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官呼出一口气，全神贯注在手中的骰盅上。
而荷官旁边的一个保安擦了擦头上的汗，按下了一旁的铃声：
“叮铃铃铃铃！”
“开盅了！”
荷官大叫一声，直接拿开了骰盅。
在数百双眼睛的凝视下，再迅速的动作都变得缓慢。
骰盅揭开后，露出了里面的三个数字：
6，6，6。
“啊呀！居然是豹子！”
围观者一下子大叫起来。
“操，早知道就押豹子了，妈的。”
“哎！气死我了，真没想到！”
“哈哈，这下这女人的好运气可到头咯，没押豹子，庄家通吃啊。”
“凡是三个数一样的，例如111，222，333，444，555，666，这些全是豹子。”
周围有不少人都开始大呼小叫，污言秽语发着气话。
不远处的胖子和兔女郎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灼华摸摸脑袋，没想到还有所谓的“豹子”。
毕竟，她对赌博一窍不通。
不过她也知道，猫猫肯定不是故意的，在她说了大之后，猫猫一定会竭力帮助她，所以才搞出了三个六的乌龙。
灼华猜的不错，猫猫在意识到还有“豹子”这种额外规则后，整张猫脸都气地发抖，身上的肉都一颤一颤的。
奶奶滴！■还是第一次吃瘪啊！
赌场！坏坏！赌大小！坏坏！荷官！坏坏！
都是来坑猫猫的坏人！
既然这么喜欢“豹子”，那就干脆被豹子吞掉吧！
猫猫的瞳孔完全竖直，无形的能量波动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灼华所站的地面也出现了不易察觉到的裂纹。
所有人还沉浸在震惊中，丝毫没有发觉。
就在整座赌场都要被自下而上的大恐怖袭击时，灼华深吸一口气，使劲把猫包脱下来，背到了自己的胸前。
然后，像是安抚小宝宝一般，轻轻拍着猫包。
——不是猫猫的错哦，猫猫很努力了，我知道猫猫很努力地想要帮我。
谢谢猫猫，谢谢你。
隔着布料，猫猫感受到了灼华胸前的柔软，感受着她心脏安稳的搏动，以及灼华的所思所想。
滔天怒火平息了。
灼华脚下的地板裂纹不知何时消失了，无人知道他们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而莫安娜则是一愣，吃惊地看了看灼华，又看了看骰子。
虽说赌场里总是开着26℃的空调，但此时她却感觉浑身被浸到了冷水里，通体冰凉。
莫安娜颤抖着唇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全完了。
自己完蛋了。
这么一出下来，不但“好运”的称号没了，还会因为站错队而被赌场里的人排挤——刚刚那个大笑的贱人又好死不死是兔女郎这种底层中的高层。
这个她不知道名字的女人恐怕也……
她的肚子里突然冒出一股子火气，蹬蹬蹬几步逼近荷官，用手指着荷官的鼻子，咄咄逼人道：
“你刚才只说了大小，为什么不告诉她豹子？！”
放作平时，莫安娜这么做早就被保安扔出去了，但奈何现在的情况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保安竟没能第一时间拦住她。
“实在抱歉，实在抱歉。”荷官的笑脸终于自然了一些，心里松了一口气。
果然，好运气总有一天是会到头的。
真是吓死我了，这下可就能和管理者交差了。
长了翅膀的奖金又飞回来力～
荷官偷偷瞟了一眼灼华，有点担心她会像一星期前那样，一个不顺心就把老虎机砸了，但随即他又放心下来。
砸了又怎么样？她砸机器后背上的贷款肯定还没还完吧。
要是她真的这么做了，赌场从此以后都不会再让她进门了，搞不好还会把她……
“既然是你的错，你就应该把筹码还给她…至少请你还一部分给她！”
莫安娜的声音打断了荷官。
只见莫安娜的眼中流露出了非同往日的激动……
等等，不只是激动，还有……
荷官太清楚这种眼神了。
他当荷官已经有几年了，但赌桌上能够让他记忆犹深的只有三种眼神。
一种是运筹帷幄不动声色，但是眼角却露出浅浅笑纹，那是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的，从容的眼神。
一种是瞪大眼睛，双眼布满血丝，呼吸急促，却依然死死盯着骰盅的，赌徒的眼神。
最后一种，也是让荷官尤其惊艳的，就是莫安娜此时流露出来的一丝神色。
那是只有把赌注全压到赌桌上，并且已经想好并在内心接受了即将面对的结果，与命运抗争又接受命运的眼神。
只有疯狂又理智的赌徒，才能拥有的眼神。
荷官也不由得微微瞪大眼睛。
没想到，没想到这种眼神，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姓服务者的身上。
竟然出现在了赌场最底层的，兔女郎的身上。
荷官定定地看了兔女郎一会儿，旁边的保安想要伸手把她撵出去，却被荷官阻止了。
荷官深吸一口气，今日他所感到的震动远超过去。
他发自内心地对莫安娜感到了敬佩，但他依然会把个人利益放到第一位。
在内心默默道歉后，荷官笑道：
“实在抱歉，这位小姐。
赌场有赌场的规矩，一旦下注，就必须要按照规则来，从来没有把筹码退回的道理。
我也真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好运，竟然一次押中豹子啊。”
实际上，赌大小的概率是不一样的。
除了大和小这两种情况之外，还有豹子这种特殊情况，所以赢率并不是简单的五五开。
三个六面骰子掷完后，每个都会有6种情况。
3个骰子，共出现6^3=216种可能。
豹子有6种，其概率为6/216＝1/36。
大的有210/2＝105种可能，概率约为48.61%。
小的同理。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选大还是选小，玩家赢的几率都不到50%。
只要一直赌下去，永远是庄家赢。
而出现豹子的情况是111，222，333，444，555，666六种，
6÷216=1/36，约等于2.7%。
三十六分之一，这就是“豹子”的概率。
虽说是三十六分之一，但是一个月都出不了几回豹子。
但是在今天，三十六分之一的概率却在一开头就被灼华碰上了。
莫安娜咬着牙，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一旁的三个保安前进几步，高如小山的身体散发出不可忽视的威胁力。
他们在无声地警告莫安娜。
莫安娜闭了闭眼，下了天大的决心：
“如果，我要延长卖身契呢？”
荷官一愣，“什么？”
“如果，我要用延长卖身契的钱来作为筹码，你还能让她继续赌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震惊，不只是挤在人群里面的其他服务员，就连后面的胖子和兔女郎两人，笑声也戛然而止。
除了实实在在，半点内幕都不知道的人之外，没有人不会震惊。
因为兔女郎的卖身契有两次。
第一次，是被卖进赌场，或因为活不下去而自愿成为“兔女郎”时，签下的长达十年的卖身契。
签下卖身契后，会根据自身外形条件被划分等级，获得相对应的一笔钱款。
虽说是十年，但能活到十年的却寥寥无几。
不光是身心的摧残，还有上司的剥削。
“中介费”，“手续费”……样样都要钱。
同时，还要注意“艾呀，梅事啦”这些姓病，一旦染上，不光招不到“客人”，还会多花一笔医药费。
还有一些癖好独特的“客人”，被这些客人打死，弄死的兔女郎，不在少数。
但是，只要还回相当于签下卖身契时五倍的欠款，或者熬上十年，就可以销毁卖身契，恢复自由身。
抱着这点微弱的希望，莫安娜在针尖上不停地爬行着。
但是，如果她们选择了延长卖身契，就是变成永久卖身契。
签下永久卖身契，就相当于生是赌场的人，死是赌场的鬼了。
生死，完全由赌场掌控。
而且还会成为赌场的赚钱工具，哪怕赚了再多的钱，也必须完全上缴给赌场。
死了之后还会被贱卖身体器官和尸体，可以说是死无全尸了。
就算想要赎身，也需要缴纳近百倍的金额，这是不可能达成的数目。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荷官愣了一会儿，才问她。“这值得吗？”
莫安娜没说话，她只是点了点头。
荷官咽了咽口水，他突然感觉到难以接受。
虽然他深知这里的黑暗，也见识过许许多多的挣扎和痛哭流涕，但他只是个旁观者而已，不曾实在地参与其中。
但是，当他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一个女人要赌上一生乃至生命的时候，荷官突然感到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压力，以及胃囊中莫名的翻江倒海。
“如果你要签订永久卖身契的话，随我来吧。”一旁突兀地走出一个女人，她已经年老色衰了，但是眼中布满阴沉的狠辣和狂妄。
当她看着莫安娜时，就仿佛看着一只即将被宰杀的狗。
莫安娜对上她的眼神时，猛然底下了头，身躯开始颤抖。
她还清晰地记着，记着几天前进到这家赌场的时候，挨的那些鞭子，那些殴打，折磨，辱骂。
暴露的兔女郎服成了她唯一的遮羞布，被这块廉价布料所掩盖的伤痕，在此时隐隐作痛，仿佛要流出血来。
莫安娜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像被狂风撕扯的花。
她死死咬着牙，眼眶酸涩，胸口沉闷。
但很快，她平静下来，坚强地抬起了头。
眼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炽热闪耀的火花。
她的神色让老鸨有些惊讶，但随即老鸨眼中的神色更阴沉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赌场的话，她恐怕要破口大骂。
但是她不能，因为上一任掌管这些兔女郎的“上司”，就是因为在赌场里公开打骂一个兔女郎而被处理了。
但也只是表面不能而已，等她随自己到了后台，看她怎么把这条狗的眼睛弄瞎！
就在莫安娜迈出一步时，一道声音阻止了她：
“等一下！”
灼华伸手拦住了她。
“已经有一大锅软饭供我享用不尽了，就不需要别人再当我的软饭了。”
莫安娜一愣，奇怪地看向灼华，一脸茫然。
而灼华没有向她解释，而是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她从胸口（夹着的纳物袋）里抽出一张黑卡，递给荷官。
“麻烦你帮我兑换筹码。”
荷官接过这张黑卡，而荷官两旁的保安也不由得好奇地凑近，看向黑卡。
当看到这张黑卡上面有着瑞慕财阀的标志时，他们的心里咯噔一声。
荷官结结巴巴道：
“请…请问您要兑换多少钱的筹码？”
“一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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