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第三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三个活物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黑马。骑在马上的手里拿着天平。我听见在四活物中似乎有声音说:“一钱银子买一升麦子,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可糟蹋。”
很久以前,神罚帝国还不是现在这幅模样。
我出生在俾麦斯城郊乡村的一座教堂里,神父帮忙接生了诞生在母亲年少无知的意外中的我。因为是个意外,理所当然我从来没能在母亲那里获得属于自己的名字,连自己的生父是个怎样的人也不从得知。问我的母亲,恐怕她也答不上来,究其原因,我是一个妓女的孩子。我的母亲曾是一方贵族千金,后来遭到她的母亲背叛,被买到妓院里,在年少无知的时候生下了我。也许是对过去自己母亲的所作所为心怀怨恨,也许是常年失去上等人气节的生活让她忘记自己曾经也是光鲜亮丽的贵族,母亲直到我们分别都没有给我起一个名字,甚至我对母亲的了解,也仅仅知道她是生我的人而已。我向周围其他人打听过母亲的姓名,所有人只是模模糊糊说个大概,没人知道她究竟叫什么,姓什么,原先是哪家千金。如此一来,母亲告诉我的故事便成了弱不禁风的谎言。不过我依旧选择相信我的母亲,要问为什么的话……母亲的身上确实有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她常常对我讲起我们的国家,一下子神采飞扬,就算穿着麻布衣服,脸上和头发都乱糟糟的,我也能清楚地看到母亲那双淡蓝色眼睛里迸发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光芒。那是热情的光芒,是一种自豪感,夹杂着贵族骄傲的蔑视,一种[理所应当]的光。她让我轻易地相信,以前在这片大地上还存在过一个国泰民安,百姓富足的神罚帝国,并且鼓励我去向往这样的国家。然而当国内的战争率先爆发时,我才清楚地意识到,母亲所描绘的国家或许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我不能承认那样的野蛮人是神罚帝国的公民。那群身穿礼服的叛军,他们深夜闯入教堂,弥天的酒气让我感到很不舒服,随后我便撞见那群可恶的家伙正在**对他们充满信心的母亲,那简直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为粗暴龌龊的家伙。神父发现凌乱的母亲,我第一次见到和蔼可亲的神父展现出那么可怕的表情,他就像一只被猎人打伤的狮子,咬牙切齿要与那群叛军决一生死。后来母亲丢下我独自离开,神父就成了我的[父亲],他变得更[奔放]了,总是喜欢讲些笑话,半夜里或是教堂里没人的时候偷偷拿出藏在神明画像后面的酒开怀畅饮。我知道他所有用来藏酒的点位,起初以为他在偷喝果汁,所以我趁他不在的时候尝了一大口他的酒,然后马上吐出来,把酒瓶放回原位。那股味道一点也不好喝,倒进嘴里又干又涩,我实在搞不明白神父为什么要喝那种东西。直到教堂被封锁的时候。
那时候距离母亲离开已经过去三年时间了。一天,五六个身穿黑色军服的人突然闯进教堂,他们不由分说绑走了神父,还把教堂用大铁链锁起来。周围的人都在不停叹气,我问他们神父做什么事被抓了,他们也只是一个劲叹气,或是摇摇头,告诉我说,那不是我应该知道的。我顿时感到心急如焚,从暗道跑进教堂里面,想搜寻线索,弄明白神父究竟做了什么。谁曾想,却在神父的柜子里翻到一封母亲留给我的信。
「对不起。」
信的全部便是如此一句话,随后只有三枚银币和一张由妓院发出的卖身契。那并不是我母亲的契约,而是一张崭新的、连名字那一栏都是空白的契约。想来是母亲让神父转交这封信,神父清楚里面的东西,所以并没有交给我。除此之外,我没能找到半点有用的东西,只能默默从暗道里跑出来。然后我知道,神父要被烧死了,我急忙跑到城里,冲入人流却怎么也难以向前半步,看不到神父,看不到刑场,只听见干柴烈火的声音。这把火彻底把我那微小的世界烧毁,来的路的,去的路,花花草草,鸟兽鱼虫,什么都没有剩下。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瘫坐在废墟堆成的城堡上。我第一次接受了酒,神父藏起来的八瓶好酒我全部翻找出来,一个人爬上教堂,坐在能看见城里的地方,忍受身体不适应喝酒,大口大口灌起来。教堂里其他的桌子椅子都已经被附近的居民们搬空了,我再也不能生活在这里了。我的世界,少女脆弱又可怜的生活终于还是像玻璃一样碎得满地都是。
我最终还是拿着母亲给的信找到了妓院老板,给自己起名莉莉丝,以十枚银币的价格,出售了我最后拥有的一切。妓院的生活不算难过。我屈辱的第一次是与贵族的黑犬进行的。那是一只狩猎兔子的猎狗,它的主人花了三枚银币外加六枚铜币的代价为它买来一个十四岁少女最珍贵的第一次。那绝对是痛苦的回忆。猎狗总归还是野兽,可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却比看见大多数人感到心安,等到我像动物一样,在人类面前屈辱地接受了它,我才因为撕裂的痛苦,开始清楚意识到骑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只黑色猎狗。我发出悲鸣,全身上下失去力气,压根连呼吸都做不到,咬着牙,憋着气,眼泪从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流出,就像痛苦的汗水从我的头上滴落。那时我又清楚地认识到,母亲长久以来从事的工作是多么恐怖的经历。我还遇到过一个富有的瘦男人,他患有严重的胃病,家里的资产全是当年跟着维多利加女王打拼得来的。他经常光顾我的生意,我很感激他,但是我看不惯他。他总是许诺我,将来要带我远走高飞,一遍又一遍描绘着一个世外桃源。我是不会相信的,因为我这辈子的世外桃源早就破灭了。他又渐渐说出许多甜言蜜语,斩钉截铁,义正言辞地发出无数个誓言。但我知道那不过是他沉醉其中的恋爱游戏罢了,我所扮演的角色从来都不需要是我,之所以是我在扮演,是因为除了我,他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胜任这个角色的女人。真是可悲啊,他恐怕比我都要可悲。
后来女王陛下发动莱茵兰驻军,俾麦斯城调来十万联军,那些军人大多都是当年反抗不列颠尼亚的老兵。心怀仇恨的一支军队无时无刻不在散发愤怒,他们坚信女王陛下将会带领他们洗刷战败的耻辱,将太平盛世还给神罚帝国。不过在我看来,这群家伙早就忘记什么是神罚帝国的太平盛世了,他们的眼睛里只有仇恨,他们内心描绘的世界其实压根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当我和其他妓女、贫民窟抢来的女孩以及一百名女战俘共同遭受十万人的折磨时,我能越发清楚地看清他们的模样。那是一副地狱的光景,十万驻军中已然不见一个人类,他们皮肤干瘪,毛发旺盛,眼球突出,牙齿零零落落,就连舌头也像野兽一样不停地探出来,他们不停地喘息着,愤怒残忍的手放在肮脏的少女的尸体上。我想起一种怪物与这支军队十分相似,尖嘴猴腮,身形矮小,总是摆出可怕的笑容,眼神里毫不隐藏凌人的杀气。这群人像小型犬一样疯狂。我被他们当做玩具,有的人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有的人腾出手总要狠狠拍打我的身体,还有一群家伙,痴迷于武斗,居然把我绑起来吊在军营外面的绞刑架上,挥舞着鞭子一下一下快速抽打我。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失去意识,身体火辣辣的痛,青一块紫一块,前胸更是血肉模糊。他们拔掉我的牙齿,还不忘折断我的四肢。那股强烈的、十万人份的、被扭曲的愿望根本称不上是愿望。那不过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丑恶的欲望。
我在一处山谷中醒来,周围密密麻麻全是少女的尸体。我被吓了一跳,而后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久前确实死过一次。
——啊,这样的国家怎么可以是母亲所热爱的那个国家呢?
——啊,这样的军队怎么可以建造出母亲描绘的天府之国呢?
我开始向着高地艰难地爬行,我所剩下的唯一的愿望便是活下去,我清楚地感知到,不论如何必然迎来灭亡的结局。但我还是想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身体支离破碎,意识忽明忽暗。这些都不重要。我想活下去。我好想活下去!我实在不甘心母亲热爱的国家沦为如今的模样。
「活下去,你将迎来比过往更加残酷的命运。」
没关系,只要我活下去。
「你会变成怪物,再也无法与你母亲描述的盛世共存。」
这样说母亲描绘的国家是存在的啊,那样的话无所谓了。
「你会变成这个世界的敌人。」
我对世界没有多少好感。
「你真的要这么做?」
我要活下去。
「来吧!我将赐予你天平,骑上那匹黑马,让这个世界笼罩在饥荒的阴影下吧!」
于绝望中重生的少女,浴火而生的菲尼克斯。我站在山谷上方俯看深渊,东方的一轮红日缓缓照亮整片大地。我看见与我受难的女孩们的尸体,高高垒成一座小山。那些恐怖的经历全部都是真的。我恐怕再也无法对男性产生好感,不过无所谓了,在与天启的战斗中,名为莉莉丝的少女重返人间。
生日快乐,莉莉丝-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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