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下午五点,而新生庆祝会实际上还尚未开始。权贵们已经在议事堂进行了足够的社交,将人们最新得知的政治新闻、科技突破,又或是无用(相对于平民来说的。社交界最喜欢流言蜚语)的奇闻轶事广播于整个上流社会。关于专业领域的事,多数贵族们并不比普通人多多少知识和个人见解,但他们的财富和地位是黄金甲,让他们自信无比,也让平民更加相信他们。
社交后的家长们并不期待接下来的庆祝会,不少贵族通过摆脸色和讥讽下人来表现他们的烦闷。这其实是学校领导层期望的,因为这样才能让新生庆祝会真正是为了新生而开的,而不是为了满足成年人的交流需求——这个需求在下午已经满足他们了。
“来宾们,”初等部教导主任兼庆祝会主持者在木制高台上发言,“是时候请女孩们来了,是不是?”他摸了摸只有几缕褐发的秃头,露出讨人喜欢的笑容。
“哈,那老头的脸都快成不列高原(沟壑纵横的海颦中部高原)了,还是那么迷人。”铳安王林协的侍卫女官付凛儿笑着说道。她的美貌正如她的身手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安妮·严·麦莉迪斯像其他人那样举杯向教导主任致礼,“是啊,一位有魅力的先生。”
“毫无疑问。”花百木子爵为付凛儿续上红酒。
教导主任陈旺一挥手,门口侍卫无声打开刻有百合花与王室旗帜的木门,三百名百合园新生在十名班主任的带领下进入庄严肃穆且高大宽敞的议事堂。
除了极个别家庭教育严格的女生外,大部分新生并没有学过礼仪,因此队伍整体混乱不堪,且十分嘈杂。不过无论是谁都会对刚上学的孩子更加宽容,跟别提这些含苞待放的少女们了。
大厅内家长们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其中的少数忍不住叫起自己家孩子的名字,但在其他家长嘲笑的视线下退缩,而孩子则并没有回应——他们正忙着看墙上古朴典雅的油画还有贵妇们的漂亮裙子呢。
三百名学生中,领头的是一位身着蓝底白纱长裙的少女;她形容端庄优雅,举止有别于其他孩子的粗野,但仍保留着六岁少女的稚气与顽皮。能看出她极力抑制自己看向四周的欲望,但那双翠绿色的大眼睛仍不自觉地瞥来瞥去。
“那么,”教导主任说,“让我们有请可爱而尊贵的——”
没等他说完,少女提起长裙小跑到主任身旁,接过他的话大声说:
“——铳安王的三女,‘通途公主’林鳞。”
在全场一片寂静下,公主叉着腰露出自信的笑容,两条细腿也分开了些,对台下的家长们摆了个剪刀手。
这套动作在她这样的芳龄少女身上显得很合适,只是因为跟刚刚的端丽相差甚远,不少人没有顾及她的公主身份而喷笑出来。林鳞公主这才发觉出自己的行为欠妥,红着脸想要说些什么,但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个“大家晚上好”。
“殿下,要不…您先在一旁休息片刻,待会儿再发言?”主任没有失去从容,一副见到了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的样子。
公主抿着嘴接受了他的指示,坐到学校为她订做的扶手椅上,扶手椅就安置在演讲台附近的显眼位置。
“这是他们设计好的一环吗?让公主‘闪亮’登场?”付凛儿把玩着镶有金属性媒介宝石的钢笔,笑得花枝乱颤,“那样的话倒是蛮成功的,现在第三等级也知道我们的公主是位可爱的贵人了。”她瞥了眼大厅靠后的平民家长们。
“公主殿下才六岁,不要紧。”安妮打着圆场,但刚刚那一幕让她冷汗都冒出来了,“我故乡的公主比贵国差远了。”
“安妮,你很会说话,”付凛儿冷下脸来,仿佛刚刚的笑容不过是演技,“但这改变不了公主的失态——王族的失态。她需要一名新讲师了。”
这位宫廷女官锐利的眼神穿越红毯与众人的肩膀,直直投向通途公主林鳞。这位六岁的小小王室成员不堪重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随即被发觉的近侍带走。
正在台上发言的主任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反馈,只是声情并茂地讲述着百合园的历史,歌颂着王室的无上荣光。
“百木,”付凛儿对一旁无言的花百木子爵做了个手势,“请你确保这些平民不会把公主的失态传出去。找个熟人偷偷办了就行,别声张,姑且百合园还奉行着公开的原则。”
子爵点头道:“王都的警察局长还欠我人情,交给他行吗?”
她摇了摇头,“我信不过那个人,叫你的人去办。”
“那就叫第二军里我的骑兵团去办吧。”
“那样最好。”她满意地笑了,“我可不能容许哪怕一丝王室丑闻的出现。”
*
陈旺主任的演讲颇受达官贵族的喜爱,但却不受“第三等级”喜爱。他太过赞美了第一等级的智慧,还像一名神父那样叫大家知足常乐,感谢主的馈赠——而平民们根本不觉得他们被馈赠了什么。
令他们感到宽慰的是,陈旺主任并没有讲很久,而是将时间控制在听众刚要开始厌烦时。他做过演讲方面的研究,通过科学的方法使自己成为了一位卓越的演说家。
当然,孩子们在这个年纪无论听什么演讲都觉得无聊。多数女生在小声交头接耳,而像严云逸这样比较特殊的学生则毫不顾忌地靠在椿老师身上睡觉;椿老师本是想叫醒她,但因为她玩得太累完全醒不过来,便只好任她睡了。
主任讲完后,大门正对着的西边角落阴暗处渐渐发出光亮,木墙壁一点点“溶解”,一支管弦乐队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大厅。他们奏响乐器,演奏出经典的名曲《雨天小教堂》。
这时,高处出现了一颗白色光球,向整个大厅投放五彩光芒;靠近前台的座位附近无声无息钻出了十几具人偶,手里皆端有美味佳肴。在人们为这一幕惊叹时,人偶们已经以与其样貌不符的速度上菜,还将上一刻还端庄肃穆的议事堂打扮成欢快的宴会。
讲台的幕布后,一位面带矜持微笑,身着深红晚宴礼服的女士走了出来。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皱纹,但她固执地不用“神之奇迹”的魔法掩盖。她身材不高,并不漂亮,但举手投足有种支配者的大气与从容,让人们情不自禁地想要尊敬她。
她的出现让原本因人偶的出现而吵闹起来的人群即刻肃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看向这位女士。她是百合园羽尘(王都)分校的校长——土属性大魔法师“致幻师小姐”金绮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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