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这是…放开我!快放开我!”
“那希伦斯同学,你挡着我的路了,请你让开。”
“我怎么可能会让开啊——呜呃!”
话还没有说完,那希伦斯便被那两个护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双臂也从背后被捆了起来。
“失礼了,不敬之处还请谅解,我也只是在赶时间而已,改日会亲自来向学生会道歉的。”
海洛伍茨勋爵一边面不改色地道着毫无诚意的歉,一边将手伸向门把手。在他的脚下,那希伦斯还在不停挣扎着,但仍无法阻止他去开门。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动门把手时,门从内侧被人打开了。
“父、父亲大人…啊?那希伦斯,这是怎么…请放开他!”
刚打开门,艾丽丝就愣在了原地。她然后看到了地板上一副狼狈样的那希伦斯,连忙上前给出命令,两名护卫这才松开了他。
“画画得怎样了,艾丽丝?”
“…托您厚恩,已经快画完了。”
“才‘快画完了’而已?你这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海洛伍茨家族的人啊,那份荣光真的有好好被你扛起吗?这种东西,早在我到来之前,就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是、是的…女儿一定铭记教诲,请父亲大人原谅。”
“哼…那么,余下的时间里,就让我们在里面等吧。我希望能将‘这场闹剧’尽快解决,因为在这里多花一秒都是在浪费光阴。”
说罢,他领先带头,走进了房间内。
…即便在外人面前,还是能毫不犹豫地训斥自己的女儿…海洛伍茨勋爵可怕的一面,这才刚刚展现出来而已。
“没事吧,那希伦斯?”
“呜…我还好啦,只是胳膊有点疼而已,但这跟与赫勒斯先生一起训练时受的伤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倒是你,艾丽丝,抱歉打扰到你了…”
“不用道歉了,我不在意…你还是赶快起来吧。”
走廊的木质地板十分冰冷,那希伦斯点了点头,与艾丽丝一起重新回到了房间里,海洛伍茨勋爵此时也已经在沙发上坐好了,身旁那两位护卫像是侍从一样一左一右地站着。
“虽然我对你的表现很不满意,艾丽丝,但我毕竟是个有尊严的男人。既然我向你承诺了三天的时间,那我就不会擅自食言,你还有最后一点时间来完成审核的作品。”
“是、是的…我明白了。”
艾丽丝略鞠一躬后,看了看那希伦斯,回到了工作台前。
房间里的人数一下子多了起来,但最为明显的,还是那突然变沉重了的气氛…这种阴森森的氛围之前从未有过,而其程度让身为旁观者的那希伦斯都感觉到十分恐怖,很难想象艾丽丝会怎样体会到这种感觉。
可是还好,艾丽丝的样子还是和之前的一样,没有什么不同,仍旧那么投入、认真。
“这是理所当然的,那希伦斯同学。若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她就不配当我的女儿了,而真正的艺术家要肩负的可比这恐怖的多,你说对吧?”
海洛伍茨勋爵似乎看透了少年的心思,说道。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少年只是低着头而已,连对话的意思都没有。
“是吗,看来我们之间还是有很大的代沟呢。没关系,我也知道你一定很恨我吧?在你的眼里,我一定在扮演着反派角色吧?不要紧,我不在乎这些,你对我的厌恶感也只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勋爵说道,掏出了怀表看了看上面的时间。
“我也只是在做我觉得是正确的事而已。我并不指望你能理解,因为这是很主观的,但我希望你能试着站在我的角度上思考一下……”
“…很抱歉,但这我做不到。”
“嗯,那希伦斯同学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呢…以后当你也成为了父亲时,你一定能多多少少认同我的做法吧。”
勋爵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不明白,更无法认同,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海洛伍茨勋爵大人,请恕我直言,你有曾考虑过艾丽丝的心情吗?你问过她是否愿意接受你的决定吗?”
那希伦斯深呼吸了一口,说道。他知道自己质问的方法有些无礼,而这样的无礼在一些场合中甚至会让他的脑袋搬家,但为了能得到最直接的回答,他还是冒了险。
海洛伍茨勋爵沉默了一下,但只是一下:
“…她的心情并不重要。若我一切都要顾及她的心情,那就什么都做不了。我是她的父亲,是将她带入这个世界的人,我有权力和义务去给她最好的。即便她对我替她做出的选择有不满,那也没有办法,我愿意做她仇视的对象。”
短短的几句话,没有任何剧本,但从他口中却十分自然地流出…其涵义并不仅仅存在于字面上,因为另外一种强大的决意也在其中。
“怎么能……这样…”
那希伦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然后瘫坐在了身后的小单人沙发上。
“什么是最好的…这……这都算什么啊?!艾丽丝的东西,不是应该由她自己来决定吗?”
“是将由她自己决定。”
海洛伍茨勋爵说道。
“我想知道的是,艾丽丝在这里学习的半年中,她有没有学到什么真的有用的东西。从小到大,她都是在我的照顾下,享受着最无可挑剔的高级家教式教育。正因如此,她才会有其他同龄的孩子没有的水平,她才配得起海洛伍茨之名。我相信如果她就按着那样走下去,她定会在国立大教堂…不,甚至皇宫里,挂上署上了自己名字的作品。”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艾丽丝。
“……可是我的父母亲,她的祖父母,却坚持要让她来这里上学。他们不明白啊,艾丽丝是不同的,她是整个海洛伍茨家族的希望!正因为她有着惊人的天份,才需要快马加鞭,这样就定能在历史中留下足迹…可放着我找好了的精英教师不管,来到这样的学校里接受和其他‘普通人’一样的教育……这我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啊!”
海洛伍茨勋爵的情绪突然变得十分激昂。他狠狠捶了一下茶几,说道。
“…可我也不想否决她的自由,所以我对自己做出了让步。我要看看她这半年中究竟在这里学到了什么,是否达到了我的标准、家族的标准。如果连在我们的私人家教下学习半年的水平都到不了,那我就要带她回去了。”
“……所以,才会有这个审核吗?”
“正是,但最后的决定,还将被根据艾丽丝作品的水平做出。所以做出决定的人,其实是她。”
那希伦斯也抬头看了看艾丽丝。
…真的是这样的吗?
在校长办公室时,自己曾听到过不同的故事…完全不同的。他觉得那个故事最有可能,但却不这么希望,因为他与爱丽丝的努力就是以勋爵的故事是真的为前提而做出的。
而现在,这份努力也该完成了…
……那么,让最后的结尾开始吧。
‘啪嗒…’
安静的房间中,画笔被放下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大。艾丽丝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转向沙发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作品已经完成了,父亲大人,请您过目。”
“哦?这么快就已经好了吗,时间明明还有富余呢,你们不也被教过若提早完成了试卷,多检查几遍再交比较好吗…不过也罢,我已经快要失去等待的耐心了,早早结束了也好。艾丽丝,若你觉得你的作品已经准备好了的话,那么就让我来看看吧。”
海洛伍茨勋爵说罢,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担平了就像是披风一样的长袍上面的皱纹,微笑着向那希伦斯点了点头,走向了工作台那边。
“…………。”
在思考了片刻后,那希伦斯也站了起来。即便自己没有收到过去的邀请,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上去。
艾丽丝站在画架旁,就像是美术馆中站在自己作品旁的艺术家,等待他人给出评价和赞美…只是,在这里,有些稍稍不同。
画布面朝着另一边,从勋爵和那希伦斯的角度看还什么都看不到。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见过这幅画的人,就只有艾丽丝本人。换句话说,这幅画还尚只存在于艾丽丝的世界里,因为没有其他人对其观测过。于是,这幅画进入他人的视界的那一刻,也就是它真正诞生之时。
…所以,两人其实是要将这幅画迎入这个世界中…
…这幅少女竭尽全力画出、并将希望寄托其中的画。
“……让各位久等了。”
艾丽丝说道,拎起裙摆稍稍鞠了一躬。
“那么现在,艾丽丝.海洛伍茨的最新作品就要展出了,请给予您的支持……”
她转动起固定画架的旋钮,使画架上部可以自由旋转。然后,艾丽丝轻轻地将双手放在画架上…并抿了抿嘴唇,可见她心里还是十分紧张的。但是,她也同样有着一份属于自己的决意,所以她没有选择逃避。
…随着画架的转动,一幅颜色崭新的画显形了。
那希伦斯的第一反应,毫无疑问,就是试图将这幅画囫囵吞枣地揽入眼底。
那是一幅…十分平静的画,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很放松。画中没有什么特别抽象的东西,构图十分纯朴,但却又十分精致。若只是乍看去,大部分人肯定会以为画中间的那棵积雪压枝的松树就是这幅画的主角,但若再多看几眼就会知道并不是这样的。一位少年坐在树根处,他有着金色的短发,并穿着在学校里司空见惯了的校服。就这样看的话,他可以是每天在这所学校上学的几百个有着相同发色发型的男生中的任何一人,莫过于一名“路人”,但是也许是因为人类的审美观的关系吧,他取代了同是生物的松树,成为了这幅画的主角。
……但他是特别的,不论谁都会这么觉得…一定会这么觉得的。要问为什么,那就请再仔细地看一下画,不觉得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吗?即便不是最敏锐的鉴赏者,也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强制让周围地面上纯白色的雪变成陪衬物的,他的那双异色的眼睛了吧。
“…………。”
那希伦斯愣住了…
…这个少年、不正是自己吗?
虽然画中并没有任何地方标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以箭头指向少年,但这种感觉却十分强烈…啊啊,对啊,学校中除了自己还有谁有这样的眼睛呢?一旦注意到了这点后,这个少年看起来就越来越像自己了啊。不论是发型、发色、脸部还是衣着方式,一切都开始和自己重叠,直到最后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自己”了。
然而,这份惊愕并不只属于那希伦斯一人…
那希伦斯斜眼看了看旁边的海洛伍茨勋爵。勋爵紧绷着脸,直直地盯着这幅画看,他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吧…不,他不可能没注意到。艾丽丝的画功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这个少年和他在现实中的原型没有任何两样,让人不得不做出这个联系。
“…………艾丽丝。”
勋爵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女儿,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他冷冰冰的语气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咄咄逼人。
艾丽丝不禁向后退了半步,那希伦斯的心跳也加快了数个节拍。两人虽然都有海洛伍茨勋爵会对完成品提出质疑的预感,并也多多少少做了心理准备,但却都没想到…勋爵会是如此直白的反感。
“…很抱歉,您的意思是…?”
艾丽丝紧张地问道。
“身为这幅画的作者,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吧?难道才仅仅过了半年,你就将教给你的知识全忘光了吗?”
“啊、啊…这个……嗯……”
“那么,先说说看这幅画的名字是什么吧。别忘了我们对这画还一无所知,所以从零开始吧。”
“嗯,这……”
艾丽丝用手梳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然后向旁边看了看,又看向那希伦斯,直到最后目光还在不停飘荡。
“…我还、没有想好…。”
“……没有想好?”
海洛伍茨勋爵停顿了一下,再看了看画。
“…那么,你想通过这幅画表达什么呢?”
“…………我…”
艾丽丝低着头,她的双肩在颤抖着,看上去随时可能会哭一样。
“嗯?回答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单单只是‘不知道’?……”
海洛伍茨勋爵又停顿了一下。然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突然伸出了手,朝艾丽丝的脸上用手背狠狠抽了一记。
‘哐啷——!’
少女向后跌去,撞倒画架后倒在了地上。
“艾丽丝!”
那希伦斯连忙上前帮忙扶持,但艾丽丝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只是捂着脸跪坐在地上。
…身旁,她花了不知道多少心血画出的画,就如同废旧纸板一样被晾在一边。海洛伍茨勋爵已经对它没有兴趣了,所以它被怎样也无所谓。
其实她并非不知道…因为,想表达的东西,并不适合此时此刻。所以,她只是‘说不出’……
“混帐家伙!你这样是成何体统,整个家族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这种事情对一个成功…不,即便对一个普通的画家来说,都是简单地能够脱口而出的啊!你的家教从第一节课开始不就一直在千叮咛万嘱咐:‘画之前就必须想好要画什么、为什么要画、以及想通过画传达什么’吗?结果到现在你连这些最为基本的基本功也都忘了,是想害整个家族绝望、活活气死我吗?!!!”
海洛伍茨勋爵大声吼道,那份怒火就如同草原上的野火,毫无预兆便烧了起来,让那希伦斯都不禁为之胆寒。
…可是,勋爵似乎还未息怒。
“来人!把这个不孝女给我带走!我已经没有别的好说的了,这场没有意义的审核也可以结束了!我现在宣布:艾丽丝.海洛伍茨未能达到审核的标准,所以将被遣送回家中等待下一步处置!我要让你从零给我开始学,直到你的这双手除了画笔之外,什么都不会握了为止!”
““是!””
两名护卫随即走上前,从两边抓住艾丽丝的肩膀,硬是要将她拉起。
“请、请等等,勋爵阁下!”
那希伦斯大声喊道。
“请你冷静一下,不要这么生气!艾丽丝连续工作了几十个小时了,而昨夜还一宿未眠,现在神经难免有些紧张,犯下这样的错误也只是粗心而已!”
“粗心?哼,若她有作为画家的自知,再怎么粗心的失误,也不会让她变成这样!我早就知道送她来这里是个大错误,但没想到会是如此之大的一个漏着!”
“怎、怎么能这样…勋爵阁下,你这样实在是太胡来了!……呜呃、放开她!快放开她,你们这些家伙——咕!”
那希伦斯上前,试图推开那两位护卫,但不但没能成功,肚子还重重地挨了一拳。也难怪,他们好歹也是接受过专门训练的,论级别的话迈加绝对有了。那希伦斯不过一届学生,怎么斗得过他们啊?
…不过,举旗投降也不是选择呢。
‘锵——!’
“呜呃——!”
“我说了放开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希伦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歇斯底里地吼道。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将一个护卫撞到在地,然后将长剑指向他的脖子。
“…你、放手!……没听到吗?把你的手从艾丽丝身上拿开!”
另外的那个护卫也愣住了,他好像并没有意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只是呆呆地站在了那里。
“快点给我照作!否则我可不管后果!”
“……!!”
护卫点了点头,将双手举过头顶,一步一步从艾丽丝那里向后退去。那希伦斯瞅准了这个空档,立马冲了过去挡在艾丽丝面前,并警觉地持剑朝向了海洛伍茨勋爵等人。
“你这是在做什么,那希伦斯同学?身为学生会会员的你,可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
“那又怎样?!我这样做与学生会毫无关系,这是出自我个人意愿的!而且,即便出自学生会的角度来思考,我这样做也是正确的——服务并保护学生们才是我们的职责啊!”
“我没有心情和时间来和你争论这个。请你让开,那希伦斯同学。如果你照作了,我可以装作你没有做出过这样的动作。这是我们家庭内部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你这样的外人该介入的,好好思考一下吧。”
“呵…这倒是讽刺啊,勋爵阁下!这里到底谁是外人呢?你好好看看吧——在这所学校里读书的大家,都在互相支援、互相扶助,这才是真正的家庭吧!?家庭是不会抛弃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是不会从这里离开一步的!”
那希伦斯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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