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莫拉达娅·提提丝回到了律法教廷惩戒军的要塞，苦修者堡垒，修建与熔岩之上的坚固壁垒，硫磺的气味依然刺鼻，但是莫拉达娅的肺不再因此而感到刺激。
她出卖了她的战友，出卖了本来要和她一同为埃欧塔献身的兄弟姐妹，带着钢钉城滋生的罪恶回到了惩戒军的要塞。
看啊，没有了律法教廷的庇护，人类将多么脆弱，依靠钢铁泰坦武装的钢钉城城防军在恶魔和深渊面前是多么外强中干。
他们当然装备精良，作为一个城市的城防军，他们的武备让一个稍显拮据的人类国家都无比羡慕，可是，他们忘记了一点，再强大的武器装备都是人在操控。钢钉城的军队心中没有信仰，他们的心灵得不到埃欧塔的庇护，于是，这些行尸走肉般的凡人军队很快便被恶魔所腐化了灵魂，何等的亵渎！
律法教廷的手中现在握着一张王牌：在凡世的各方势力中，只有莫拉达娅带回了能够证明钢钉城既盘踞着深渊子嗣、又滋生着恶魔仆人的关键证据。
教廷内部早已不是铁板一块，索尔坎主教被安插在教廷已久，所幸，其他的主教牵制着他，他为此不得不采取温和的绥靖政策来缓和局势。
在一处炮台护栏的边缘，莫拉达娅任凭热风吹拂自己的脸，她难得地在冥想、在祷告，为何埃欧塔总是选择沉默？信仰祂的人类子民已经到了整个文明危急存亡的关头，作为律法之神的埃欧塔依然没有降下神谕。
世人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埃欧塔亲自降下神迹——虽然这样想是对埃欧塔极大的不尊敬，可是莫拉达娅不得不从这方面思考。埃欧塔太久没有以神迹来震慑凡人，于是，狂妄的愚蠢之人就会认为人类历史的成就全都归功于凡人，而埃欧塔——不过是一个维护自己名誉和权力的威严神像。
“姐妹，你从钢钉城带回了末日的预言。”
泽斯泰尔出现在她身后，以她的武装程度，她的行动很难做到“悄无声息”，她警惕地看着这位自己曾经效忠、现在在考虑还要不要效忠的老上司，
“我很抱歉得知这个消息，姐妹，派往钢钉城的英勇惩戒军只要你一人生还。”
莫拉达娅一直平静得可怕，无论何时何地。钢钉城的惩戒军小队到底遭受了什么，泽斯泰尔不得而知。
“末日的预言，末日，你说得对，姐妹，我挑开了未来的面纱，却只看到毁灭。人类将被燃烧殆尽，矮人会在冰冷的山洞里等待死亡，精灵也会从诸天之上陨落。恶魔和深渊，姐妹，恶魔和深渊！”
莫拉达娅的双目显得麻木而茫然，仿佛钢钉城的死里逃生对她来说是一场噩梦，兄弟姐妹的生离死别对她来说是不可挽回的伤害。
充满着猜忌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要塞的广播打破了昔日的上司与下属、今日的下属与上司间的冰冷对峙。
广播中，数十个人类国家对索尔坎联合王国递交了联合照会，表面是指责索尔坎联合王国在钢钉城的防务工作上出现重大失误，并且要求赔偿各国在钢钉城的国家资产损失，其矛头和用意都十分明显。
“听，姐妹，那些凡夫俗子终究是怕了。一次萨塔利尔，别有用心的索尔坎联合王国可以归咎于教廷，乃至我个人的渎职。但是钢钉城呢？自由的赞歌中，无数次出现它的名字，科学的丰碑上，无数次镌刻着它的成就。”
莫拉达娅的语调在一瞬间变得浮夸，律法教廷不反对自由——可那是埃欧塔律法约束下的自由，律法教廷不反对科学研究——可那是埃欧塔禁忌之外的科学研究，
“一个最排斥教廷、凡夫俗子们每日挂在嘴边来和所谓‘迂腐教廷’做对比的理想与未来之城，却在腐化与堕落中轰然倒塌。”
泽斯泰尔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钢钉城是另一个极端，与被毁灭的圣女受洗之地萨塔利尔形成鲜明对比，而两个覆灭之地都名义上属于索尔坎联合王国，甚至无需教廷煽风点火，索尔坎王国在人类诸国中树立的、来之不易威信又会大打折扣。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是所有人类国家都有索尔坎王国这样得天独厚的历史地理条件，能够依靠矮人跨国公司的帮助建立独立于教廷系统的工业体系，而其他人类国家则没有这样雄厚的国力来与教廷对峙。他们想要的无非两种结果：索尔坎联合王国垮了，它的技术遗留能被自己分的一杯羹，亦或是教廷垮了，教廷遗留的技术能为他们自己所用。
“从一开始，索尔坎就不是自由、希望、进步的灯塔，它所带来的只有混乱与纷争，与律法相悖的亵渎之物。”
莫拉达娅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姐妹，把报告交给各位主教吧，其他人类诸国的人民终归是温驯而善良的，终归是虔诚而笃信的，他们在钢钉城吃了苦，吃了亏，自然就会知道，至高无上的埃欧塔才是人类的唯一救主。”
“您呢？您下一步有什么指示?”
不知不觉中，泽斯泰尔对莫拉达娅的称呼已经从“姐妹”变回了“您”，对于她来说，谁掌管教廷不重要，重要的是教廷不能倒下，并且自己依然是惩戒军的军团长。
“周游列国，姐妹，唤醒凡人内心的虔诚与良知，组建一个作为人类文明最后堡垒的联盟。”
莫拉达娅说是要以苦修的形式周游列国，其实是要亲自启用自己一手埋下的暗牌，一个教廷内部的密会，前身是枢机教廷高等神学院的同学会，每一个都是护教军军团的中高级军官，人数多达220多位，散落在人类凡世诸国的各个角落。
泽斯泰尔也是其中的一位，也是这个密会中除曾经担任教宗的莫拉达娅外职位最高的一位。
“您的意思是……要让同学们活动起来？”
惩戒军的头子泽斯泰尔居然没有以姐妹相称，而是突兀地试探着，用了“同学”这个单词。
“同学们在毕业后就交集甚少，都在为埃欧塔服务——甚至献身，如果借此机会，能够让同学们一起行动力挽狂澜，也未尝不可。”
莫拉达娅当然清楚，维系这个密会的从来都是共同利益，而同学情谊，只是让它看起来温和无害，这是属于她的密会，只要让这些人都相信追随自己依然能够捞取更大的利益，那么它就依然是一个坚不可摧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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