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莉亚正泄愤似的将所有的攻击都倾泻到旅者身上,耳畔却忽然传来了歌声,是一群孩子正在吟唱一支陌生的歌谣。
“七片翅膀的叶子啊,
飞吧,飞吧,
带着我们的希望,
飞往那沉寂的湖面,
七片翅膀的叶子啊,
飞吧,飞吧,
带着我们的渴望,
飞往那紧闭的门扉,
……”
一共八个孩子,每个孩子的体貌特征都和村民们描述的失踪孩子没有太大出入。他们僵硬地排成排,从庄园外经过,麻木地往村庄的方向走去,领头的是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她的身后紧跟着七个孩子,这七个孩子的怀里都捧着一片翅膀状的树叶。
缇莉亚不禁想起一个跟金鹅有关的童话故事。
“真是些聪明的孩子,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旅者轻快地说完这句话后,趁着缇莉亚被孩子们的歌声分神的瞬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缇莉亚下意识让风去寻找,风却奇怪地丢失了旅者的任何踪迹,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缇莉亚气得拳头裹着风一拳打在地上,心上却感觉自己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一点也不解气。她压根儿搞不明白这个奇怪的旅者究竟什么来头,又是用什么方式避开她魔法的。
事已至此,她只能先跟上这群孩子,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了。
缇莉亚厌弃地最后看了一眼已经被彻底夷为平地的废弃庄园,拎起被风寻回的行李箱,脚步沉重地跟在孩子们身后往莱顿村里走。
夜晚的森林连一丝月光也透不进去,失踪的孩子们却像是走在宽敞的大道上一样,笔直地前进,仿佛他们行进的轨迹已经被编写进了身体里,即便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的行进——除了他们领头的女孩不小心撞在一棵树上结果紧随其后的七个孩子也接二连三撞到前面的孩子之外,整个过程都格外顺利。
他们顺利地回到了莱顿村。
站在森林的入口,八个孩子机械地欢呼:“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
回应他们的是整个村落死一般的寂静。
“爸爸妈妈,快醒醒,我们回来了!缇莉亚小姐也回来了!”
他们失踪了那么久,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缇莉亚望着天上耀眼得不够真实的圆月,孩子们的敲门声和呼喊声不绝于耳,她忽然感觉那月光披在身上,是真的令人冷得浑身打颤。
栖身在人偶之躯内的少女灵魂,感到阵阵寒意朝自己袭来。她自认胆大,但亲身经历如此诡异的事情还是不禁心里犯怵。
领头的女孩忽然朝身后的缇莉亚转过身——幸好她是整个身子正常地转过来,经由艾瑟儿一事,缇莉亚已经对人偶的硬核扭头方式产生了阴影。
“缇莉亚小姐,欢迎您来到人偶的村落。”女孩微微提起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裙子,毕恭毕敬地朝缇莉亚行了一个提裙礼。
“人偶的……村落?”缇莉亚感觉脑子里五雷轰顶,始料未及的信息冲击惊得她脚下一个踉跄,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两步。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心中的猜想,一间间早已熄灯的住宅终于不约而同地亮起了灯,熟悉的村民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各自的家门走了出来,整齐地排成排,木然地站在她的面前,露出了没有任何感情的笑容。
怀里捧着叶子的孩子们嬉笑着走到人群最前面,朝缇莉亚微微鞠躬,然后张开双臂,放飞了那七片翅膀状的叶子。
七片叶子在空中转了个圈,孩子们的笑声忽然从人群里传了出来,他们高声欢呼着跳了起来,“飞了!翅膀飞了!翅膀飞了!快追上它!快走!”
七片翅膀形状的透明叶子在月色下扑棱起“翅膀”,朝着森林的另一个方向飞去,孩子们越过缇莉亚,一边欢呼一边兴高采烈地追了上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孩子们“活泼”的模样,村民们齐声机械地笑了起来,他们整齐地抬起双臂,有节奏地鼓起掌,目送着孩子们跑远的背影。
人偶们的影子被远处的月亮拖得很长很长,犹如一堵影子砌成的高墙,将缇莉亚娇小的身躯覆在城墙之下,他们过于整齐一划的笑声和掌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诡异,缇莉亚不禁打了个寒战,转身追了过去。
七片叶子朝着一个方向马不停蹄地飞去,孩子们也欢笑着、相互追逐着追去,终于,飞翔的叶子和嬉戏的孩子们在湖边停下了脚步。
缇莉亚记得这面湖,她借风翱翔在空中的时候,曾俯瞰过它。那时这面湖给她的印象是能藏下飞鸟与穹苍的明镜,但这时,在夜色的掩映下,它像是被倾倒进了满池的浓墨,漆黑得望不到水底。
孩子们在湖边排排站着,有节奏地拍起了手。
缇莉亚正疑惑着他们在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了更响亮的鼓掌声,是剩下的村民们跟过来了。
他们走出森林的阴影,从缇莉亚身后向两侧散开,加入了那群鼓掌的孩子,在湖边组成了一个没有完全闭合的圆。
仅剩的那个缺口,似乎是为缇莉亚准备的。
七片叶子在水面上翻飞了一阵,忽然四散到湖面的边缘,“咕咚”一声一齐下沉,刹那间,湖底骤然升起七道光柱,光柱直冲云霄,照亮了上方的夜空,也将生活在这片大陆的地面种族从阔别千年的噩梦中唤醒了。
“来吧,缇莉亚小姐,来吧。”
人偶们齐声高呼着,不知疲倦地拍着手。
“不!绝不!你们已经欺骗我解开了魔界的封印,现在又妄图哄骗我去打开什么?”缇莉亚怒不可遏地质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村民们似乎彻底沦为了不会说话不会思考的人偶,只记得机械地鼓掌,机械地欢呼。
他们朝缇莉亚露出了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诡异微笑。
他们的微笑倒提醒了缇莉亚。
但当缇莉亚意识到的瞬间,她的双腿也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不……不不不!停下!快停下!”缇莉亚看着自己离湖面越来越近的距离,不由得惊恐万状地尖叫起来,她抬起手想用风刃尝试着斩断人偶的双腿,可连双手也被无形的丝线牢牢地束缚了起来。
缇莉亚绝望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接近湖面,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漆黑的水底被七片叶子亮起的光柱点亮,在湖水的底部,缇莉亚看到了一块被湖底的泥沙与水草遮盖起来的石板。
她看着自己的手朝石板伸了过去,耀眼的光芒立即从石板中迸射出来,石板也应在光芒之中碎裂。
就在这一瞬间,湖中的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劈开,令缇莉亚的双脚得以稳稳地踩在平坦的湖底,石板碎裂的地方出现了一扇横躺着放在湖底的门,门上刻着一只怪物正狰狞地张牙舞爪的浮雕。
那篇门缓缓开启,一条长长的楼梯出现在了缇莉亚的面前,她无助地闭上双眼,听天由命地任人偶的身躯被无形的提线牵引,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
台阶的尽头是一个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石屋,石屋正中央摆着一张石椅。听到缇莉亚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影忽然出现,从石椅背后绕出来,郑重地朝缇莉亚鞠了一躬。
“欢迎回来,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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