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足足一个多月,莱娜不禁开始有些烦了。
那家伙到底跑哪去了呢?
虽然可以确定巴哈姆特就在这片大陆上的某片森林里,但哪怕是排除掉一些可能性很小的地方,剩下的森林也足足有上百片之多。
空气中那熟悉的泥土气息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就连清晨那悦耳的鸟鸣在她的耳中也只是令人烦躁的杂音。
她站在森林的中心,再一次开始编织那早已编织过无数次的术式;很快,森林的‘空间’就通过返回的魔力在她的脑海中呈现。
「嘁...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莱娜带着一脸不爽到极致的表情将搜索用的魔力聚集在右手,随后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一个金黄色的复杂魔法阵伴随着一阵微风和强烈的光芒在她的脚下缓缓展开。
「(秘境的守门人啊,吾乃月之辉耀、日之阴蚀、真理的守护者;吾将驱逐迷雾,保守通往圣殿之道...)」
用魔界的语言念完这一道简短而中二的固定台词之后,莱娜睁开了她宛如蓝宝石一般明亮的双眸。出现在她眼前的早已不是那篇清晨的森林,而是一片一望无际,被金黄色的阳光所填满的麦田,中间很显眼地立着一间不大的小木屋。
一切都跟四百年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哟~‘门’被打开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没想到真的是你啊。你应该不只是可怜我这个老人家,来陪我喝两杯茶的吧?」
少年和善的声音在莱娜的背后响起。
「半对半吧。不过这里还真是什么都没变啊...无论这幅如梦一般的风景也好,还是你这让我恶心透顶的性格也好。我们上次见面也已经是四百年了吧...真的是好久不见啊——巴哈姆特。」
莱娜回过头来用她宛如蓝宝石一般的淡蓝色眼眸冷冰冰地盯着少年如同太阳一样灿烂的笑容,而少年却只是缓缓地睁开了他碧绿色的双眼,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直勾勾对上了莱娜那仿佛来自大海深处的眼神。
「有什么话坐下再说吧。只要是我能帮你的,我都会帮你。我老了,唯一能够念想的也就只剩下你的事情咯。」
凉爽的清风吹过无际的麦田,将金色的麦海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浪。
说完,名叫巴哈姆特的‘少年’拄着他那根老旧的木仗悠悠地从莱娜的身边走过,任由这股微风轻轻地抚动他那头葱郁的银色短发,身上的麻布长袍也在这风的吹拂之下微微地摆动着。
莱娜仍旧是冷冷地盯着巴哈姆特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跟着巴哈姆特走向那间处在麦田中央的小木屋。
待到莱娜坐下之后,巴哈姆特没有理所当然地从柜子里拿出杯子装茶招待她,只是将手中的木仗放到一边,默默地也坐到了莱娜的对面。
毕竟,这间小木屋除了这一张木桌、两张椅子、四面窗户以及一个小柜子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了。
「没想到你现在已经落魄到连一杯茶都喝不起了。就这样还算是曾经拯救过这个世界的神龙吗?」
还没等巴哈姆特坐到椅子上,莱娜就毫不留情地向他发起了嘲讽。
「哈哈~这样说来,我也没见过会被几个小混混追得满街跑的魔族啊。咱两也只能算是半斤八两吧。」
而巴哈姆特却只是带着他和善的笑容半开玩笑地回敬了莱娜。
「如果我说那伙小混混手上有‘乌洛波洛斯之镜’呢?」
然而莱娜吐口而出的那个名词立马就让巴哈姆特那犹如老者一般和蔼的笑容变得像值班的警卫一样认真而严肃。
「为什么你能够这么确定。」
「如果我猜错了的话,那满大街的远古魔导具又要怎么解释呢。毁灭之魔剑‘契拉尔’、深红之魔杖‘莱德拉’破灭的审判场‘库尔巴斯·洛林克’、癫狂圆舞曲‘洛奥斯’、断罪之圣域‘辛德莱·法林克’...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所出现的远古魔导具已经超过了三千种,而那些失传的魔导具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四千多种而已。我可没听说过魔界亦或是这个世界还沉睡着什么隐藏了所有远古魔导具的仓库。至少在所有的历史文献上面都没有过任何关于这种大工程的记载,更何况从理论上来说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就目前来看,我所知道的,能够解释这一切的东西就只有那面镜子了。」
听完莱娜的话,巴哈姆特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然后呢,你想让我干什么。」
「出山吧,巴哈姆特。不然等到世界崩溃的那一天,你这休闲的小日子也没法过下去了。」
她坚决而冰冷的眼神正直勾勾盯着巴哈姆特碧绿色的双眼,言语之间也是夹霜带雪。
然而巴哈姆特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拿起了手边的木仗慢悠悠地走到了门口:
「我老了,也没这么多精力去管这些事了。我不是六千年前的‘龙神’了,你也早就已经不是四百年前的那个小丫头了。现在的你远比我要强大,而那面镜子也远比你所知道的要简单。」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巴哈姆特。」
莱娜也站起身子,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巴哈姆特的背影。
「呵呵,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喜欢卖关子和绕圈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把你知道的告诉我。看着一个无助的人满地挣扎想必很有趣吧,巴哈姆特。不过很可惜,正如你所说我已经不是四百年前的那个小丫头了。你不愿意帮我也罢,大不了我们一族与你从此恩断义绝。
这件事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的一件事了。不过无论结果如何,此后应该都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的小日子了吧。永别了,巴哈姆特。」
冷冷地抛下一大段狠话之后,莱娜从巴哈姆特的身边挤过,走出了小木屋。
但还没等她发动术式离开巴哈姆特的隐居之地,一股异常强大的魔法能量伴随着狂风席卷了整片麦田,连原本明朗的天空也因此变得阴沉。莱娜也不得不展开防护结界才能在这股恐怖的能量洪流这种站住脚跟。
嗷————
一声轰鸣的龙吼仿佛要震碎天空,就连大地都为之颤抖。
能量的洪流消逝后,一条身躯庞大的银色巨龙出现在莱娜的眼前;在昏暗的天空之上,它那碧绿色的双瞳宛如两颗明亮的星辰,在天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莱娜...」
巨龙用它散发着光芒的双眼看着麦田中那犹如蝼蚁一般微小的身影,古老而充满威压的声音回荡在阴暗的天空之中。
「你觉得...我是‘人类’吗。」
「...原来如此啊...唉——」
莱娜抬起头看着天上那写满了无奈和惋惜的眼眸,不禁闭上了自己的双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确定那面镜子能不能复制与人类同种的生物...比如魔族和龙人族,但至少我知道它无法复制人类。在七千年前,我曾经亲眼目睹过那面镜子复制出了我的同胞...所以莱娜...我很抱歉。」
那道威严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内疚和歉意。这对莱娜来说简直就是如同雷切尔会有自觉一般不可能的事情。
那条一直都这么混账且高傲的龙居然朝别人道歉了。
不过,虽然莱娜此刻很想趁机数落巴哈姆特一番,不过看着巴哈姆特那可怜巴巴的表情,又想到先前自己说的话的确有点过分,也就难得地心软了一次。
「你是对的...我不怪你。要是你被他们复制的话,事情反而会变的更糟。是我太任性了,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抱歉。」
「事实如此,你没必要道歉。你说的没错,有时候我的确太喜欢跟别人开些小玩笑了。呵...是啊,在这一成不变的鬼地方呆了几千年,也许我确实变得有些冷漠了吧。」
巴哈姆特慢慢地闭上了它闪耀着碧绿光辉的双眼,无奈地自嘲着。
莱娜还是头一次见这条大部分时候都和蔼得有些过头的巨龙表现出如此的失落和自责。毕竟就她跟它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来看,这家伙在某种程度上的确不是会讨人喜的那种长辈。
「这件事我能自己处理,你没必要太担心。反正这大概也只是那个自称‘大贤者’的混蛋主导的一场闹剧吧,他虽然比你还混账,但是还不至于到想要毁灭世界的程度。等到事情接近失控的时候,他自然会出来自己收拾烂摊子的。」
她抬头看着昏暗且低沉的天空,语气中没有任何的迟疑。
「呵、呵、呵...现在你倒开始安慰起我来了,这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吗?这件事就算是你,也没有一个人解决的办法。你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你...一个知识比你我都要渊博的人。」
「...你是说‘他’?这摊子事说不定就是他搞出来的,你不会真的是老糊涂了吧。」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莱娜。他虽然老喜欢给你制造些小麻烦来取乐,但是他有哪次是真正想置你于死地呢。更何况这个玩笑可是以这个世界的死活为赌注的。他这个人可比我们两都要更加重视这个世界的安危...不过这其中的缘由说起来就又是能说上三天三夜的另一个故事了。你也不用特意去找他,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过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自己找上门了。你只要记住‘维尼娅’这个名字就好,如果他有什么不愿意说的话,报上这个名字,他就什么都肯说了。千万别告诉他是我这个老家伙告诉你的,不然他下次来可就又要对我说教一通了...哈、哈、哈。」
说完,这条老龙的眼神变得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让莱娜不由得对它抛了个嫌弃的白眼——
「随便揭别人的伤疤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不过嘛,揭他的伤疤我倒是很乐意。」
随后露出了一副调皮的笑容。
「好了,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即使没法在你的身边替你分担点什么,我这老头子还是会在这里好好注视着你的。」
一直坐在地上的银色巨龙悠悠地站起了身子,煽动着它足以遮天的双翼飞向了远方。
「...你也保重,巴哈姆特。」
莱娜轻轻地按着被那阵强风吹乱的长发,目送着巴哈姆特飞向夕阳的远方。
☞☜
格鲁克——
这个隔山差五就会发生灵异事件和凶杀案的小城市对于大部分的南方人来说也许是一个绝对的禁地——除了那些狂热的探险家和野心勃勃的科学家们。
但是对于那些狡诈而不算太阴险的情报商们还有低调魔法使来说,这里却可谓是一处温暖的港湾。有心而无力的公安机关、随处可见的情报外带毒品交易、隐居在各处的魔法使们还有在某种程度上维持着各方平衡的黑帮——这座城市的复杂程度甚至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教会’都望而却步。
不过,即使是这么一座每天气氛都如同冬季的城市也会有四季的轮替。秋风已经在街道上吹洗着血的气息,但这对于那些无法狂徒和冷漠的魔女来说,也不过只是地上多了一些碍眼的杂物罢了。
稀疏的人群之中,一个穿着西装、带着圆帽的黑发青年用右手稍稍压低帽檐,快步在人群中穿行着。
而在他的身后,两个带着墨镜,打扮跟他差不多的家伙正若无其事地跟在他的身后。
很明显,他被跟踪了。
青年快步转过了街角,随后走进了一条幽暗的小巷子。那两人眼看目标在视线之中,赶忙冲进巷子里寻找青年的身影,却连青年的一根头发都看不见。
嚓——嚓——
伴随着什么东西被子弹击中的声音,准备逃跑的两人应声倒地,鲜血也从他们的背后缓缓流出。
「哟~我还想是谁这么狠呢,没想到是老熟人啊。好久不见,罗福斯,霍尔。」
青年将双手插在口袋,慢悠悠地从另外两个人的身后走了出来,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确实是很久不见了,雷切尔大人。不知道您还好吗?」
霍尔将手中的枪收回怀中,转过身来脱下帽子,恭恭敬敬地对着被叫做雷切尔的青年单膝下跪,而在他身旁的罗福斯也不约而同地跟着跪了下来。
雷切尔看着眼前这恭恭敬敬的两个人也是万般的无奈,只得用手稍稍扶了扶额头。
「唉...说了多少次了别跟我来这一套,我消受不起。快起来吧,下次再这样我可就要用丝线把你们给拉起来了。话说你们两个怎么跑这么大老远来了,杜兰那边现在应该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吧。」
听完雷切尔的话,霍尔站起身来将帽子戴回到头上,沉重地摇了摇头,随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杜兰大人派我们来这里也是我实属无奈。安布雷斯那边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准确地来说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由于葵小姐杀掉了罗恩神父还有那些东西的出现,现在安布雷斯的局势已经变得越来越混乱了,就连一向保持中立的我们也被卷了进去...伤亡情况十分惨重。加之前阵子杜兰大人在新闻里偶然得知了葵小姐失踪的消息,所以他才会派我们来这里寻求魔女的帮助,顺便打探一下葵小姐和艾莉西娅小姐的下落。不过既然您会在这里休闲地搜集情报...那葵小姐和艾莉西娅小姐应该没有出什么事吧。」
雷切尔笑了笑,答道:
「何止没有出事,她们两个改换了容貌变更了姓名,正在艾维亚过着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呢,讽刺的是策划这一切的家伙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父亲’来掩人耳目。但愿那家伙不会被那两个丫头欺负才好...毕竟那两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看来这中间有一点内情啊...不过您不方便说的话我也不过问了。不过正如我前面说的,杜兰大人派我们来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寻求魔女的帮助。不知您是否认识几个魔女呢。」
「魔女啊...认识是认识两个。不过其中一个不仅对陌生人冷的不行,我和她的关系也不算好,加上她最近还在忙别的事所以就算了吧。至于另一个,我和她只有一面之缘,而我会在这里搜集情报也是因为跟她有一桩麻烦的交易。我可以告诉你们她住在哪里,不过啊,霍尔,能不能带她回家就要看你的口才咯。毕竟,比起前面的那位冰山美人,这个小妹妹还是比较好说话的,你尽力加油吧~啊对了,她叫娜塔莉娅,虽然是个魔女不过却意外地是个老好人呢,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改变改变你那副管家式的作风比较好哦。」
半开玩笑的调侃过后,雷切尔将一张纸条塞到了霍尔的手中,快步走出了小巷,消失在稀疏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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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色的列车正在海面的铁道上飞驰着,铁轨与车轮的摩擦之声带着微微的震动让铁轨上的一片海鸥瞬间四散飞开,在蔚蓝的天空中形成了一片转瞬即逝的云朵。
莱娜无力地将脑袋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默默地注视着四散的海鸥,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甚至是思考过某件事——她生理意义上所属的种族。
人类?亦或是魔族?
这个问题估计让史上最博学的学者来解答都是一个大难题。
莱娜的母亲是魔族与人类的混血,而她的父亲则是纯种的魔族。一般来讲,她的血统天平应该更偏向魔族的那一方,而她身上所蕴藏的魔力也的确说明了这一点。所以大部分的时候,莱娜都认为自己应该算是一个魔族,而非人类。
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她是一个魔族,那么她就有可能会被‘乌洛波洛斯之镜’复制。
这也就意味着她绝对不能出现在‘血蔷薇’的面前,同时也无法去找幕后的黑手算账。否则一旦被‘乌洛波洛斯之镜’复制,不仅她会有大麻烦,整个南方大陆都可能会因此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更糟糕的是她很有可能会失去其他魔女的信任,从此被孤立,成为众矢之的——这是比跟自己战斗更加糟糕也更加麻烦的一件事。
而如果她是人类的话,事情就简单的多了。只要查出幕后的黑手是谁,然后再去将其消灭,回收或者毁灭其持有的远古魔导具即可。毕竟,对于拥有着强大魔力的她来说直接将对方打倒一向是最简单,也是最简洁的办法。
「列车即将到达格鲁克市。请各位乘客带齐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不过列车留给莱娜安静思考的时间并不多。还没等她想出个办法来,车子就已经先到达了目的地。
莱娜也没有办法,只得暂时打断自己的思绪,带着那一丝的迷茫下了车。
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迷茫。
如果自己不能出手的话,谁又能帮助自己呢。
她不想让葵去面对如此危险的战斗,而娜塔莉娅的实力在格鲁克虽然能够排上前五,但她毕竟是一个学者型的魔女,战斗力也肯定是远不如葵和她自己的。至于排在她前面的那几个家伙,她们的实力比娜塔莉娅实际上也没强多少,最多也就相当于大人教训小孩子的程度。如果娜塔莉娅想要脱身,她们也是绝对没有办法抓到她她的。
也就是说,目前在整个格鲁克没有一个人有足够的能力和条件来迅速地解决现在正变得越来越糟糕的情况。而莱娜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个‘他’自己找上她的门来。
就在莱娜的前脚刚踏出车站的大门口的时候,靠在门框上的一个金发男子就开声再一次打断了她的思绪。
「嘿。你还是老样子嘛,明明有那么可爱的脸蛋却老摆着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无论看多少次我都觉得这是一种极度的浪费啊。」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站前的噪音盖过了金发男的声音,莱娜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看他一眼,就这么若无其事地从他的身边走过,一点反应也没有。
金发男子见状,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向前踏一步一把拉住了莱娜的肩膀:
「我说你不要这样无视我行不行!很伤我自尊的哎!」
啪——
莱娜一把甩开金发男子的手,顺势回身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我说过很多次不要碰我了吧。你还是老样子这么不要脸啊,伊哈米尔。刚刚你的手要是再往下一厘米我可真的要叫警察了。让警察把你这个死变态关起来也总比脏了我的手要好,毕竟你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会猥亵幼女的那种罪犯啊。这城里的警察最擅长的就是以貌取人了。」
「痛...这年头还有会叫警察的魔女啊...还真是长见识了...还有啊...你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幼女啊?!」
被莱娜叫做伊哈米尔的金发男子一边捂着被莱娜一巴掌扇到发红的右脸,一边吐槽着莱娜那‘跨时代’的发言。
「我不是说了吗,这城里的警察最擅长以貌取人。哪怕你什么都没干,只要你长得像个小偷他们就会把你抓回去调查一番再说。闲聊就到这里吧,你这个上来就随便乱摸的‘大贤者’找我这个只有十二岁的魔女有何贵干呢。」
莱娜冷冷地盯着眼前打扮得像个花花公子的伊哈米尔,言语之中充满了厌恶和讽刺。
「说来话长。这附近有个小公园,到那坐下再慢慢说吧。」
「...」
伊哈米尔完美地略过了莱娜最想听到的那个部分,同时将最容易把眼前这个小丫头惹火的部分更完美地说了出来。
至于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但奇怪的是,本应被惹火的莱娜表情竟没有任何的变化,仍旧是冷冰冰地盯着伊哈米尔那张俊俏的脸。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运转起自己的魔力,施展起了她许多年前第一次接触电器的时候所研究出的一个法术——
然后突然坐到地上哭了起来。
「警察叔叔!救命啊!!有个变态想——」
第二天,格鲁克警察局某分局的门前。
「这里的人民群众对于见义勇为还真是热心得不行啊...嘁...痛...」
鼻青脸肿的伊哈米尔整理着他破落的衣衫从警局里走了出来,就连原本油光亮丽的一头金发也已经变得十分散乱,黯淡无光。
「你对这里的警察感觉怎么样?」
站在他身旁的莱娜淡淡地盯了他一眼。
「真是称职得不行啊。还说什么‘你这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无辜的’,明明有这么‘热心’的一群白痴,这座城市的治安为什么还会是一团糟呢。话说为什么他们忽然间就放人了呢...昨晚还把我逼得这么紧,真是不可思议。」
说完,伊哈米尔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因为我篡改了他们的记忆啊。你这个老流氓对我来说还有些用处,总不能让你死在监狱里头吧。」
「明明自己就是个老婆子还好意思说我是老流氓啊...」
「至少你看起来就像是个老流氓,而我不像个老婆子。这就是当豆丁的好处啊,我的老—朋—友。」
莱娜故意拖长的那三个字让伊哈米尔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打了个寒颤。
「你还真是过分啊...我大老远跑过来帮你,没请我喝茶就算了,还这样对我。唉...真是世风日下啊...古代的魔女们可没这么不懂礼貌...」
「礼貌?」
莱娜抓住伊哈米尔的衣领向下猛地一拉,冷淡到了极点的眼神宛如尖刀一般刺穿了伊哈米尔的绯红色的双眸,也敲碎了他那已经产生裂纹的面具。
「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伊哈米尔,这是你欠我的。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现在就让你这个活了近万年的废物从世界上消失。可我要是真这么做了,这个世界就完了。更何况你现在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利用我。别以为我蠢到连这么简单的逻辑都想不清。」
莱娜冰冷的话语将伊哈米尔内心最后的一道防线——连带他的面具一起打了个粉碎后,用力将伊哈米尔一把推倒在地上,冷冷地盯着他狼狈的面庞。
「好好好,你赢了,我的魔女姐姐。不过关于那面镜子的事情真的是说来话长,怎么也得找个地方坐下再慢慢讲吧。那可是完整说起来能说三天三夜的故事啊...」
坐在地上的伊哈米尔无奈地举起了双手,原本那副如同花花公子一般嘻嘻哈哈的表情也已经被一副深沉的面孔所替代。
「...走吧。要去哪里你来定。你要利用我来解决‘镜’的威胁,正好我也需要利用你来找出个解决的办法,干脆就纯当是一场互利互惠的交易吧,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
「呵,还能去哪啊。就去昨天说的那个给公园吧,我在那还藏了点东西,现在也是时候该拿出来用了。那玩意儿现在也只有你能用上了...你可要替我好好保管啊。」
伊哈米尔皱着眉头小心翼翼读从地上站了起来,淤青的嘴角扬起了一丝有些悲伤的复杂微笑。
格鲁克北站不远处的这个小公园其实在附近的居民里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地方了。
原因也并不复杂,仅仅是因为公园中间长着一颗参天的大树。
至于这棵树具体的年龄,在这附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们也不大说得清,只知道这棵树早在他们的祖先迁徙到这片土地上的时候就已经存在,怎么说也有个一两百年的历史了。
不过十分不可思议的是,即便是已经活过了如此多个年头,这颗足有六七层楼高的大树依旧是枝繁叶茂,展现出勃勃的生机。
莱娜和伊哈米尔一齐坐在树下的某张椅子上,手中还各捧着一杯热咖啡。
伊哈米尔大方地将右臂跨在椅背上,左手拿着刚买的热咖啡,感慨地看着这颗参天大树。
而莱娜则是用双手捧着咖啡杯,将身子扭向与伊哈米尔相反的方向默默地抿着手里的咖啡。
「这颗树我种下来少说也有四千年了吧。没想到这老家伙也是一点没变啊。」
伊哈米尔将喝空的咖啡杯随手到了地面,开口打破了这冰冷的沉默。
「这棵树上有一个空间结界...你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一直沉默不语的莱娜也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冷冰冰地回了伊哈米尔的话。
「那是后话了。在把那件东西交给你之前,我还是先把‘乌洛波洛斯之镜’的事情跟你说清楚吧。不然等到那时候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
伊哈米尔将搭在椅背上的手收了回来,接着将十指交错握成一团,弯下背将手肘顶在膝盖上,然后闭上了双眼。
「...那面镜子其实早在八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了。严格来说它不属于魔界,也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属于另一个早已毁灭的世界。」
「大灾变之前的...世界。」
莱娜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
「你应该知道‘世界’的运作系统是什么结构吧。
理之轮,时之轮,幻之轮,还有那个新生不久的猩红之轮。理之轮维持着世界的一切法则,进而创造出了掌管时间法则的时之轮和掌管着空间法则的幻之轮,最后才创造出了这个‘世界’...知晓这一切的你们又有没有想过一开始的理之轮是从哪里来的呢?」
「...‘轮’也是乌洛波洛斯之镜的复制品吗。」
「没错。‘乌洛波洛斯’在那个世界的语言中是‘无限’的意思。而创造出这面镜子的人,就是那个世界的‘王’。
‘王’是一个公正而仁慈的‘暴君’。高坐在王位上,掌握着绝对的权势与力量的他从来不会被感情所左右,亦不会为谗言所蒙蔽,只是高高地坐在那里,无情地执行着‘世界’所昭示的正确——
有罪即罚,有功既赏;惩戒恶人,褒扬善人,所做的一切都以‘世界’的存续为目的。至少我觉得比起一个‘王’,他更像是那个世界的神明。无情...但又绝对正确的神明。
在‘王’的统治下,那个世界的人们过着幸福而安稳的生活。没有人怀疑明天,更没有人怀疑‘王’的正确,人们就是这样一天又一天地沉浸在现实的满足之中抛弃了本应寻求的未来,直到‘王’做出了一个‘背叛’这个世界的决定。
大地在开裂,海洋在咆哮,就连原本清净而蔚蓝的天空也蒙上了重重的阴霾。
‘王’知道,这个存续了数万年的世界即将迎来生命的尽头。而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陷入绝望之中的‘王’用尽了毕生的力量,创造出了一面‘跨越规则与命运’的镜子,其名为——‘乌洛波洛斯’。能够复制一切,宛如梦幻一般的宝物。
得到了‘乌洛波洛斯’的‘王’看到了让这个世界延续下去的希望。
只要将这个濒临死亡的世界彻底毁灭,接着再将复制出的理之轮挂在‘世界’的外侧就好。
只要这样做——也只有这样做,一切就能回到零点,这个世界就会回到最初的样子,继续存在下去。
所以,‘王’‘背叛’了那个世界。
不甘就这么消亡的人们;包括‘王’的子女们都无法理解‘王’的做法,一心想要找出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
他们唤醒了沉睡的四神兽,发起了讨伐‘王’的战斗。
但在‘王’绝对的力量面前,四神兽被逐一诛杀,‘王’的子女们统统被打入了死囚,而那些参与讨伐的人们也大多都被处死了。
最后,‘王’背负着‘魔王’的罪业,将那个濒临死亡的世界彻底毁灭,整个‘世界’的系统中又只剩下了一片无尽的虚无。其中唯一闪烁着的光芒,就只有那个孤独地运转着的理之轮。
这就是某些学者们经常嚷嚷的‘大灾变’了。
不过‘王’在将那个世界毁灭之前就已经把‘乌洛波洛斯’彻底地破坏了,所以‘乌洛波洛斯’会流传到这个世界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仿造’这一可能。而且目前就我所知,创造魔界的家伙所用的就是类似‘乌洛波洛斯’的道具。虽然我很想夸赞他的动手能力,不过更让我觉得恐怖的是那家伙竟然在‘世界’的外侧捅开了一个洞,然后在那个缺口中复制了一套‘世界’的系统...想必他的力量跟‘王’也是有的一拼吧。
不过先抛开这个魔界的历史不谈,现在看来‘乌洛波洛斯’确实有被人仿造的可能性。但是一般来讲,仿造品应该怎么样都比不上原来的正品才对。魔界那昙花一现的生命就是最好的证明。」
「仿造品吗...我没记错的话‘乌洛波洛斯之镜’是不能复制人类的吧。」
「呵呵,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魔族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人类,而你的身上流淌着超过三分二的魔族之血,所以至少就我看来,你被复制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哦。不过——」
说着,伊哈米尔的嘴角扬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现在你也只能拼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了。我要交给你的东西只是个半成品,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完全看你怎么去用。可惜我这个活了上万年的人类到头来还是没有足够的魔力去掌握那个东西。不然的话,我也不用大老远跑来请你出山了。」
说完,伊哈米尔站起身子,将右手放在身后那颗参天大树的树干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光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莱娜就和伊哈米尔一起传送到了一个华丽的小房间里面,看起来就像是那种皇家的藏宝室一样。
而在这个小房间的中央,一根纯白色的法杖正静静地躺在盒子之中,只有顶端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宝石显示着它往日的光辉。
伊哈米尔默默地走到盒子的前面,将右手放到了盒子上细细抚过。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落寞和凄凉。
「...这玩意儿原本的主人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给它起就已经被打进了死囚。如果她能够将这根法杖完成的话,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吧...」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个精致的盒子,将沉睡在里面的那根法杖取了出来,交给了神情凝重的莱娜。
这根细长的纯白色法杖除了顶端蕴含着魔力的红色宝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装饰点缀,看起来十分地素朴。不过这根法杖比她所拥有的的几根法杖都要长的多,足足比身高只有一米三五到一米四左右的她高了差不多二三十公分左右。
莱娜既没有表示感谢,也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只是默默地开始掂量起了这根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法杖,将它用双手立在胸前,然后闭上了深蓝色的双眸开始运转体内的魔力。
随着莱娜的魔力开始运转,那根法杖开始散发出一丝淡淡的淡蓝色光芒;与此同时,一个金黄色的魔法阵正以莱娜为中心慢慢地开始展开。
等到那魔法阵完全展开之后,一股庞大的能量猛然从法杖的内部喷涌而出,法杖顶端的红宝石开始绽放出耀眼的绯红色光芒。那股能量所引起的强风瞬间席卷了这个小小的密室,将所有的一切都吹得乱七八糟。
旁边的伊哈米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禁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就在此时,莱娜睁开了她的双眼,身上也开始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她用力将这根法杖的底部‘叮’地一声与地面接触,魔法阵中瞬间伸出了五六只金色的‘爪子’抓住那根爆发出磅礴能量的法杖,她的魔力瞬间压制住了法杖中暴躁的能量。
里面...好像封印着什么...?
莱娜的魔力输入法杖内部的那一刹那,法杖‘里面’的世界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在那转瞬即逝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人...
然而现在的情况由不得她去思考这个问题。
由于莱娜强硬地将用自己的魔力压制住了法杖内部的能量,现在即便是在有抑制结界的情况下她也已经快制止不住法杖内部那股能量的失控了。而法杖内部的能量一旦失控,瞬间爆发开的魔力会把这整个空间——包括他们两个人都撕成碎片。
现在,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
她迅速地将自己的魔力从法杖内部的任何一个角落中抽出,随后把双手放开了那根散发着强烈红光的法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到了地上,用右手触摸脚下完全展开的金色魔法阵——
「阿克西斯(连接)....」
一句轻声的低语过后,那五六只金色的爪子立马化为黑色的藤蔓将那根散发着愈发强烈光芒的法杖紧紧地包住,随后在一瞬之间炸裂,刺眼绯红色的亮光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嘁...莱娜!那样会——」
在那刺眼亮光过后,金色的魔法阵还有那黑色的藤蔓和乱七八糟的光芒早已消失不见。一片狼藉的房间之中只剩下那根镶着红宝石的纯白色法杖还有抱着莱娜的伊哈米尔。
「喂!莱娜!快醒醒!喂...」
神情慌张的伊哈米尔不断地摇晃着昏倒在他怀中莱娜,而莱娜却丝毫没有一点要苏醒过来的样子。
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过去,伊哈米尔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放...开我...你这个老流氓...」
不知过了多久,莱娜才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挣扎着用无力的双手试图推开伊哈米尔,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咒骂着他。
「差点丢了命还这么要强...真的是...唉...」
伊哈米尔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莱娜靠到墙边放下。
「...现在...咳咳...那根法杖的封印已经解除了...唔...」
莱娜扶着墙勉强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呼吸显得十分急促,脸色也是十分地苍白。
「唉...那么大的一股魔力逆流到身体里,换作别人早就当场暴毙了,真亏你有这个胆子啊。我可从来没认识过像你这么乱来的魔族。」
「...你就闭嘴吧...死一个也总比死两个好...哪怕死的是个活了近万年的老流氓...咳咳...」
即使是这种情况下,这位一向刻薄的魔女也没有放弃讽刺眼前这个让她厌恶至极的‘老朋友’。
不过再怎么强韧的精神终究还是抵不过身体的哀鸣。回光返照还没多久,莱娜就又闭上了双眼昏了过去。
但紧接着出现在伊哈米尔眼前的场景却让他的心跳骤停——
莱娜倒了下去,而她所靠过的墙壁竟出现了一大滩的血迹。
伊哈米尔赶忙借助法杖散发出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中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由得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嘁!我早该发觉的!该死!
他的双手沾满了紫红色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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