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和那些粗制滥造的假货不一样。”
泛着水体特有的、蔚蓝而带着透明感的纹路，如同倒逆的河流一般自温蒂尼深邃的胸口处涌上她的锁骨，爬过她粉白的脖颈，攀上她的脸庞，最终占据了所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表面。
诡异而又妖艳的美感压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分散于空气中的魔力重新往温蒂尼处聚集起来。
毫无疑问，是魔女印，而且是成熟强大的魔女才会拥有的全身纹，和钢之魔女梅莉雅有着几乎相同的覆盖率，光是看上两眼，就要被那种莫名其妙的魅力给弄得丢了魂。
我听到了莉修吞咽着口水的声音，少女的眼睛被面前所见到的事物勾得发直，像是患了癔症的病人一般，她毫无自觉地举起手，表情涣散，作出一副想要往前去触摸对方的姿态。
这是什么，中了幻觉？但我完全没有感受到大脑被披上一层薄纱的朦胧感。
我赶忙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防止她像是被控制的僵尸一样越过我的身前。
尽管莉修严格来说也是一位魔女，但就如人类之间同样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分成诸多派系，争个你死我活一样，或许魔女之中也有细分的党派呢？
我不能确定，温蒂尼是否是梅莉雅所在组织中的一员。
但她毫无疑问现在在向我们散发着敌意，要是为了是否战斗而犹豫不决的话，说不定之后会死无全尸。
——所以，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是自卫。
“唔！总、总觉得好奇怪，身体突然就不受控制了……”
恢复正常的莉修有些后怕地朝我身后缩去。
她将银白色的十字剑握在手中，俨然不打算坐以待毙。
“所、所以，温蒂尼小姐到底怎么了？不是邪教徒吗？”
“她是魔女……和梅莉雅，和你一样。”
“魔女？”
莉修的表情随之一僵。
“那种邪教徒一样的纹路是被深渊侵蚀……被恶魔所青睐着的证明，和要用血液进行拙劣模仿、只能获得施舍般力量的疯子们完全不是一类东西。”
“……我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吗？”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喘不过气。
“如果你觉醒为了魔女的话，必然也会那样。不过不是一开始就会覆盖全身，魔女印会像慢性毒一样，随着时间逐渐占据你的身体表面，就算用刀削去皮肤，都无法消除这道印记。”
尽管周围都是升腾起的水汽，但我还是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下意识伸出舌头湿润着因干涸而起皮的嘴唇。
——不要随意接近启动共生魔法的魔女。
“只要你使用了魔女的力量，那种纹路就会像这样展现在身体表面。不过平时只有用特殊的仪器才能发现异常。”
“……这样啊。我总觉得刚才……就像是被香甜的花蜜所引诱的虫子一样……那是魔女之间的吸引力之类的东西吗？”
“还有这种事？我倒没听说过，可能是因为你们同样被深渊浸染的缘故，产生了类似‘同类’的亲近感也说不定……但也没理由像那样失去自我才对。”
我对魔女在战斗以外的表现还真没什么研究，毕竟以前从来没想过会有和她们和平共处的一天。
第一次与我交手的那位魔女，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她主动撤退，但我知道那完全称不上一场胜利，教会和魔法院付出的代价极为惨重，可以说是魔女狩猎结束之后的头一遭。
那个噼里啪啦放着闪电、头上长角的家伙，如今或许也像温蒂尼一样，隐居于某座城市之中吧。
讨伐行动的起因我并不知晓，那时候的我才刚从学院毕业不久，脑子里没有除了任务和工作之外的任何事，而且我也是最后关头才加入战场，于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将她击退。
那之后便开始研究起魔女了，只可惜成文的资料实在太少，真正的秘密都被当成绝密封禁在教会里，就算我是神眷骑士的弟弟，也没有资格进行查阅。
莉修摸向胸口处的挂坠。
“亚库斯，你说我要不要把前辈喊出来？”
和被帝国明面上通缉的梅莉雅不同，后者的情报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秘密，应对的方法也有，但温蒂尼的情况显然要严峻许多，再加上她并不是什么通缉犯，对我而言就是藏在箱子里的物品，在打开之前永远不知道里面是炸弹还是黄金。
这种情况下，呼叫梅莉雅的支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同为魔女的两人说不定还恰好认识。
“快。”
我简短地吐出一个字。
因为温蒂尼的攻击到了。
那是一道被她的魔力缠绕、从脚下的河流中虹吸而来的水龙卷，和利用魔力聚集元素的水魔法不同，她的行为显然要更趋于本质。
换句话说，她能直接操控“水”的概念。
面对向我们袭来的巨大的、旋转着的水柱，我竟一时间感觉自己仿佛在海啸卷起的巨大浪墙之下冲浪，而脚下这简陋的游船，便是随时都会散架的劣质冲浪板。
河流因温蒂尼在沸腾着、愤怒着，开始如海洋一样卷着巨大的浪花，像老练的厨师那般将我们当作锅中的食材，熟练地颠着勺。
而那些本就不多的游船，则转瞬之间被河中泛着的波纹推上空中，摔落在岸上，随之四分五裂。
我可没空为那些倒霉蛋们祈祷，光是要应付眼前的情况就足够让人头疼欲裂了。
拜附着在我身上的大量水元素所赐，我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挂着千斤重的负担，光是运作关节都缓慢得像是上了年纪的老者，但挥舞枪刃的速度终究还是勉强赶上了。
那极富冲击力的水之龙卷已经近在眼前，下一秒就会将我们彻底埋葬。
“「炽炎啊，我索求，埋葬罪者之怨怒」！”
将全身的魔力集中于手中，埋在肌肤之下的血管随着我的心脏而疯狂加速鼓动着，迅速升高的温度近乎要让我身体中粘稠的液体彻底沸腾，如同烧伤般的痛楚自掌心处传来，不断冲击着我变得脆弱而敏感的痛觉神经。
真疼……痛死我了啊。
……真希望元素魔法对人可以温柔一些。
我咬着牙齿，将痛苦的呻吟声堵在喉咙口的位置，近乎是用鼻腔挤出晦涩的咒语，那种奇妙的震动感令我的大脑感到一阵缺氧。
下一秒钟，那蓝色的龙卷，便被红色的浪潮所彻底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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