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的响午,静得时间都停住了。不动的阳光与不动变得春风与始终澄澈如洗的万里无云的蓝天凝作一块,成了浑然不可分割的整体。这里就像一个坡顶的湖,流水般的时间淌到这里,顺势上坡,越爬越慢,最后无声汇入镜面般的湖中。
白露漫步在阳光中,想象着一步的刹那跨越了永恒,镜面漾开细纹,一个褶皱便是一千万年。
不一会儿,白露回到了宿舍门前。今天中午她重温了《双城记》中喜欢的情节,看完后发现还有半个钟,便想回来小憩一会儿。
白露轻手轻脚去推门,冰冷的铁门纹丝不动。白露楞了一下,探头从窗户往里看了一眼,每个人都在床上躺得好好的。
于是白露转身离开。
再度走近辽阔的阳光里,白露脚步轻松,嘴角有谈谈笑意。
高高的湖堤轰然破裂,百亿年千亿年狂龙般奔腾而下,白露淋过八百亿年,淌过三千亿年,随后拂落六千年,九百年,走回了她那十六年中。
午起铃才停,楚鹿鸣已经整理好床铺下床洗漱了。早在初中军训时她就开始研究怎么用最短的时间将床铺整理好,五年下来她总结出三个字∶少,收,远。
首先一定要贯彻“断舍离”,可有可无的东西通通不要,床上的东西越少越好。然后容易弄乱的小物件全都收起来,放在固定的位置,务必确保睡觉时怎么翻身都碰不到。这样还有额外的好处,不容易丢东西。要找什么一找就见。
最后是各个物品之间尽量留点距离,比如棉被放床头,那衣服就放床尾。避免收拾这个却弄乱那个的情形。
今年回暖早,楚鹿鸣早收起了棉被,只留一条毛巾被。轻薄的毛巾被加上苦练多年的动作,打铃的二十秒收拾床铺绰绰有余。
要不是因为从小到大的习惯导致她不盖点什么就睡不着,她还可以更快。
据说慕晴云的可靠消息,其他舍友私下里都称她“风一般的女子”。虽然楚鹿鸣清楚其实都是简称“风女”。不过那有怎么样,她有明确的目标和方向,也有正确的道路,在她的计划中,他人的理解不是必要的,可以“断舍离”掉。
阳光猛烈,楚鹿鸣微微眯着眼,赶着自己的影子快步向前。路过花坛时,楚鹿鸣瞥见白露正对着一棵树发呆。楚鹿鸣脚步不停,转过拐角走上楼梯去。前几天她还看见白露坐在树下看着这边,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没时间多管闲事。
走上楼梯拐角时,楚鹿鸣瞥见白露离去的背影,但并没有在意。很快她来到教室,打水喝水,闭目五秒静心凝神,开始执行下午的学习计划。
午读时候,别处高昂的读书声大踏步到角落便低下了头,紧紧防着脚滑打跌摔进灰尘里去。
天花板上四个吊扇,前面两个新的“呼呼”作响,后面两个不紧不慢的打着旋,比秋天的落叶还悠闲。靠后门的门板旁便是立扇,严肃的摇着头,将凉风匀送跟前的“旱地”。而靠里的另一边,立扇站在插座前头,愣愣的站着,思考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就在它脚边,是黑色的立扇插头和粉色的相机,一根白线从相机上延长到本该插着黑色插头的地方。
一动不动的立扇前头,白露沐浴在阳光中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苏情缩在拉了一半的窗帘都阴影中读书,句子才出口便化在了浑浊的空气中。
而苏情前面一桌两个女生,桌上各站一个小电扇呜嗡鸣响。苏情前面那个女生正泡什么东西,勺子与杯壁叮咚相和,小电扇吹过来一股甜到发腻的味道。
“真他 妈脑 瘫。”隔着一个过道,两个男生的低语有些刺耳。
“人家家里中石化,你能怎么办咯。”一个男生无所谓的耸肩,那着英语试卷扇风。男生同桌又骂了几句什么,苏情听得不太清楚,大意是亲切问候某个人的十八辈女性祖宗。
唉。苏情幽幽叹气。坐她前面的胖女生叫陈缘希,正是旁边男生口中家里有中石化的“人家”。后面的相机便是她的。
刚分班那会儿,苏情还想劝两句,让陈缘希收敛一点,不至于那么招人怨恨。后来劝过几次她明白了,她人微言轻,再怎么苦口婆心也是徒劳无功,只能等社会来管教她。用班主任的话来说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同样是听不进劝……苏情目光一转,看到白露在玩手影,黑鸟缓缓拍打翅膀,悬停在半空中。
“鸟一动不动,风呼啸来去。”白露喃喃低语。
苏情不动声色地笑笑,知道白露又想入神了,以为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开始自言自语,忘了面具展露各种情绪。
苏情想起林春浅说白露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确实是的。他们说白露“装清高”,其实白露只是不想让别人窥见她的情绪。而白露自己也并非不听劝,只是不肯改变。外来的话语犹如过境之风,终究会过去。然后一切依旧。
也许只有住在她心里的人才能让她改变。苏情想着想着,想到了学姐。
“阿啾!”慕晴云突然打了喷嚏,放下手来,抽张纸巾擦了擦手肘。她习惯打喷嚏打在手肘上。
“感冒了?”楚鹿鸣正默写《赤壁赋》,说话时头也不抬。
“没有,可能是风太大了。”慕晴云吸吸鼻子,“也可能是我对离骚过敏。”话未出口先笑了起来。
“这么严重?那可得多读点《本草纲目》。”楚鹿鸣浅笑。
“光《本草纲目》怎么够,还得再加几本《黄帝内经》。”
“那你背吧,记得热水送服。”
“哎呀,这不还差一个‘楚鹿鸣’做药引嘛。”
……
少女的闲谈无边无际,春阳热烈,山风飒凉,叶绿花黄,恰春光闲量。
上课铃响,读书声歇。过一会儿物理老师走近教室,开始上课。课上到一半,慕晴云忽然发觉天花板上有个光斑正跳来跳去,回头一看,是魏程拿着一面镜子在玩反光。注意到她的目光,男生害羞似的一笑,将反光朝她打来。慕晴云笑了一下,转回头去。
恰巧正讲到折射与全反射,“当入射角达到临界角,折射角便达到九十度,折射光线就消失了,没有光能过来了。”
慕晴云心里一动,想起镜子。没有折射光线的另一面,是最黑暗的地方吗?如果是的话,那里一定对光很敏感。如同久睡的眼睛,一点微弱的烛火也似烈日当空。而且因为太渴求,真得到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因为太珍稀,所以一点微弱的善意她们都会觉得是救赎了整个生命。
不知怎地,慕晴云想着想着就想到了白露。想到她的孤单和自甘寂寞,想起她对些微的善意都“诚惶诚恐”。
白露……她会有敞开心扉的时刻吗?慕晴云想起在二中第一次看见白露的时候。大概是去年十月左右,晚上她去倒垃圾途经林荫道,看到一个女孩子边走边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向身边人述说着什么特别值得开心的事情。
可那个背影孤伶伶的,旁边一个人也没有。她仿佛在说给另一个自己听。
慕晴云垂下眼帘,想起那晚没有月亮,连影子都不在她身边。
下课时间,苏情在和林春浅聊天,陈缘希和同桌黄蕾在摆弄相机,后面立扇呼呼地响,吹动周围纸页哗啦啦翻。白露盯着桌面,和自己的影子静静对望。这几天她总忍不住想到学姐,想起学姐和她说的话。经过这么久的思索,她总算得出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她害怕学姐是可怜她才接近她的。而怜悯这种情感,是最为易变的。若学姐发现她并不值得可怜,从怜悯转为厌恶,离他而去,那她该怎么办?
她的世界这么小,已经再不能承受任何失去了。
低叹,暗影中似有微弱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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