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你还是别高兴得太早,那希伦斯…你也不仔细想想,如果我真的那么珍惜那把枪的话,会这么容易就让你把它毁掉吗?若我的能力只有这么点的话,那我还配当佣兵吗?”
“可、可恶……”
那希伦斯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比起身上的伤,他更在意的是,这让他捉摸不清的战局。
“还站得起来吗?嘛,虽然你的战意不是我的『不可逆的宣判者』所能抹灭的,但在看到这个后,你又会如何呢…?”
佐德恩打开了大衣的夹层,只见里面挂满了玲琅满目的各类手枪和弹夹。
“很可惜的是,对我来说,枪械这种东西就是消耗品!抱歉让你失望了,但单单只毁掉那么一把枪,是无法阻止我的!”
…『不可逆的宣判者』能够做到的,顶多只有拘束对手。
若想击倒对手,还需要不同的术式或攻击手段。
佐德恩选择了手枪,但这种高致命性的武器却也异常精细,若出现故障或被对手破坏,那就代表事态会向麻烦的方向发展。
而那希伦斯此时遇到的就是这样的危机……
“………断得还真彻底啊。”
他一边看着手中那缺了一半的长剑,一边苦笑着说道。
平日不论是训练还是什么其它原因,一有事就把它抽出来,而且自己还从来不保养…也的确是时候让它寿终正寝了啊。
——不对,不是说这种风凉话的时候吧?
这把剑刚刚轻松地挡下了银色手枪的数发子弹,不但没有断裂,连个裂痕都没有…可为什么只被金色手枪打中了一次,就变成了破铜烂铁呢?
“…怎么了,还在为那把剑耿耿于怀吗?”
佐德恩笑了笑,说道。
“如果你肯现在投降的话,我还可以赔你那把剑的钱,或送你一把崭新的更好的剑也可以…啊,不过这好像不是你在介意的事情吧?”
他举起了那把新枪。
“如你所见,与被你刚才破坏的那把注重连发的【星女神的巫女】相比,这把【雷神域的英雄】更注重子弹的力度,你那把没任何看点的普通长剑自然挡不住…”
…不过话说回来了:武器与防具的分线是何时混淆的呢?
“……换句话说,只是因为那是把不同的枪,是吗?”
“如果这样对你来说更简单易懂,那就请这样去理解吧。”
佐德恩说道,重新拉上了大衣夹层的拉链。
“但比起在意我,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原本用来对付我那条‘攻击绝对不会失误’宣言的防御法已经不能再使用了吧?再这么打下去,更多红色的东西会从你身体里流出来哦,而我对这场战斗也已经感到厌倦了,所以再好好想想吧,因为这次就是你的最后机会了!”
“…什么机会?拒绝你那愚蠢的请求的机会吗?”
那希伦斯强笑着说道,他右肩的伤仍未止血。
“你反抗意识还真强呢…这难道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中二病’吗?嘛,不管了,给你这么多机会我也已经算大慈大悲了,接下来后果自负。我先提醒你一下:只要这场战斗未分出个结果,『不可逆的宣判者』就还会继续运转,而我做出的所有宣言也将继续生效,其中当然还包括我更早前做出的那道‘你绝对不会取胜’宣言……所以,在这注定要败北的命运前,你奋力但却无谓地挣扎又是何苦呢?”
“奋力是肯定的,但无谓…或许吧,可无谓并不是我想要达到的效果!……”
所谓命运,即是不可被改变的未来。
试图去改变不可被改变的东西总会让人无果而终……
然而,少年所坚信的那一事实:凡事必有例外,又将怎样对这做出回应呢?
这回应不是绝望,而是希望…包含了希望的‘奇迹’。
“…所以,我要让奇迹发生!”
那希伦斯说道。他奋力撕扯下了一块衣角,将其绑在肩膀的伤口处,用来紧急止血。
“…奇迹?……呵,开玩笑,别告诉我你这么大了还在相信那种幼稚的东西。”
面对那希伦斯的话,佐德恩只是轻浮地笑了笑。
“在我的『不可逆的宣判者』之下,你的胜算已经被降至无限接近于零。凭那以多少京兆分之一的可能性,你真的以为能够唤起奇迹吗?”
“…嘿,奇迹这种东西…就是因为可能性小,才会被称作奇迹的啊!”
那希伦斯自信地说道。
“……那么,你就尽管去试试看吧!”
佐德恩重新架起了枪,就像是决定是不是要往早餐面包上抹黄油一样,果断地扣下了扳机。
‘啪、啪、啪!!’
‘咣——!咔嚓——!’
三发子弹几乎是同时击中了只剩一半的长剑,将这那希伦斯赖以防御的武器打成了无数碎片。
“呜…啧!”
那希伦斯的双手被震得发痛。
他咬了咬牙,一把扔掉了剑柄,开始全速跑了起来。
…被狐狸追赶的野兔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跑。
连跑到哪里都不知道。这样的逃跑是没有终点的…
…唯有一个目的:保住自己的命。
“怎么了?刚才的那种勇气都到哪去了?你难道已经变成了失去獠牙的丧家之犬,只能夹着尾巴到处跑了吗?”
面对佐德恩的话,那希伦斯并没有做出回应…
他保持着与对方之间的距离,跑出了一个弧线…这样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能不被对方瞄准。
但在『不可逆的宣判者』下,这么做有用吗?
…那希伦斯其实也知道答案。
然而,他别无选择…那是在他内心某处觉醒的,求生本能强迫他做出的条件反射。
‘啪!’
佐德恩的枪口,再度喷出了火舌。
“啊!…咕!”
那希伦斯在能听到枪声前,便已经被击倒在地…
…左腿的大腿处传来痛感。
而中弹的那一面却是朝内的…又是从不可能的角度传来的攻击。
佐德恩刻意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
…他只是为了嘲笑那希伦斯的挣扎而已。
“切……好痛!…这家伙果然是来真的啊!”
低头看去,左腿被活活轰出了一个石子大的洞…这还只是勉强击中而已,若直接命中的话,恐怕整条腿都会断掉。
——和自己的长剑一样……
“我说过了吧?我已经厌倦了这场躲猫猫的游戏了。你如果还跑来跑去,对我也只会是个麻烦,所以我必须先对你那双腿做点什么……”
那希伦斯的余光中,什么闪着金光的东西在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他转头看去,只见佐德恩正朝自己举着枪走了过来。
“…接下来该打哪里好呢?如果你不想再也站不起来,那就最好乖乖投降。”
“…劝降什么的,一次就够了哦。再怎么问我同样的问题,你也只会得到同样的答案的。”
“……嘴硬的人,我也不怎么喜欢。”
‘啪!’
“呜!!”
又是一声射击的闷响,那希伦斯连忙捂住了右腹部。
他咬紧了牙关,三处伤同时传来的痛楚几乎能让他昏倒。
——啊,也是呢…在这种漂亮的地方,就这么睡过去也不错。
…但这么想是不行的。
从那漆黑的枪口深处传来的恐惧感,比任何高浓度黑咖啡都有效,让他精神极度紧张,绝不允许自己不负责任地闭上眼睛。
“别以为你好运,我是故意避开你的要害的。”
佐德恩说道。他已经走到了那希伦斯的面前,对伏在地上的少年投去了君王在面对败者时特有的那种冷淡的眼神。
“………………。”
那希伦斯则以充满了怒火和斗志的目光回敬。
“到了这个份上还不服输,我不得不对你的意志表示佩服…但是,我确实没有意思要继续和你玩下去了。这个委托我早就应该已经完成了,可是却还是和你磨到了现在,你也该知足了。来吧,好好接受命运吧……”
佐德恩说道,他并没有注意到那希伦斯眼角抽搐了一下。
少年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他可以服输,但唯独在某件事情上、对某样东西,决不能低头。
…他甚至连承认也不愿去承认,所以只要牵扯到了那个关键词,他就绝对不会服输。
“………是啊…。”
那希伦斯抬起了右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我为什么…还在挣扎呢?”
——而那个关键词就是…
“…你说的我都懂……但唯独有一条,我是怎么也不会懂的。你既然无法站在我这边思考,那么你就无法阻止我…因为……”
这时,那希伦斯猛地一挥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拂过佐德恩的枪:
“『单向召唤』!”
‘咔——啪嚓!!’
只听一个金属被贯穿的声音响过,佐德恩的手枪的扳机便被一块铁皮贯穿了…定下神一看,那原来是长剑剑身的一部分!
“喝啊——————!!!!!!”
那希伦斯大声吼道,用右腿猛地蹬地,舍身扑向佐德恩。
然而,因为『不可逆的宣判者』仍在起效,他这一动作被认定为‘针对佐德恩的攻击’。他于是直接穿过了佐德恩的身体,
并在踉跄地跑出了几步后,终于稳住了身子。
…没错,只要是因为那个关键词,一切就还没有完结:
“…命运什么的……根本不存在,所以…你要让我怎样去‘接受’它啊?!”
那希伦斯转过头来,边喘着粗气边说道。
佐德恩看了看手中已经成了一坨毫无用途的铁疙瘩的【雷神域的英雄】,不屑地随手一丢,又从大衣内侧拔出了一把新枪。
“……切…还有吗?”
“我没说过吗?枪械对我来说就是消耗品。”
佐德恩说道,看了看这把新的黑色手枪。
“…不过,这已经是第三把了,要知道这些枪并不便宜啊,维修保养费什么的也不是每天都拿得出手的,而且这次一口气就两把枪…这下难办了,看来得要找那些人多要点报酬,所以能否请你别再做无谓的破坏了呢?”
“那要看我什么时候能打倒你吧……”
“…真是的,如果你不这么嘴硬,我觉得或许我们还能交个朋友呢。”
佐德恩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诺埃尔那个小鬼,尽会给我添麻烦……虽说把这次委托的目标人物带来了,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家伙,若能给我事先想办法让他安分点就好了……啊!”
…明显是内心里的话,却不小心被佐德恩当成怨言说了出来,而当他注意到的时候那希伦斯已经全部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你都听到了吗?…抱歉,虽然我尽量在战斗中保持礼仪,但有些时候也会不知不觉变得毒舌……这是我无心的自言自语,请你别在意,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虽说对方是与自己站在相反立场上的人,但佐德恩还是点了点头以示歉意。
“不,我想问的是,为什么要责怪诺埃尔?她做错什么了?”
“………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啪嗒!’
佐德恩以一个流利的动作给这把新手枪上了膛。他然后将枪指向那希伦斯,试图重新以威慑感占领战局。
“我好像说过吧,比起关心别人你还不如关心一下自己呢。再说了,她做了什么也与你无关吧?她是站在我这边的,是你的敌人哦。”
“怎么可能无关呢?!她可是…是她带我来的,是因为她我才能站在这里的啊!她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有事相求于我,而我既然答应了她那就决不会食言!”
那希伦斯大声说道,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沙哑。
“呵…普通?你该不会是撞到头了吧?将身为睢者的人称作普通,就好比是混淆了黑与白的概念啊。睁开眼睛吧,蠢货,有着我们这样的能力的人是永远也无法获得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的……”
佐德恩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地上的诺埃尔。
被施下了催眠术的少女,无法干涉到这场战斗。她只是单单存在于这里而已,不能认可也不能反驳一切针对自己的言论。
“…她也不例外。”
佐德恩继续说道。
“‘绝对的创造’,这种几乎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能力,被多少人渴求着啊。她有这样的能力,一旦被发现,谁知道她的下场会如何呢?被马戏团捉去表演?被人贩子高价卖给地下的魔学研究所?不过其实怎样都比她独自一人流浪街头要强吧,孤单这种东西是十分恐怖的…所以,她应该对我收留了她这一点心怀感激,并尽量让自己派上用场才对……”
“你这家伙…你在说什么啊!你把诺埃尔当成什么了!?”
那希伦斯怒吼道,他颤抖着的声音突然间提高了数倍。
佐德恩沉默了一会,然后开了口:
“…多余的良心使我犯下了错误时,随手捡回来的麻烦罢了。”
“给我收回这句话!!”
“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要怎么让我收回去?”
“别跟我胡说八道!既然你不自己收回去,那就让我用拳头把那段话重新塞进你的喉咙里!”
“呵…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打败我?”
“打败不打败是次要的,我要……”
就如同坚定要将自己的信仰传达给他人的传教士一般,那希伦斯选择了布满荆棘的那一条路。
他抬起了头,像传统热血少年漫画中的主角那样高声喊道:
“——我要拯救你啊!”
过度经典,甚至有些老套的话,在洞穴中不断回响着……
“………………。”
佐德恩仍是一脸不在意地站在那里,然而,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原本要按下扳机的手指犹豫住了。
…是某种信息传达到了吗?
这很难说。佐德恩的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使他看上去更为困惑一些。他然后慢慢开口做出了回应:
“…我可不这么认为。”
“……什么?”
“我不认为你能够‘拯救’我。”
那种语气就像是在陈述某种白纸黑字写下的真实一样。
——自问自答的结果是:否。那么,答案也必将为‘否’。
“你的好意…不,你的意思我懂了。但很可惜的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被拯救的地方。过去或许曾有过,将来或许会有,但此时此刻的现在,我很确定,我没有让你拯救的必要。那希伦斯,你是拯救不了不需要拯救的人的,所以请不要再试图以那样的方式动摇我了。若你想要阻止我,你唯一的途径就是将我打倒,否则你就只能投降。”
…换句话说就是:“要么服从我,要么,反抗我。”
这是命运送给人类的挑战状。
选择前者的人摒弃了选择后者的人得到的权利……
…而选择了后者的人,此刻满身疮痍,但却还不曾考虑过放弃。
“……切,你真是…死脑筋的家伙啊!”
“彼此彼此,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啪——!’
枪声突然响起,然后紧随着的是人体着地的声音。
…那希伦斯仰面倒在地上,胸口一朵崭新的红玫瑰绽放了。
“很可惜哦,我好歹也是个职业的佣兵,像你这样试图用对话来拖延时间好想对策或逃跑计划的人我见多了。所以,若你以为只要还在说话我就不会开枪,那恐怕你就大错特错了哦。”
“呜……这、这是…可恶…这是怎么回事!?”
那希伦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却发现身体突然间变沉重多了…不对啊,胸口的伤看似不深,而打中的部位还不算什么要害,可为什么自己却会变成这样?
“啊,你还是别动比较好……”
佐德恩摇了摇那把黑色的枪,说道。
“这把【冥王】虽然不论是力度还是射程都不出众,但却仍是我惯用的爱枪之一。它的特点就是子弹无法给人造成致命伤害,在有效射程中也只能打穿皮肤。怎样?是不是觉得这是废枪一把呢?但它并没有听上去的那么弱哦……”
他从兜里取出了一粒只有豌豆大小的黑色小珠,看上去像是做咖喱时用的调料丸。
“这就是【冥王】的子弹。从造型上就能看出,它并不是为了摧残肉体而设计的。每一粒这样的子弹上都附有了使人类麻痹的术式,只要中这玩意儿一枪,你就基本上可以算是Game Over(游戏结束)了。”
“呜…………”
那希伦斯想用手按住伤口止血,但却发现上半身已经慢慢开始失去知觉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手不听使唤,就连呼吸也会变得困难起来!
佐德恩站在原处,默默地看着对方挣扎。他然后又从大衣中抽出一把枪,这把枪的造型和之前的三把的比起来相对逊色一些,但它的用途显而易见……
——赐予被【冥王】俘虏的猎物最后一击。
“这次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让你逃掉了…请安心吧,只要你允许自己晕过去,就应该不会太疼:”
【→对于你在这场战斗中死亡的可能性,予以否决!←】
‘啪——!’
手枪随即开了火,直直地打中了那希伦斯的左胸。
‘啪、啪——!’
紧接着,又是两发子弹无情地飞了过来,击中了他的脖子和右胸。
和之前截然相反,佐德恩瞄准的都是那希伦斯的要害部位。
已经不需要去刻意顾及引导子弹了…因为不论命中哪里,只要『不可逆的宣判者』对那希伦斯的生存给予了肯定,那么将他的身体当成靶子来打也不是不行的。
这一点,那希伦斯本人也心知肚明……
…名副其实的钻心之痛几乎让他要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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