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本雄二和张思文依旧站在走廊里。他们聊着北国的冬季,聊着那时的艰苦,时不时发出一些叹息和一些笑声。那是一段战火纷飞的岁月,充满了仇恨以及伤痛。
“我们,去喝酒吧。”藤本雄二转过了身,抬起手邀请张思文进到了宽敞的和室内。
张思文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也做出了请的手势。两人就这样三步并两步地走进了和室,只是两人的眼神,像是重新回到了过于一样。不屈、坚韧、誓要踏平战火、定要将这世界上的一切不公粉碎,这是属于战火淬炼出的眼神,这是背负着大义踏步前进的精神。
看到两人的样子,和室内没有人说话。藤本慎更是不自觉地发抖了起来。他只见过一次父亲露出这样的眼神,那就是在和大哥一起离开家的时候。
温婷婷看到张思文进来后,挪出了空位。张思文只是盘腿坐了下来,一言不发。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穿着戎装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为何,她的心,跳得好快。
正当两人入座时,唯子和藤本松便端着菜走了进来。他们将做好的菜摆在了桌上,最后,藤本松将三个白瓷坛轻轻放在了桌上。而一旁的唯子则拿出了酒具和餐具摆在了每个人的面前,最后才和藤本松入座。
藤本雄二从桌上拿起一个白瓷坛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仔细地端详了一会,然后闭上眼,一股长气从鼻孔中深深呼出。就像是释怀了一般,也像是放下了某些东西一样。不过,他的脸上表现出来的更多是一种高兴的神情。
他慢慢解开了绑在坛口的绳子,坛口的封蜡也随着绳子的慢慢剥离开了。雄二将解下的绳子放在了一旁的榻榻米上,然后将酒坛口上包着的白布取了下来也放在了一旁。看着瓶口的软木塞,他又点点头,然后用力将它拔了下来。
清香而醉人的香气从小酒坛中溢了出来,直叫人垂涎欲滴。哪怕是平时不喝酒的张思文,闻到这样的酒香,也想要细细品尝一下这一坛甘醴。
“小松,剩下两坛是你们的,快点打开啊。”雄二看到只有他一人打开了酒,看向了藤本松,催促着他把酒打开。
“好的,爷爷。”听到祖父的话后,藤本松像是回过神一样,从桌上拿起了一坛酒学着雄二的样子打开了。
藤本雄二并没有着急将酒倒入酒壶中,而是看着那小小的酒杯,摇了摇头。“果然,和你喝酒的时候不想就这样简单的小酌啊。”
张思文听到藤本雄二的话后,笑了出来。“是啊,可是这里没有酒碗啊。”
藤本雄二听到张思文的话后,也笑了出来。一旁将酒倒入酒壶中的藤本松看到两人的样子,一脸的不解。不过,这并不妨碍唯子用装满酒的酒壶为每个人的杯中填上佳酿。
“那就发扬自主作风吧。”藤本雄二将酒具推到了一旁,将原本用于夹菜的空碗放在了面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无所谓正式不正式的,以前我们不也是没这么多讲究吗?”
张思文也将酒具推到了一旁,将空碗摆在了面前。“哦?听你这么说,看样子是在后方修养的时候,见到了主席了?”
“他可真是一位伟人啊。”藤本雄二一边为两人倒着酒,一边说到,“虽然那时候他的穿着和一般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就是有那么一股气质,让人看到他就知道他一定是一位不凡的人。说真的,在他面前就是放松不下来,还是和你一起喝酒比较轻松一些。”
“嗯……我懂的,雄二。”张思文也是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藤本松看着雄二和张思文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问号。虽然他听不懂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是,他能够感受到那种只属于两人的友谊。
“松,很惊讶吗?”藤本慎开口问到。
“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我觉得我想要听听爷爷过去的事情了。”藤本松若有所思的说到。
“这样啊……”藤本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咽了回去。他不知道父亲不再服药的话,还能坚持多久。不过,不管是还能坚持多久,他最后一个愿望也实现了。对于父亲来说,他的人生已经圆满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大哥,如果你还在的话,那该多好啊。
藤本慎看着杯中的酒,摇了摇头。最后,回来的也只有一张照片,和一捧骨灰。
生死茫茫他乡驻,
不知音讯枯骨归。
若见月明不知处,
只叫思人念断肠。
大哥!我真的好想你啊!
“阿慎。”明美看到藤本慎的表情,轻轻将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
“没事的。我只是……”藤本慎摇了摇头,他强行挤出了笑容。但是,眼中却变得有一点混浊了起来。
“我明白的。”明美只是简单地说到。她知道藤本慎在想什么的,只是,她相信父亲一定会说的,一定会将曾经没有说的事情告诉藤本慎的。
“我们开始吃饭吧。”藤本雄二端起盛着酒的碗,“今天,我希望用挚友家乡的方式做开头。这酒,敬曾经那段岁月。”
众人举起手中的酒,做出了敬酒的示意,接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藤本松知道中国餐桌的规矩,但是,这样在家里却是第一次。看着祖父脸上严肃的样子,他对那段时光更加的感兴趣了。
喝着碗中的酒,张思文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这并不是他想象中日本酒的味道。虽然没有真的喝过,但是也看过相关的介绍。这个酒,虽然很好入口,但是,却不是那么的友好。
“酒味是不是很浓?”雄二一边添酒,一边看向了张思文。
张思文夹了一口菜,用清淡的菜味将这浓烈的酒味压了下去。“雄二,你这个酒……是不是在封坛以前蒸馏过?”
“你的嘴还是这么刁。”雄二笑着说到,“当年你那个自己酿的甘薯酒,可比这个烈多了。”
藤本松简单吃了点东西后,便拿起酒壶给其他人添起了酒。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祖父酿的酒会这么烈,这完全就是中国酒了啊。还真是没办法习惯。
一旁的温婷婷细细品味着酒香。这种酒,果然是那种高度米酒的味道。不过,唯一没有把握好的应该是酒香不够。雄二这样简单蒸馏是能提高酒的纯度,但是,味道也会因此打一些折扣啊。
“谢谢。”看到藤本松为自己添满酒以后,温婷婷笑着表示了感谢。
“阿慎。”藤本雄二看向了一旁的藤本慎,“爸爸我呢,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爸爸,过去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吧。”面对父亲的道歉,藤本慎反倒是觉得不自在了。
“不不不,这件事回国以来,一直没有和你说过。”藤本雄二端起酒碗,硬喝了一口,“健一的事情,其实忒莉莉夫人是知道的。但是,我却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健一的身份太特殊了。”
“大哥他……不是记者吗?”听到父亲的话,藤本慎彻底糊涂了。
“健一,其实是共产国际的地下党员。”藤本雄二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也是和他前往中国以后才知道他的身份。那时候,他表面的身份是帝国日报的记者,但实际上却借助这个身份频繁地和军部的高层们接触,将获得的情报交给地下战线的成员,然后经由我的手转交给我的挚友。”
藤本慎没有说话,他是第一次知道大哥藤本健一的身份,也是第一次听到父亲讲起这段回忆。他想问的太多了,但是,此时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挚友啊,还记得每次给你们送药品时的那个信封吗?”藤本雄二转头看向了张思文。
张思文只是点点头,他没有那段回忆。但是,灵魂深处的感觉却在告诉他,的确有这件事,而那些事也如同自己真的经历过一样,真的就这样历历在目。
“那些情报就是健一弄到手的。他一直坚持着认为正确的事情,甚至在我的身份暴露以后,不惜与我断绝父子关系,也要留在中国做他该做的事情。”
听到这里,张思文不再说什么,只是端起了桌上的酒碗。“敬这些默默无闻的战士们!”
藤本雄二端起酒碗,只是那端着酒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他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似乎就要哭了出来,但是,他却让自己强忍着。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做的是正确的事情,也知道那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别,便是永别。
“敬父辈们!敬!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看到父亲此时的神态,藤本慎双手端起酒杯,用汉语表达出了自己的敬意。
杯酒再空,只是悬壶再添。这原本凌冽的米酒,此时似乎喝起来更加沉重了。就像是被烈火锻造出来的钢铁一样,也像是那充满硝烟的炽热。
“父亲大人,那您回来以后,没有和健一大哥有过联系吗?”明美代替慎问出了他一直想要问的事情。
“战争结束以前,我都没有和他联系过。”藤本雄二叹着气摇摇头,“我还能这样活着,也是多亏了忒莉莉夫人,如果不是她的魔女之力,我恐怕在不是死在回国的路上,就是一踏上码头的地面就永远的消失了。甚至可能还没有进到租界就消失在黄浦江里了。”
“阿慎,其实我离开日本回国以后,找到了健一。”温婷婷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说到,“不过那时候,健一已经不叫健一了。他在战争结束前就离开了东北,先去了莫斯科,之后又到了延安,最后改名叫王德林在中国定居了下来。”
“只是,他的那些家人却一直以为他是战争遗孤,所以也并不知道我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直到他在最后闭眼的时候,他的儿子送来骨灰的时候,才知道他的父亲事情。”说到这里,藤本雄二又端起了酒,只是这次张思文习惯性的端起了酒碗陪着他一起喝了起来。
“所以,这件事就被当做两家的秘密。从此隐瞒了下来?”张思文摇着头说到,“别告诉我你真的这样做了。”
“并没有,健一的儿子只是和我寒暄了几句。但是,我们却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雄二顿了顿,他放下了手中的酒,“他告诉我,健一只是想落叶归根而已,之后就很少再联系了。”
听到这里,张思文便不再说话了。他只是陪着雄二喝着酒,虽然还是想再说点什么,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藤本雄二似乎有点喝上头了,开始说起了那段在前线战区当医生的事情。他知道,眼前的挚友并不是那个人,但是,他也知道,挚友只是失忆了。
太久了,真的是过得太久了。久到他甚至记不清那些人的名字,只是记得他们的样子,那些质朴的样子,那些为了守护家园而穿上军装的样子。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坚毅与勇敢,是他下定决心要帮助他们的源头。
藤本雄二再一次举起了酒,他的眼神和张思文一样,和这个穿着青灰色军装的战士一样,充满了战火淬炼出的坚毅双眼。
干杯!为了守护最重要的东西!
敬那些最可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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