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会下意识地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不论是否合理，不论是什么目的。这似乎是人类的一种本能，不知道是对于危险的逃避，还是对于，自身的保护，更有可能是拖延时间。
但这都无关紧要，不论是对自己的行为合理的辩解也好，解释也罢。更重要的是，对方能不能听进去。
显然，这个概念对于烛展跟林之王是不成立的。
一个带着固有的傲慢，纯粹的恶意，驱动着自己想要去猎杀的意志；另一个，带着自己的偏见，带着自己的不满，本就别无所求的意志，却别一方打扰，带着本就无法更改的偏见。
不论是辩解，还是沟通，亦或是交流，这些东西，都行不通。
因为不在一个角度，双方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坚持，属于自己的，傲慢。
“我不在意你会对人类怎么样，如果你能做到的话。”烛展很平静，没有因为这样的话产生什么大的波动“只是我想要告诉你，我的身体，不是你这样的家伙，随便就能用的。”
“它是属于我的，是属于她留给我的。你有什么资格。”
声音很轻，但是林之王十分警戒，因为烛展的气息已经变得，和最初完全不一样了。
“我会成功的，我带着森林的骄傲！”
背部竖立的，宛若尖刺的毛激射而出，铺天盖地的朝烛展袭来。
烛展轻笑，眼底并没有林之王想象的不屑，只是拿着魂刀，随手一挥，铺面而来的毛刺，被那一道黑光吞噬，全部消失。
一刀，破面。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奇怪的想法。”
烛展并没有收刀，维持着刚才劈出去的样子。
“你为什么，这么弱？”
“你跟我想的强度完全不一样。”
林之王愕然，它本以为烛展会说些狠话，或者说什么都不做然后了解了它，但从未想过，他会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嘲讽的话。
它想要怒吼，想要发火，想要撕碎面前的人。
但是，做不到。
同化一半的灵魂消耗了它太多的力量，叫嚣的很凶，但只不过是怒吼着，嘶叫着，用此来掩盖自己的虚弱罢了。
“既然我很弱，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只是放任着我在你的精神世界。”
“只是我很好奇，魂还需要一个正当理由去杀人？”
“魂？”林之王有些不知所措“你是在说我？”
“是的。”烛展点头“不论是你，还是彼岸花。”
“为什么一个魂，会为了另一个魂，而做出来这些东西呢？我没有经历过那些苦难，我只知道那些死亡的数字，那些死亡人数，和造成这些的事件。”
“很早的时候，你们大概就和斩魂司接触了，并且开始搏杀。我不知道斩魂司的历史。因为现在不教那些提起兴趣的东西。都是厮杀，战斗知识一类的，甚至还没有关于你们魂的，分别，或者说，介绍。”
“但他们好像都知道。我大概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我不清楚你们的定义，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东西，我不懂，更不理解，你们甚至需要一个借口，去做你们自己的事情。”
“你们不是反派么，不是不该是纯粹的恶吗？你们为什么还会做到这样的，让我捉摸不透的事情。我无法带入你们的角度思考，大概是你们在做你们觉得正确的事情，不是吗？”
“……”
林之王不知道说些什么，或者说，大概是它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的行为是否合理，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正确，才得不出来答案，说不出来话吧。
“为什么不说话？”烛展歪了歪头。
“没有意义。”
林之王摇了摇头。
“我们生来就是死对头，期待对方的死亡，期待对方的覆灭。你说我代表魂的立场，那可能我是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代表着的，不是魂，而是森林，我为了森林站出来，我为了森林发声。”
“我不需要正当的理由杀人，森林是不需要人类的。所以，我也不需要人类。”
烛展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被冠以正当行为的行动，加盖上自己的想法与情感，自己并没有感受到错误，反而以此为荣。
这大概是，我坚守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不在乎其他人的感情，哪怕是死亡，哪怕是会让他人死亡，这都是无关紧要的。
不清楚动机，但我应该可以魂的想法了。
为了自己，单纯的，为了自己。所有的行动为了取悦自己，哪怕是，想要击杀他人，也只是为了，自己。
只要我遵循我自己脑海的东西，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我的一直，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我的想法，我是正确的，我是代表着我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想法，拥有自己追求的，正确的人。
烛展不予评价，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那就给予彼此双方都觉得正确的事情吧。”烛展叹了口气“我会让你消失，并且解决掉彼岸花。”
“我会让你消失，并且和彼岸花一起，解决掉你们的其他人。”
“这算什么？互漏底牌，还是买卖？”
“这是承诺。”
“那我还得感谢你实话实说？我甚至都知道你后面要杀掉这里的所有人。”
“我会让踏足这里的人付出代价，不论是以什么形式。”
“森林会变样的，这一点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烛展轻笑一声“只不过，是在你最讨厌的人类的手下。”
“多说无益！”
毛发如同尖刺般扑面而来，带着纯粹的杀意，带着恶意，带着，一种不知名的愤怒。
好像是被人看穿了一样。
“如果只是为了森林的话，为什么要去选择杀人。”烛展不为所动，没有因为漫天而来的尖刺而躲闪，甚至眼神都没有变化。
“你以为我相信了人类多少次，他们每一次都会说些好话，做着混事，为什么？因为你们人类是善忘的！是不会记住自己的历史的！你们总是在，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上演着对于你们的历史！”
“你们每一次都是这样，会犯相同的错误，从来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寻找经验，你们从来不会，仔细的去看你们的历史，你们只会因为什么？因为它的长度，在你们眼里的所谓的宽度，去感叹历史，去感叹前人的伟大，你们是什么？需要我告诉你们吗？”
“你们犯下的罪会一直再犯，这次是你，下次是他，永远都会有这么做的人，你这一代能做好又能怎么样，你们的历史还在上演，事情还在重复，但你们忘了，对于我来说，你们的历史，你们那些自豪的，自以为是的历史，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你们现在承诺的东西，过了区区几十年不就淡忘了吗？”
“你们淡忘的东西，不代表我就在淡忘啊！”
烛展笑了一下“你说得对，人类最擅长的，就是遗忘。”
随后挥刀，刀身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闪耀了整个精神世界。
星河闪烁，星球陨落，散发出来的，数十亿光年外，都能看到的光。
耀眼，温暖。
但同样的，带着致命，带着强有力的威胁。
这是，来自星辰的爆炸，这是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观。
林之王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包裹进去了。
由温暖变得炙热，由耀眼变得刺痛。
最后消散，什么都没有留下。
烛展的精神世界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青草，白云，蓝天，和悬挂的太阳。而是，银河，大海，和那一轮弯月。
很轻松，很惬意。
这是烛展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以前可能去过草原，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银河，这梦幻而又清晰的，这缥缈而又美好的银河，甚至在梦里，都没有这么想过。
烛展很喜欢星星，但这确实他第一次见到过银河，那些梦幻，美好事物的聚合体，那些他喜欢的事物的聚合体。
烛展轻舒一口气，手中的魂刀也缓缓变成碎屑，回归到天上的星星里。
“原来，你们是这里的啊……”
烛展躺在沙滩上，突如其来的疲惫让他并不想做很多事情。他觉得自己需要休息，虽然并没有做很多事情。哪怕是拔除了林之王，这样说起来很累，但是其实只是挥了几刀的事情。
也是很疲惫。
也许是心灵上的。烛展不可否认自己被林之王所动摇了，人类的历史在长生种面前，就是一本没有几页的书，引以为傲的长度也好，自己评定的宽度也罢，这些对于它们来说，就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人类遗忘自己的历史，因为太过于漫长；它们不屑于人类的历史，因为太过于短暂。
如果人类跟长生种开战，那必然是无法达成一致，且永远不死不休的战争。
烛展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如何解决，那就不去想，不去思考。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没有那样的天赋，更不存在解决这样问题的权利，没有资格。
所以，不去思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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