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吃过晚饭后,他独自走出家门。
在父亲的注视下,跨过距离城市十分遥远的台阶。
这种台阶如果是在下雨天会因为雨水的浸透而将青苔润湿以达到让人摔跤的目的,而在这里摔跤最轻也只有重伤一途,所以从小时候起,他就非常小心。
他所住的地方有如古代皇帝临朝的现场,从这里看下去依旧矮小却又庞大的建筑群们又像是一个个朝拜的臣子。
白色的云是文人冠,粉色的樱是朝服,当时还年幼的他不止一次地为能在这里俯瞰“群臣”而自豪。
他慢慢走下去,马上到了为了不显得山路陡峭而由父亲自费修建的蜿蜒道路。
从蜿蜒的这里探出身子是他最喜欢的事情,扶着不知哪种名贵木材修建的围栏,吹着身在高处才会有的风,他每次都会颤抖。
是的,因为寒冷。
今天的那个人也只会用这种简单方式来迫害自己啊。
他觉得同居人的伤害太过孩子气了。
父亲总是指出他和她的交流过于生硬,希望有一方可以做到改变,但很可惜,似乎是因为两边都太过于有性格的原因,这种生硬的关系一直到了现在。
不过,他也不想在这个时间里想起她的事,所以就算是说他本身不把她当一回事也没有任何错误。
他和她的相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自嘲着的同时,他朝着后面家的方向望去,已经没有了父亲的身影,现在距离家的路程只有台阶而已,换个说法就是,他才走了一点路程。
而接下来的路,需要围着山转个四五圈左右,因为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原因,他是知道有小路的存在,如果从那里走,大概会省很多时间,但现在的他更主要在于对世界的感受。
简单的说就是现在的他比起迅猛的做完每件事,更在意享受过程这件事。
而最为简单的享受过程,可能就是现在他这样轻松的饭后散步,如果被人知道了那肯定会被嘲笑思想过于老化了吧?
樱花瓣铺在路上,他绕过了第一个弯。
山的背面只有满满的樱色,仿佛在最底下有着直到视野尽头的樱色云朵。
然而这种场景过于少女心,他最多的情况也只是一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感慨美景。
山的这面封印着强大的魔物,所以这里的开发是禁止的。
——这是父亲在小时候和他说的。
但其实他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魔物,就算是小一点的,像是故事里所说的精灵或者怪兽啊,全都没有见过。
既然是寺庙家族都没有见过魔物,那么学习那些特殊的能力还有什么用?
曾经还是年幼的那个他问过父亲,回答和父亲当时的表情已经尚不明确,只是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被父亲教导过法术。
他认为是父亲被他说服了,所以还自得了好些时日,或许现在的他想起来都要好好嘲笑当时的那个自我过于童趣。
不过父亲说的也并没有错。
他又想着事情笑了起来,按照他听街坊和仆人的说法,在他出生的前一年,为了得到发展现在的市长和几个家族做了协议。
而当时出钱最多的父亲,只是要下了这座山和后面的樱花树林,不然按照市长原来的规划,白樱市至少还要扩大三分之一的范围。
他真心地认为父亲的伟大,那么简单认为这么一个伟大的人作的童趣来进行崇拜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是的,就算是认同父亲的话,他也只是单纯觉得魔物这件事不过是童趣的说法罢了,不然那种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只是在小时候提起?
他觉得他的思考一直都没有问题,就像现在走着的路一样。
转过障碍就逐渐看见自己喜爱的场景,走过这段路再次转过障碍又可以享受其他的美景。
晕红的云,在天穹散发秋意。
他思考着或许在白樱市不远处就有一片枫叶林,被樱花包围的城市又被枫树林包围,而这种枫叶林又是只在黄昏才出现的特殊品。
清晨的时候是荷花,早晨到黄昏前的时候会有大海,只有黄昏的时候才会有枫叶林。
他喜欢枫叶林的颜色,因为那个颜色可以代表秋天,又好像可以代表自己,所以他喜欢在黄昏的时候出来观看远处的景色。
还记得第一次知道枫叶的时候,觉得那三角形的叶子就像鸭子的脚一样可爱,鲜红却又泛黄的叶面稍微触摸一下就会破碎出现里面的纹理。
但很可惜他从来没见过真正的枫叶。
只有稍稍对着天际感叹,或者又对着图书过过手瘾。
他曾经想过到外面去,至少见一下真正的枫叶林,然后装一行李的树叶和树种回到这里,计划却最终在父亲“如果你走出白樱市就别再回来”那种诀别的话下放弃。
或许他很懦弱也说不定,只要向哪个人述说对枫叶的喜爱,或许就会得到一片枫叶作为礼物也说不定。
他觉得那种事情过于遥远,要说程度的话,就像是触摸不到的天空。
说到天空……
太阳已经有些看不见了,些微的轮廓最终也全部融入城市,金光…黄昏时期已经过去了,逐渐失去太阳的天空也会逐渐失去照耀大地的光芒,世界不止在变黑,也在变灰。
他扶着围栏,距离城市的路程还要绕两圈的山体。
比起山上面的圈来说,最后这两圈过于漫长,簇拥着大路的树木形成了最有自然感的壁垒。
再加上已经快到晚上,路上并没有照明……
他有些不想独自走剩下两圈的路程,早上的话无论几圈都没事,阳光的照射也是一种美,晚上空无一人,再加上树木遮挡了月光,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这种考验未免太超前了。
从这里向下方的路程眺望,他觉得不走寻常路这件事比起绕大路走更有吸引力,但其实从这里到下面的大路还隔着较大的断层,单纯走的话又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麻烦,要是到时候弄脏了衣服,同居人又要吵个没完没了,他是没觉得什么,只是或许这样就会打扰父亲的清修。
那么这个提议就淘汰了,想想从前是怎么离开的?
小路只能从台阶那边的岔道开始走,父亲开车载过这条路也不现实,那么只剩走地势陡峭的路实行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现实运用和当个好孩子的绕远路。
好孩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催眠着自己,不情愿的感觉战胜了同居人的唠叨——
*
再次静下来思考,已经是他到了山脚的时候。
过程中因为过于倾斜的原因,他的脚步就没有停下的可能。
如果要休息那就只能抱住沿途的树,树枝的话会因为惯性的原因直接折断,必须注意脚下或者前方是否有树根,落脚点和足部支撑的位置也大有考量。
经历这么刺激的事情,没有在跑到平坦的路上的瞬间摔一跤,或是崴个脚,仅仅只是身上看着有些狼狈的他,已经算得上是身手矫健了。
而此时的他却在思考着以后是否都这样的可行性。
所有的危险都可以避开,这么狼狈的原因不过是第一次这么干,第一次走这条路,那以后都可以走这条路,算作锻炼。
完全没有将失败算进去的他,过于自傲了,但连续两次的无伤大跃进确实给了他这样的自信。
简单的做出对以后的规划后,他轻松地说了句“就这样吧”便不再过多思考。
现在才算是走出家门的他距离今晚要去的地方只有两条街,如果绕着城市边缘走的话无论什么陷阱或者障碍都跨过去一定是最快的路程。
但是这样的话就太引人注意了。
他不太喜欢那样的感觉,况且就现在这样回家的话出来的理由又是什么?
才出来活动的他对于马上结束出来的原因这件事情不太情愿,至少走完这两条街,每次都以最后一次的眼光去看的话,再看不惯的东西也看得下去了吧?
就比如说距离最近的寿司店,生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吃的?整天把人当成动物养,在他们的想法里,只要按照固定的饲料(米饭)再随便配一些东西就可以让动物(人类)们满足吗?!
他觉得那样做食物实在太过敷衍,并且卖的个数价钱也实在不太合理,就因为距离寺庙最近的原因,沾了父亲很多光。
外面的牌匾写着「山路漫长,若是前去祭拜,买盒寿司解饿」这样的话而在每日都生意火爆。
就算不是去祭拜,也有很多人喜欢在父亲的樱花树林里感受城市里体会不到的赏花乐趣,这里最多的人,当属只能在白樱市住几天当做旅游的外国人和临镇的人。
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市长,也将这个独属于父亲的樱树林算在了城市最不能错过的地方之一来吸引游客。
他觉得市长不算是好人,因为在事先没和父亲说的情况下就把父亲的樱树林算在了自己的财产里面,但如果说父亲真的没有允许,那游客的进入又是父亲知道的事情,只是父亲从来没有和他说过类似的话题罢了。
那么素未谋面的市长到底算不算是好人,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种判断具有太多的独断性,「因为没有说就做了,这是没有礼貌的事情」来判断是坏人的话又会被人嘲笑的吧。
单纯的人类在真正的人类面前只剩被嘲笑的可能。
所以他不喜欢和别人交流自己的想法。
他认为人类的好坏之分有极为明显的交界线。
所谓身为人类那就按照人类的规则来定义,若是超越了某个规则,那就可以叫那个人是坏人。
但这其实已经算是废稿了。
因为人类不可能一直处于规则以内,从简单的规则说起就是不会在别人排队的时候插队这件事情就是很多人做不到的。
那么借由神州那边的道理来说,小事都无法完成那么大事就不必说了。
他觉得如果要全人类都做到百分百遵守规则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真心希望全人类那样的他,只能把这个简单的理想抛到脑后。
重要的还是现在要做的事情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说到底,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段离开家门呢?
如果说单纯地欣赏美景,只需要像日常一样坐在院子里休憩,坐看星空直到休息时间,那就算是所谓的美丽都可以体会到,只是不能体会到一路上的心路历程,但单单走了之后又不能体会那边休憩的美好。
那么在两难的选择下,跟随命运的指引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他所谓命运的指引,只是在自己思考陷入困境的时候第一个对自己提出请求的人。
如果单以这个简单的命运指引论去对待生活的话,他的生活或许也会成为「命运」的舞台剧,但到了这种时候,他才会赞美起人类有自主思考是一件多么正确的事。
今天的行动,并没有和父亲说,只是在晚饭的时候和父亲提了一嘴出门的事宜,并得到父亲马上的回答后,所进行的擅作主张。
事情的秘密性,他可以拍着胸脯说除了他外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事。
那就可以很轻松地在街上行走,别人不知道那就说明直到完成要做的事之前都不会有人来阻拦他。
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缘故,除了害怕外还有兴奋,但为什么会忽然心血来潮地想做这种事呢?
他觉得原因很容易确定。
他生来就追寻刺激的体验,厌烦平和的事态,对于以往的生活确实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但就在某一天,那个追求刺激的自我打败了其他自我。
而这次的行动就是开启这扇大门的钥匙。
简单的说就是找钥匙的活动。
他对自己很有自信,因为没有竞争对手,他又觉得过于可惜,但竞争对手这种东西,迟早会有的吧?
难以抑制的笑意,从逐渐勾起的嘴角开始无法遏制。
平常的他不能明白,为何现在的他如此病态。
现在的他不能明白,为何正常的他消失不见。
说到底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奇怪的,什么时候开始崩坏的?
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知道,现在的他只想宰了某个人,宰了某个他看得不爽的人。
把那个人宰了以后回去的路上顺手解决了那个寿司店老板吧,没什么原因,完全就是想动手而已。
“……”
他停下了脚步。
白樱市有到了黑夜后就不能出门的宵禁,所以在这个时间段他没有看见任何人,就连灯光也没有的这里,配合逐渐落下的花瓣有别样的萧索。
他觉得空气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但非要说个明白也不能明确。
只是有一种战栗感从四周压缩过来。
他感到极为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而就在这一瞬间,什么东西从远处飞窜过来,然后没有停留直接穿过他的身体。
“~”
他轻松地吹了声口哨,甩去匕首上的残渣,刚刚有砍到东西的感觉,对方似乎逃得也蛮快的,他没准备去追踪。
说到底追杀这种事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过于超越了,那是还没有找到钥匙前的他不允许做的事情。
如果是追凶的话,那个时候一定要穿上黑色的长袍,然后在后面逼迫他们的死亡。
他对美好的未来进行幻想,脚步轻盈地向前走着,传出呵呵地轻笑。
折下来的花到底是什么名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