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热情的握手之后,都冷静地坐了下来。藤本雄二拿起桌上的老花镜,用颤颤巍巍的手戴了起来。
“虽然,你的确很像我的那位挚友,但是,我并不糊涂啊。他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是男的啊。”冷静了一些后,藤本雄二皱着眉头,带着一脸的疑惑,“忒莉莉,不会连你也认错了吧?”
“雄二,你应该记得吧。你的那位挚友……”温婷婷见藤本雄二说起了汉语,自己倒也一点也不客气地和他叙起了旧。
“他是已经死了。这个事情,不光是我知道,所有知道他名字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死了。”藤本雄二盘着手,低下了头。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说刚才只是来自直觉上的冲动的话,现在让他冷静的面对这样的现实。无论如何,他是无法接受的。
一个人,完成了他一生的伟业,就应该安静地去极乐世界享受生活。即便是自己一生的遗憾,那也不应该用这样的乱来的方式来弥补。这样,真的是太自私了,简直就像是自己在侮辱自己的挚友一样。
“那么,雄二。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你自己。你是为了什么一直挣扎到现在的?”温婷婷并不打算就这样让雄二逃避下去,她甚至想要冲过去揪起他的领口大声的向他质问。
“这并不是这般羞辱他的借口!你让一个女人来这里,坐到我的面前。你说就是他。我说,这不是他。你说,这就是他!我说,这根本不是他!这是在羞辱他!”雄二瞪圆了双眼,眼中的怒火如同要冒出来一样。
“这也难怪。雄二,你毕竟没有见过我从军之前的样子。”张思文并没有被眼前这个老头生气的态度吓到,他只是说着自己了解的事情。
“你又懂他什么?!你只不过是和他的感觉一样而已。他已经死了!”雄二咬紧了牙冠,用近乎啜泣的声音挤出了口中的话,“他早就已经死了……”
“我的确没有那段记忆。那个我也的确是死了,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那就是我刚才握着你的手的时候,是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会欺骗我,我想,也不会欺骗你的。”
张思文并没有说什么宽慰对方的话。那种挚友相见后的热情,那种属于那段岁月才会有的热情,是真的,是发自内心的。
藤本雄二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十分清楚,这并不是谎言,但是,他分不清楚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是说,只是一场混杂着不真切的走马灯。
“既然如此,雄二,那我也只能这样做了。”张思文说着站起了身,“还有一件事,现在这个我,才是你遇到我之前的样子。我的这个样子,只有那个我的家人、忒莉莉和那些在德国留学的同学才知道。”
张思文身披繁花满开,他仔细地回忆着那张照片中,那个自己所穿的衣服。任由时空在身上游走着,只是为了证明雄二的等待并不是白费。
繁花尽满,香气四溢。藤本松将雄二护在了身后,紧紧地盯着眼前那双从散落的繁花中透出的双眼。
“爷爷!”
雄二将藤本松推到了一旁,不顾对方的阻拦,站起了身。是他,真的是他。哪怕是这个样子失去了那份战火中留下的沧桑,即便是那双眼睛不是那样的坚毅。但,这绝对是他!
飞花散尽,张思文一身蓝灰色戎装笔挺。是那个时代的烙印,是那个时代才有的样式。他没有那个长发,有的只是一顶利落的背头,向后梳理地整整齐齐。
“哼,看着像个小鬼。”雄二走了过去,拍了拍张思文的肩膀。
“你也一样。笑得像个老鬼。”张思文摇了摇头。他没有那些记忆,但是这种说话的感觉,就像是刻在灵魂里的东西一样,真的是脱口而出。
“真的是你,不会错的。”
雄二将张思文拉到了桌边,两人隔着桌角坐了下来。雄二还是不相信,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骗他,这是真的。
“你就当我得了老年痴呆。忘了过去的人和事,但是,却忘不掉那段岁月里的友谊。”
一瞬间,张思文只觉得那段峥嵘岁月注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他觉得自己只有现在,才是真正的活着。
“哈哈哈哈!我的挚友不光变得年轻了,还老年痴呆了。哈哈……”雄二摇着头、笑着。但是他的眼神中并不是那种豁达,“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藤本松看到眼前的情况后,松了一口气。不过也是识趣得离开了和室,去准备起了茶点。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我就帮你回忆一下好了。”雄二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是有种哪里不太对的感觉,但是,眼下接受这个现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就拜托你了,雄二。”
就在二人准备回忆过去的时候,藤本松端着茶点走进了和室。他将茶点摆好后,也坐在了一旁。虽然他不太能听懂雄二在用汉语讲什么,但是,看到爷爷脸上的笑容,还是安静地坐在了一边。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们已经在后方靠前线的地方了。我那时候带着药品,你和你的人到城里悄悄从我这里拿药品的时候,还和我起了冲突。”雄二说着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吃了黄连一样。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危险啊。”
“你还说,当时动手打我的人就是你啊。要不是一旁的潜伏的同志,你怕是当场就给我枪毙了。”雄二笑着指了指张思文。
“当时我应该先开枪的。谁叫你说话带着口音啊。”
张思文只是凭着感觉符合着雄二,好让对话就这么进行下去。
“没办法啊,那时候我刚来中国不久,会说的中国话也不多。也是万幸,你那时候先是给了一拳,当场就被潜伏的同志拉开了。”
雄二揉了揉腮帮子,就好像自己刚刚挨了这么一拳一样。他摇了摇头,摆起了手。
“不说这个了。想起来就腮帮子疼。那会儿,我记得在送最后一批药品的时候,那位负责和我联系的同志为了掩护我,就那么牺牲了。你们在城外接应到我以后,就那么拉着我走了。”
雄二说到这里,脸色沉了下去。看的出来,他的心里充满了歉意。事情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那个时候,劝了我很久。之后,我们喝着酒,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你哭得比我还要伤心。你告诉我,那是你的战友,你的兄弟。”雄二说着,拿起了手边的茶杯,喝了起来。
张思文并没有说话,他只是在想一件事。如果自己还记得这些事的话,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话出来?但是他终究不是那个自己,即使有那种感觉,也不知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好。
“那之后,我的身份也暴露了。你出于我个人安全的考虑,让我在后方修养了一段时间后,就派人悄悄把我送到了上海的租界。”雄二放下了茶杯,他的眼神中依旧充满了歉意。
“如果那个时候,我不是城里的医生就好了。我也不会离开日本,由花也不会因为我的事情而被拷问至死了。那位同志也不会因为掩护我,就那么牺牲了。真的……如果……”
“没有什么如果了,雄二。”
听到这里,张思文拍了拍雄二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感觉,是思念战友的情绪、是失去战友的伤心、是对时代的妥协、是对岁月的留念。
“已经过去太久了。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没有那些如果的,你只是做出你认为正确的选择而已。我们也成为了挚友,即便是,我已经忘记了那些事情。我甚至记不得你的脸,你甚至已经忘记了我的名字。”
说到这里,雄二哭了起来。是啊,他只是记得那些事而已,只是记得眼前的人而已。他已经忘记了那些名字,但是,就像是现在一样,只是看着那熟悉的面庞、那熟悉的眼神。
这个人,便是挚友。那个早已离开自己的挚友。
“那个,忒莉莉夫人。爷爷他这是怎么了?”一旁的藤本松,看到雄二哭了起来,赶忙问向了坐在一边吃着茶点喝着茶的温婷婷。
“过去的一些事情。这是说到激动的地方了。不要太在意,小松。”温婷婷倒是看得很开,毕竟自己当时的情绪,比雄二更加激动。
那可是,能让死去的心复活的那种激动啊。
雄二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他看了看眼前的人。他摘下了老花镜放在了一旁,擦干了眼角了眼泪。
“满足了。”
“雄二,你可是说过的。要是哪天我来日本了,你可是要请我喝你们的日本酒的啊。这是你回去延安修养前和我保证的。”
不知怎么的,张思文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只是顺着感觉,就这样说了出来。
“有!有酒!我一直等着你呢!”
听到张思文的这句话后,雄二突然兴奋了起来。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果然是他,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约定。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喝到了中国的酒。哪怕是就着花生米,也是呛得他直流眼泪。之后,他们喝醉了,接着酒劲,他便向挚友许下了这个承诺。
“快去!小松,去把那几瓶酒全都拿来。”
“唉?爷爷,您说的是哪几瓶啊?”
看到雄二兴奋的样子,藤本松反倒是傻了。
“傻孩子,记得你小的时候,后院的那个地窖吗?”雄二拍了一下腿,探着头朝藤本松提示到。
“是那三个这么大的白瓷坛吗?”藤本松一边比划着大小,一边站起身。
“对!就是那三个白瓷坛。你快去拿来,等下吃饭的时候,我们一起好好喝一杯。”
这次,雄二真的兴奋起来了。那个挚友,这次真的回来了。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今天他也要将这个承诺履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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