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吗？…那位克里斯多佛同学？”
那希伦斯问道。
“…他死了。”
伊尔低沉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啊…？！死…死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是…”
艾丽丝追问道。
“别管了，别再问了。”
伊尔放下了手中的红茶杯。
“没有人愿意再想起…那是一段悲伤的回忆，而且现在随口提起他的名字就像是随口说出禁忌词一样，别再追问了，也算我求你们了。”
那希伦斯和艾丽丝看了看对方，然后点头答应。
“塞巴斯顿.曼罗，全校平均分第一、艺术文理全能、学生会主席、年末平均分：…100.00满分。”
这时，轮到塞巴斯顿了。当托艾先生念出他的分数时，学生们又再度沸腾起来了。虽然刚才的几人都拿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分，但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一人达到满分…这也是大家都在好奇的事情。
他面带微笑光荣地走过讲台，从托艾先生手中领过自己的奖状和证书。下面的学生们还在唧唧喳喳地讨论他的高分。有人说正因为他是天才，天才能做到普通人无法做到的东西。有些人说他是作弊的，但即便作弊真的能保证拿到全科满分吗？没有人知道真相，而谁都想知道真相。
“…啊啊，和去年一样呢。”
伊尔撇了撇嘴，说道。
“100分全科满分的成绩，按理说是没有任何人能够达到的。这意味着整个学年中没有丢过任何一分，生来便不完美的人类是做不到的。然而，这只有造物主才能做到的不可能的任务，却被他做到了…”
“塞巴斯顿去年的平均分也是100分？”
那希伦斯问道。
“是啊…自从他入校以来，便一直都是100分的完美满分。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问他他也只会巧妙地岔开话题。当然，谁会不被诱惑啊？全科目满分这种原本不可能的事情，现在被证明为可能了，谁心里都想试着去爬这座高峰。”
那希伦斯看了看和其他三人站在一旁的塞巴斯顿，心里不禁也生出了一丝好奇心。
“接下来…伊丽莎白.赫顿，魔法综合评定为迈加级别、艺术奖学金以及国家剑术竞赛亚军获得者、年末平均分：99.27分。”
刚才一直在一旁不屑一顾地看着其他几人的金发女生走上台，但并没有领奖。她用同样的扩音魔法将自己的声音放大。
“…今天有一个人不应在这里领取荣誉…不应领取不属于自己的荣誉。只有真正付出了、努力了的人，才配冠名‘学年第一’的称号。”
她然后毫不客气地指向在一旁站着的塞巴斯顿。
“塞巴斯顿.曼罗！我是绝对不会承认你通过作弊得来的分数的！总有一天…我会拆穿你的骗术、让你毫无立足之地！你给我做好准备！”
说罢，伊丽莎白从托艾先生的手中一把拿去了证书和奖状，然后朝自己的座位的方向走去。
“…啊，让我们热烈祝贺这几位的成就吧。”
台下尴尬的沉默被打断。学生们一边断断续续地鼓起了掌，一边开始就伊丽莎白大胆的发言展开讨论。
塞巴斯顿等人并没有被这小小花絮而扰乱情绪，他们各自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在这里被点到名的话，就等于成为了学年一开始的焦点人物…要想保持低调也很难了。
“接下来，要颁发一项很特殊的奖…”
原以为颁奖仪式已经完毕而又开始吵闹的学生们重新安静了下来，并将他们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讲台上。
托艾先生打开了另一卷卷轴。
“下面是本年度的最高荣誉奖学金…‘特优生全额奖学金’的颁发仪式。”
那希伦斯突然浑身一颤抖，他并没有被告知今天会轮到自己上台领奖。他回头看向讲台的方向，隐隐约约地看到托艾先生在朝自己这里微笑。
“喂喂…今年会是谁呢？”
“肯定是塞巴斯顿吧。不论成绩、长相还是风度，他都配给绝对的满分。”
“你糊涂啦？塞巴斯顿学长可不是什么新生啊！”
“…今年会是哪位幸运的新生呢？真想见见他啊…”
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对获得者身份的猜测。那希伦斯不禁将自己和塞巴斯顿做了一下比较…的确，不论是成绩、长相还是风度，他都凌驾于自己不知多少。如果专门为他而在这个奖学金上设置例外，那也不奇怪。
就如那希伦斯的反应是自己所期待的一样，托艾先生继续念道：
“…请那希伦斯.那卡斯特尔同学上台。”
然后，正如自己所猜测的，在站起来的同时，艾丽丝和伊尔同时看向了自己，并在一瞬间成为了整个食堂注意力的焦点。
艾丽丝和伊尔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惊讶，但那希伦斯并没有顾及这个，他向两侧的座位打了声招呼后便从缝隙中挤了出去，向讲台的方向走去。
虽然从这一排到讲台的距离并不远，但此时，这一段距离被放大了几十、几百倍。周围鸦雀无声…不，应该有着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只不过自己的耳鸣将其完全盖住了。
“哎，就是他吗？”
“陌生的面孔…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眼睛…和恶魔的眼睛一样啊。”
如自己所料，自己突出的特征——异色的双眼，成为了大多数人的话题。有些人虽然坐在走道边，但并没有在那希伦斯路过时刻意降低声音。那希伦斯并没有理会这些，而是径直走上了讲台…自小到大因这双眼睛而受到的歧视，早已习惯了。
“嗯，大家请安静一下…”
托艾先生说道。
“…‘特优生全额奖学金’是奖励给新生中最能将自己的潜力和才能展现的人。有时，一幅漂亮的画，却比不上一张纯白的空画纸。这项奖学金，是为了嘉奖那些有着无限的可能性的同学们，也是为了鼓励大家将自己那份可能性展现出来。请大家牢记：没有人是完美的，也没有人是无用的。在此，我很荣幸地将其颁授于那希伦斯同学。”
他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张羊皮卷轴，上面还贴着一枚蓝色缎带的勋章。
那希伦斯反射性地双手接过了卷轴，然后握了握托艾先生伸出的手。台下也机械性地响起了掌声，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份荣誉到底是什么，但大脑凭借着逻辑推理，分析出了‘既然能上台领奖，就是莫高的荣耀’的道理。
掌声中，参杂着各种各样的交谈。
“开什么玩笑，那份奖学金应该是属于我的！”
有这样野心勃勃的。
“啊，若我也能那么幸运就好了。”
也有这样唉声叹气的。
“切，无聊。”
当然，还有漠不关心的。
那希伦斯虽然并没有真的听到这些，但他的第六感却在告诉他，确实在这个房间的某处，这些话被说出了。
“事先没通知而突然叫到你，希望你不要见怪。”
托艾先生低声说道。
“没关系，虽然有点紧张。”
那希伦斯回应道。
“过后请抽时间来我办公室一趟…应该不需要别人来带路了吧？”
“嗯…我想不用，但是—”
正当那希伦斯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托艾先生松开了他的手，他这才注意到四周的掌声已经停止了，如果再像刚才那样说话，一定会被他人注意到的。那希伦斯于是点了点头，走下了讲台然后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原、原来你就是那项奖学金的获得者？！”
伊尔膛目结舌地问道。
那希伦斯又一次猜中了。他在走上讲台之前便知道自己在回到座位时会遇到这样的提问。
“天啊，这太难以置信了…不，人不可貌相，可是虽然我昨天就有你不是普通人的预感了，但这还真是意想之外的事！…”
“真是恭喜了啊～。”
艾丽丝笑着说道。
“既然是新生的最高荣誉，那以后还真要请多多指教了。”
“啊，是吗，哈哈…”
那希伦斯尴尬地笑了几声。他可以看到离自己较远的人在一边指着自己一边窃窃私语，而离自己较近的人则在想方设法找人来试试搭话。老师们开始指导学生收拾餐具，用餐时间已经结束，接下来应该要和所有人一起去学校了。
“还是冒昧地问一句…他们为什么会选你啊？”
伊尔凑过来低声问道。
“当然，如果你不愿回答的话，我也不会追问…啊，毕竟谁都有自己的隐私权，对吧？”
“啊…不，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那希伦斯将刀叉和较小的碗碟都放在了盘子上。
“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按字面去理解吧。”
“…哦，一定是各个方面都太优秀了，以至于不知道是因哪项而选中自己的，是吧？”
伊尔弹了个响指，说道。
那希伦斯摇了摇头。也对，总不能说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已吧。按他们的逻辑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回答的，那样只会让他们有自己是在故作‘谦虚’的错觉。
…有时候，现实比虚构的还要荒唐。
等待着被老师点名可以离席的时候，时常会有人前来搭话，那希伦斯也尽量礼貌地回应他们。短短的十分钟之内，就有男生女生十几个人上来打招呼。这种人气，就好象是随着这个奖项附赠的一样。
“看来人气已经开始向你袭来了啊。”
伊尔撇了撇嘴，说道。
“要小心啊，艾丽丝…若让男生尝到了受欢迎的甜头，后果会不堪设想啊。有人会被人气冲昏了头脑，从而变得傲慢…哎呀哎呀，名气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身外之物时比较好啊。”
“是这样吗…？”
艾丽丝似信非信地问道。
“我说，别随便给别人灌输古怪的知识可以吗？”
终于轮到这一排的学生了，那希伦斯于是站了起来，一边端起餐具一边说道。
“你把我看成怎样的人了…而且，你不也是男生吗？说这种话合适吗？”
“啊啊，你的双眼已经被遮住了～睁开双眼吧，在明镜中看看你自己～好好看看那名为傲慢的恶魔——路西法究竟在你的身上施了什么魔法吧～”
伊尔于是旁若无人地背诵起了某剧戏中的台词。
“话说回来了，你在讲台上还和那位老先生嘀咕了些什么啊？”
艾丽丝凑了过来问道。
“怎么，你听见了？”
“嗯嗯，没有，但当时看到了你的嘴在动。”
“其实…”
那希伦斯开始回想昨天在校长办公室所遇到的事情。虽然并不是每个细节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但至少，屋内的摆设、当时对话的大意以及心境和感觉都被记了下来。…
“…也没什么啦。只是觉得…觉得我所熟悉的日常生活要开始逐渐离我远去了。”
“这样啊…我好像能体会你的感受。”
“…你能？”
“嗯，当然～”
艾丽丝笑了笑，说道。
“我的家族是和教会有着亲密来往的贵族，以至于为了培养我让我成为能够为家族独当一面的女性，我除了父母和家教们以外谁也不曾见过，朋友也一个都没有。”
那希伦斯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这位少女，虽面带笑容，但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却没有一丝幸福欢乐感可言。
过着笼中鸟一般的生活…究竟有谁能够体会得到呢？
“导师们口中所言的圣经中的圣谕，就是我应去理解、去追寻的全部。但那也许并不是我想要的。内心里，我希望能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去过没有约束的生活…离开现状，没错，就是要去离开现状、去挣脱束缚自己的锁链。”
她如此地说道，眼中流露出过去的光芒。
“所以说，来到这所学校，对我而言是一切的重新开始。过去的日常生活，对我来说已经是历史了。而代表新的一章已经翻开的，正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就是你啊，那希伦斯。”
…是、…我？
那希伦斯愣住了。艾丽丝张开双臂，就像是在享受春野中的阳光一样。和自己一样，但又与自己不同…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过去的日常呢？去接受一下新的生活，也未必是件坏事。既来之则安之，就坦然去面对吧。
“…啊，是吗？”
“是啊，所以，笑笑看吧，那希伦斯。”
艾丽丝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笑了笑。
“喂喂喂！你们两人怎么丢下我一人就走了啊？！太无情了！是不是故意欺负没有奖学金的我啊？！！”
伊尔从后面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
那希伦斯笑道。
这一次并不是挤出的笑声，是从心里由衷感到的欣慰而发出的真正的欢笑。
自己上一次这样笑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已经记不清了，但能再度重拾笑容…的确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啊。伊尔和艾丽丝，在这里最先交到的两个朋友，从今以后也一定会一起再像这样笑吧。
“那个…好像我们…”
艾丽丝这时露出了焦虑的表情。
“…遇到了点麻烦啊。”
不知不觉中，已经跟着其他人走到了宿舍门口前的绿茵地旁，而不知为何，大家以三人为中心保持距离围成了一个圈。男生女生在那里议论纷纷，气氛很是古怪。
“大家的样子好奇怪啊…”
伊尔嘀咕道。
这时，从人群中站出来了一个男生…出乎意料的，他的面孔并不陌生，因为那希伦斯昨天刚刚见过他。
…是那个叫珀尔的男生。
“…都给我安静！”
他大声朝其他人喊道，顿时四周便安静了。他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即便是新生也会立即明白自己的地位的气息，而其他人此时正是被这股气息压倒了。在确定没有人会打扰自己后，他转向了那希伦斯。
“…啊，我们又见面了呢，那希伦斯同学。”
“彼此彼此呢，你今天如何？”
那希伦斯说道，他并不是在提问，只是用这个句子打招呼太常见了，以至于人们会机械性地给出‘今天我很好’的答案。但，珀尔却一脸都是不悦的表情。
“…在收到他人的忠告时，聪明的做法就是去遵守。只有傻瓜明知后果还要去做，而你明显就是这样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希伦斯直接打断了他，问道。
珀尔皱了皱眉头。他叹了口气，然后将手向前伸去。随着一个挥舞的动作，一把仪装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单向召唤！”
伊尔在后面惊叹道。
那希伦斯没有被这一动作而扰乱注意力，他的双眼仍死死锁在珀尔的身上。
“我是说…”
珀尔将剑头指向那希伦斯。
“…没有听从我的话会让你后悔的！做好觉悟吧，今年的特优生！”
“这是在向我挑战吗？”
“你可以那样理解。”
周围的学生开始沸腾了起来，有人开始一起喊出：“上啊～打啊～”的口号。而为了‘看好戏’，他们还向后退去，让两人能有更大的空间。
“…还、还是算了吧，那希伦斯。”
伊尔这时上来劝道。
“这家伙不好惹。如果是会单向召唤的学生，通常都是基诺-8、基诺-9的高材生…而且这才是新学年的第一天，试试看用其它方式妥协吧。”
“…伊尔，学校里有关于学生之间的切磋的规定吗？”
那希伦斯问道，他向前走去。
“啊，那个…虽然没有特别的规定，但还是有—”
“那就行了。”
那希伦斯说道，他此时站在珀尔五米左右的正前方，两人正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
“如果是剑术，那我也略知一二，不会处于绝对的弱势。”
“很抱歉啊，通常学生是不允许佩戴武器的，就连我这个基诺-8的也不能例外。单向召唤这种初级魔法中的高级魔法，也只是将事先准备好的某件东西用魔法进行空间转移而已。我只有这一把剑，恐怕没有多余的能够借给你。”
珀尔说道，他弹了一下仪装剑最具杀伤力的剑尖。
“…没有那个必要。”
那希伦斯说道，他将右手伸向了前方的虚空，随着一个抓握并抽回的动作，他从什么也没有的空中抽出了一把长剑。
“…！”
这个动作，以及其产物，让珀尔稍稍吃了一惊。四周的学生们，此时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啧，安静！”
珀尔再次吼道。他重新转向那希伦斯，但脸上的表情流露出了一丝烦躁感。
“那么，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你没问题的话…”
那希伦斯的嘴角微微地扬起，他将长剑指向了珀尔。
“…我随时…都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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