐子,能够把自己泡在药里一整天。二人看到那些草药就眼花,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啥不一样;看到那些药理就头疼,寒寒热热的啥效果都看不懂,更别说记住了。
比起伏案写方,尝草闻药,她们果然还是更喜欢打架多一些。门派的花间游心法没多久就能“熟练运用”了,似乎是拿毛笔(门派武器:判官笔)当剑使,用她们那不多的内力毫无章法地狂轰滥炸,全然没有“温文尔雅,不急不躁”的“万花谷人的气质”。要有人问她是怎么打的,她们便只能讪讪地笑笑--因为门派武功的路数“点穴截脉”的人体经脉穴窍图都没背下来,完全就是闭着眼见乱打人……不过特效还是挺不赖的。
不过这些都不能妨碍两个小姑娘在谷中上蹿下跳,到处乱跑。她们常常去琴圣(万花有八圣,琴棋书画医花工)苏师傅那里,央着教些音杀之术。苏雨鸾苏师傅也只是笑笑,并不指责她们什么“三心二意”,教也教的热情。反正就是甩了自家师傅好几条街了!
出乎苏师傅旳意料,没想到这音杀之术学起来这么枯燥,二人竟然能够静下来学 而且颇有成效。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也许在别人眼中是枯燥乏味,可是在予时和小白的眼中却是修习的不二选择--这玩意不用背也不用记,吹的难听没关系,只要内力使得好,不愁干啥啥不行。像点穴截脉这种要背图的东西,第一次看到时予时就算是放弃了。再来苏师傅这里之前,二人还去求教过工圣僧一行师傅,结果这位和善的师傅拿出了一张画满线条的图纸之后二位连忙表示“万花谷人智力高绝我等自愧弗如,这东西咱实在学不来”。可那究竟只是些入门的东西啊,不知道二位要是学了牛顿名言是不是得原地爆炸?!
然后“那浩大的威势掩盖了太阳的光芒,湮灭了地球,耀眼的γ射线充斥着整个太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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