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
我完全没有从她面前让开的打算。
面带微笑的魔女小姐虽然很可爱，但我怎么说也是帝国魔法院的一员，碰到这种事态还不挺身而出，甚至给对方开绿灯，便是所谓的渎职。
若是被人检举，扣工资是小事，严重的甚至会被扣上叛国罪的罪名，扔到深不见底的极光岛监狱，挖一辈子的矿。
“这里的门坏了，如你所见，我其实也在想办法进去呢。”
“是吗？那可真不幸啊，金发先生。那么你想出办法了吗？”
魔女小姐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意外是个好说话的人啊，我还以为她会像刚才攻击魔法护盾一样，直接用身体把船撞个对穿呢。
“还没呢。或许喝点酒会给我一点灵感呢？哎，魔女小姐，机会难得，不如赏脸和我喝一杯吧。”
“哦？这算是搭讪吗？”
“当然是。正好这里有个相当适合畅饮的地方，不嫌弃的话还请就坐，魔女小姐。”
甲板上的那间小酒吧里面估计没有多少东西能活得过之前剧烈的摇晃，但肯定会有放在箱子里面保存的好货没有摔碎。
魔女似乎接受了我的邀请，她快步来到吧台前，扶起了一张躺在地上的高脚凳，轻巧地坐了上去，然后一脸好奇地看着我在乱成一团糟的橱柜里面翻找东西。
“你要知道，已经几十年都没有男人向我搭过讪了呢。”
“那你可真幸运。一出门就被好男人请喝酒的机会可不多，说不定是到了命犯桃花的时节吧。”
我打开酒吧的冰柜，避开堆在上层的玻璃碎片，从最底部拉出来一个有把手的小木盒。
这可是好东西。
“哼？好男人可不会向第一次见面的女人搭讪，更不会邀请对方一起喝酒。”
魔女小姐双手撑着脑袋，一前一后摇晃着双腿，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上的木盒。
“那可不一定……魔女小姐。这是帝国历995年的王冠香槟，就算在丰流行省的公爵家里也找不出几瓶。”
我打开木盒，将这瓶几乎能被称为无价之宝的香槟放到吧台上，随后从下方的柜子里拿出两盏完好无损的高脚杯。
“柔顺，清新，爽滑——以及浓郁到能从鼻子里涌出来的果香，能请美丽的女士喝这种美酒的男人，当然是好男人。”
“是吗？那我就勉为其难把你当作好男人吧，暂时。”
斟上香槟之后，我便与她举杯在空中碰撞，仿若真的只是在酒吧中邂逅的男女一样，各自啜饮着这杯淡金色的液体。
……果然不一般，这个味道，比精灵的“百年泉”还要好。
入口、入喉，每一段都有不同的口感，浓郁的果香和属于自然的甜味随着酒液褪去，逐渐占领口腔与鼻腔，就连每一口呼吸，都仿佛是在品尝空气的甘甜。
“的确很好。”
魔女小姐咂着嘴唇，露出有些痴迷回味的表情，赞叹道。
“应该说是我喝过最好的酒才对。”
“那么，请问现在我有资格知晓魔女小姐的芳名了吗？”
“哈哈，你还真是个有趣的男人。”
魔女小姐发出清甜的笑声，她将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随后将可怜的高脚杯捏成了粉末。
“我是梅莉雅·瓦托尼安，钢之魔女。”
钢之魔女。
魔女这一种族最大的倚仗，便是她们独有的共生魔法——与凡界所使用的术式不同，那是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自由使用的可怕力量。
根据魔法院的官方文件，魔女的命名都以其共生魔法的特性为依据——钢之魔女，顾名思义，便是有着行使相关能力的魔女。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能从元素弹和光矛的攻击中活下来。
——不愧是在帝国的通缉名单上，赏金第四高的活跃罪犯啊，魔法院里眼馋她的人，保准能在皇宫周围绕上几圈。
在她那如掠食者的目光下，我微微点头，冲她举起剩下的香槟。
“亚库斯·德林卡。叫我亚库斯就行了。”
“噗……哈哈哈，原来是德林卡家的二少爷，那位大名鼎鼎的帝国骑士的弟弟嘛？我还以为真的是什么怪胎，竟敢向一个魔女搭讪呢！”
听到我的名字后，她便放声大笑起来，仿佛之前那柔和的嗓音全都是伪装出来的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反差萌吧，大概。
“梅莉雅小姐，既然我们彼此已经认识，那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亚库斯，想问多少问多少——就当是你献上这瓶酒的奖励，趁我还有耐心。”
她一边答应着，一边把那瓶王冠香槟塞到腿环之中。
我还以为那只是单纯的装饰品，没想到是空间行囊之类的东西啊。
“为什么要袭击这艘空艇？”
“为什么？”
魔女的眼睛猛地瞪大，随后又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看来之前在你边上的那头死肥猪什么都没说啊。”
“是吗？”
“一个关在笼子里的女人。我从裂谷行省一路追到这里就是为了她。那头死肥猪明明只是条杂鱼，但逃跑的速度倒挺快。”
莉修·格林？
我想起了魔女一直在寻找同类的传闻。
……真的假的，那位第四公主还是个魔女？
啊，不过我也没辨识身份的能力，毕竟一般情况下魔女与普通人根本没有区别，只有特殊的道具才能明察秋毫。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一个私生女，一个小妾的女儿，怎么全都跟魔女扯上关系了？
合着嘴上说着魔女如何如何，实际上下半身动得比谁都快？
不过，我现在压根没空去思考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是这样啊。”
难怪罗尔斯看到我之后一直笑得像朵花一样啊。
那么急着把小公主卖给我，原来是一直在被追杀，所以需要找一个能拖下水的肉盾是吗？
呵，刚刚踹他的那一脚应该用力些才对。
“不过那死肥猪可能没想到，他找来的蠢蛋护卫和贵族根本是些酒囊饭袋，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结果他竟然还想着藏起来，真是可笑，不会以为我需要翻箱倒柜才能找到人吧？我可是看着他和那个笼子一起登上空艇的。”
结束了像是发泄情绪一样的嘲笑后，她冲我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随风晃着。
不是装可爱，而是“不听话就杀了你哟~哎嘿”的意思。
“好了，德林卡家的二少爷。我跟你也无冤无仇，不如这样吧，你下去叫那死肥猪把人交给我，我立刻就走，如何？既不会有人受伤，也不会有人死掉——毕竟我也不喜欢暴力呢，这样大家都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魔女嬉笑着，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很满意。
的确，把人交给她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也想把罗尔斯丢给她处理。
不过，又有什么能保证她不会在拿到人后，把这艘空艇上的所有人清理干净呢？
尤其是——我，从她口中还获得不少情报的情况下。
光是莉修·格林是魔女这件事，就足够让人细细品味一番了。
——啊啊，真糟糕啊，我都从魔女小姐的眼睛里面看到杀意了。
这不是完全不给我退路吗？
“我很想答应你，梅莉雅小姐。但是……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
“……”
梅莉雅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一道诡异的发光纹路顺着她的脖颈向上爬，直到左眼的位置才停下。
是魔女印。
据说那是被深渊侵蚀的证明，只要魔女行使共生魔法的力量，就会像那样发光、生长——若有朝一日身体表面彻底被其覆盖，便会化作召唤恶魔的祭品，打开一道通往深渊的大门。
只是看一眼，就会让人心生恐惧。
那是上位者散发出的压迫感。
我抓了抓自己的衣角，擦去不知何时渗出的汗水。
“她现在是我的‘财产’。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花十万帝国金元买下了她。虽然我很想就这么送给你，但这可不是笔小数目，我接下来的几个月都会因此不太好过……”
“呵，所以，你这是要敲诈我？”
“是交易，梅莉雅小姐。放心，我没有为难你的打算。只要你愿意弥补我的经济损失，我便把莉修·格林双手奉上——顺便再附赠一位良心商人。”
魔女小姐的眼神仿佛在看厨房里的蟑螂——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把我踩成肉饼。
尽管如此，她到目前为止所做的行为却几乎都只停留在威吓的阶段，似乎并不想和我打个你死我活。
难不成她还有什么顾忌？
忌惮德林卡家？忌惮魔法院？还是忌惮我的实力？
拜托，她可是魔女，这个世界最无法无天的家伙种族之一，如果有什么能让她们束手束脚，也就只有像我家兄长那样的家伙了。
“死肥猪就免了。”
梅莉雅蹙着细长的眉毛。
“只是十万帝国金元而已，我还不至于拿不出来这点钱。”
“十亿。”
我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
“哈？”
魔女小姐的表情在瞬间崩坏。
“抱歉啊，梅莉雅小姐。莉修·格林的价格是十万金元没错，但我好歹是个魔法院的职员，总不可能看着一个超级通缉犯从我眼前跑掉吧？要是没有足够的金额打通关节，我可没法和上头交代。”
“……真敢说啊，亚库斯·德林卡，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在耍我玩是吗。”
“这倒没有——还是有一些真话的，我保证。”
情不自禁地，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干笑。
梅莉雅两手的指节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
“我改主意了，果然还是把你们全杀光更轻松一点。”
绑带短靴撞击着地面，黑色连衣裙的下摆如蝶翼般翻飞，不过半个呼吸的时间，钢之魔女便已化身为一枚炮弹，以突破音障的速度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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