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榨完精灵店主的魔力与个人资产后，我便与穿着新衣的莉修继续沿街购物。
买来的日用品与衣服统统装进了莉修绑在腰间的小皮包里——那是拥有扩张空间的常见魔法道具，堪称是近千年来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它让无数的男性免于被购物袋压垮的惨剧，也让无数的女性在购物这件事上变本加厉。
不过也就只到“大号点的行李箱”这种程度而已——值得一提的是，这玩意有许多人试图用到走私货物或者药物交易上，不过事实证明，帝国警察并不是吃素的纸老虎。
最后一站是为莉修购买武器。
在帝国，随身携带武器需要开具证明和拥有一位担保人，即使是平民百姓也有进行申请的资格，与王国的全面禁止不太相同。
这是帝国对自身治安能力的自信表现，而事实也证明，除了穷凶极恶的疯子以外，并不会有人拿着武器在街上乱砍。
从一个不知为何把胡子刮得异常干净，并且梳着背头的可疑矮人的武器工坊中，为莉修买了一把适合女士使用的十字剑后，我们便开始寻找合适的住处。
那柄十字剑是魔导武器，按理说可以变成小饰品之类的东西隐藏起来，不过她还是坚持要佩在腰间，为此还在矮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讨来了剑带。
“这样的话不觉得很酷吗？”
完全搞不懂酷的点在哪里。
于旅馆房间的客厅中，她如此说道，眼睛里闪闪发光。
她看上去就像是个买到了心仪玩具的小鬼头，时不时冲着我挥舞两下，似乎是在挑衅我的样子，也的确能看出来她曾有受过训练。
二室一厅的家庭套房拥有的空间还算宽敞，只要少女不做些大动作，就不至于会切到家具。
顺带一提，阳台下方就是莱卡西亚的主要水道之一，能看见许多随着河流奔涌而过的船只——根据旅馆前台小姐的说法，在游船上一边吃晚餐一边看夜景是当地相当受欢迎的项目，但凡到莱卡西亚的游客都必须试一试。
是一个好提议。
“而且「银翼」很轻便，佩戴起来也完全感觉不到重量。我以前用的骑士剑比起来完全是一坨垃圾。”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甚至连武器的名字都取好了。
莉修满意地将剑收进鞘中，在剑柄上来回抚摸着，完全不像是位正常的女仆，不过总比在裙下藏着两把刀的女人要好上许多。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又停下动作，口气复杂地说道。
“不过，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你竟然也舍得在想要杀你的人身上投资？是傻吗？自虐狂？自杀癖？”
我陷进沙发柔软的坐垫中，半闭着眼睛看向她。
“这是我与你那位魔女前辈交易的一环而已，毕竟你要在我的身边呆上个把月，而我的工作又相当危险，至少要在装备上尽量给你行些方便才行——以你现在的实力，最多也就只能在梦里面伤我了吧？”
“少瞧不起人了。”
少女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
“到时候你最好不要喊痛。”
“我等着呢。不过在你成为真正的魔女之前，我会让你至少拥有标准以上的骑士水平，这也是和梅莉雅的约定。”
“成为真正的魔女……啊，说起来，梅莉雅前辈不是根本没跟我提过这种事吗？”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而拍着脑袋。
那个魔女漏了相当重要的信息啊……不过就我所知，魔女血脉的觉醒条件各不相同，与追溯到诅咒源头的恶魔有关，有的人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达成觉醒的条件。
至于是否有同种类型的魔女存在，老实说，目前按照魔法院现有的资料来看，似乎是没有。
这么想着，便对眼前少女未来会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好奇了起来。
啊，说不定还真有“把水变得干净”“做菜好吃”这种奇怪的共生魔法。
我可不会盼着能利用这种充满不确定性的力量，莉修·格林最大的价值就是用来充当捆绑上魔女们的绳子罢了。
至于她今后的打算，我并不关心，想要向我复仇的人可太多了，以她的能力，也只能站到队尾乖乖侯着，不过说什么要正面击败我，倒是可以高看她一眼。
我可没忘了罗尔斯掀开帘子时，她那副要死的表情。
人要活下去的理由有很多，而已经家破人亡、甚至国籍和身份都失去的少女想要活下去，能支撑她行动的食粮也只剩下复仇。
目前看似和平共处的表象只是对现实的妥协而已，她没有选择卑躬屈膝地道路，而是反过来利用我的不在乎，坦然面对已经发生的事实。
她的内心是否真如表面上那般坚强，我并不知晓。
……真厉害啊。
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能想到的只有逃跑，逃到奈希尔的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去，帝都、学院、魔法院、战场——可现在光光只是提到他的名字，我的双手仍会止不住地颤抖。
那种梦魇或许永远不会散去。
“是他逼我的。”
我不会找这种拙劣借口来否定自己的罪行，毕竟我当初做出的选择就是向挂在悬崖边上的人收回自己的手，放任他们坠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事到如今，我又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喂，你怎么突然脸色变得这么糟糕啊，该不会是早上吃坏肚子了吧？”
再一眨眼，便发现少女用剑在我的眼前凭空画着图案，银白色的光芒瞬间将我拉回现实。
察觉到我回过神来，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迅速收回了剑。
“没什么。”
“你这家伙突然不说话，我还以为被鬼魂之类的东西夺走意识了，本来还想趁机庆祝一下，没想到竟然还活着，真是令人失望。”
“那还真是抱歉，我向来很擅长令想杀我的人失望。”
“拽什么啊。”
她压低最后四个字的音量，不过还是被我灵敏过头的耳朵照单全收。
随后，莉修从胸口处扯出一条吊坠。
看上去是件很普通的银制品，饼状的坠子中央镶嵌着一枚通透的无色石头，乍一眼看上去像钻石，不过泛着一种奇异的色彩。
莉修瞅了我一眼，便开始用手指摩挲着坠子，嘴里轻声喊道。
“前辈！”
哦，这玩意就是她们之间的联络道具吗？
看莉修的样子，似乎能随时随地建立交流，跟使魔那种东西比起来，这个吊坠倒是让人眼前一亮，既不用管使魔的吃喝拉撒，也不用记那些整蛊大于实用的奇怪密钥。
一束光芒被投射到客厅的墙壁上，如同洗洁剂形成的泡沫一样，各种各样的光点逐渐浮现并组合在一起，最终勾勒出了一张散发出强烈倦意的人脸。
钢之魔女，梅莉雅·瓦托尼安肩膀以上的部分，正以活生生的姿态出现在墙上，那颇有象征性的波波头此刻显得有些凌乱，额头前的刘海以野蛮的姿态七扭八歪着——是刚刚把脑袋从枕头中拔出来的人特有的姿态。
和初次见面时化着精致妆容的模样判若两人，不过即便是素颜，她的美貌也完全不是盖的，再加上睡眼惺忪的模样，有种别样的魅力。
那枚吊坠与使魔发挥的效果相差无几，但是在便利性上完全是远胜……所以，是梅莉雅给予莉修的「神躯」吗？
「神躯」是利用神明在凡间死去遗留的神躯制作的魔导器具，能发挥出各种各样古怪的力量，据传几乎都是古人的造物，如今流落在世界各处，是许多人追求的宝物。
与之相对，「神骸」则是利用神明的骨头打造的物品，和前者差别在与，后者几乎保留了所有的神性，能够有效击伤甚至杀死恶魔，主要的打造方式和资源都集中在教会手里。
我之前用来封印梅莉雅魔女之血的「圣钉」，便是唯一教会制造的「神骸」。
墙上的梅莉雅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巨大的呵欠，甚至能看到她的小舌头，看上去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呵……啊……一大清早有什么事吗，我可爱的后辈？如果是‘无聊所以随便喊喊’这种理由，我会狠狠地告诉你‘前辈’二字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哦？”
“大清早？现在可是快到午饭时间了啊，前辈。”
莉修疑惑地问道。
对此，梅莉雅给予的回应是有些像微笑的表情。
“……我说是大清早，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问题，现在还早得很呢，前、前辈。”
前者果断地缩了缩脑袋。
梅莉雅是那么恐怖的女人么？
“所以有什么事？该不会是因为那个金发狗屎跑了吧？或者说他对你做了什么？要我现在就过去把他打成肉酱吗？”
她说话还真是不客气。
“……”
没料到梅莉雅会有这样的反应，莉修沉默地看向我，似乎是在问“你和她不会也有仇吧”。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示意她继续，不要在意我的感受。
“你扭头干什么？该不会金发狗屎就在你的边上吧？啊？”
“是、是的……”
“呵，那你的事先等等，我有话要和他说，把耳朵捂上。”
梅莉雅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着莉修照做捂上耳朵后，便用振聋发聩的声音喊道。
——大概整间旅馆的人都听得见。
“亚库斯·德林卡，你这坨金发狗屎，去死吧！！！”
这女人的起床气劲儿可真大……幸好我也捂住了耳朵。
她似乎看不到我的样子，大概和我们这边的情况一样，也只能看得见莉修。
发泄完后，梅莉雅的表情明显舒缓了许多，重新变回了旧贵族的千金模样，她带着连冒险者公会的柜员都会自惭形秽的灿烂笑容，对着莉修说道。
“怎么样，这具名为「珂莱欧希斯之泪」的「神躯」如何？好啦，我亲爱的后辈，接下来该解决你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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