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所追寻的,所渴求的,有几人是清楚的呢······
大多数人都活在迷茫之中,浑浑噩噩便过完了一生,他们所渴求的“真物”,在他们戴上“面具”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离他们远去了。
曾在某一天,川崎司确切地感受到了属于自己的“真物”,但是当他摘下“面具”的时候,却发现现实是如此的残酷。
所以啊,为什么世界如此荒诞,他明明是因为不敢直面真相,逃离到这个地方的,为什么···为什么要······
是她对自己还有感情吗···所以才会追到这来···不可能···她明明都已经······
川崎司跑到网球场旁的冲洗池旁,拨开阀门,用清水冲了冲脸,试图用外在刺激冲散心中的杂念,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感觉,苦楚夹杂着疼痛,但为何认出她的时候还会有所庆幸,是自己对她还有所留恋吗······
不···不是的···那只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而已······
清凉的水顺着脸颊滑落,流经瘦削有致的下颌线,最后滴落在干燥的地面上,而川崎司,则是双手扶在池台,出神地望着水池,陷入了回忆之中。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川崎司就和千岛羽织美相识了。
第一次见面,是司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当时7岁的司拉着妹妹路过家附近的小公园时,意外发现有个栗色短发小女孩被四五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围在了中间。
小女孩眼里噙着泪水,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
“你爸爸就是因为你不是亲生的才不要你了的!”
“看眼睛和头发就知道她是她妈跟别人生的野孩子啦!”
“哈哈哈,野孩子没人要,噢噢,野孩子没人要~”
羽织美的周围,不断传来的嗤笑声和辱骂声,回荡在她的耳边,令她痛苦万分,茫然无措,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曾经的朋友会变得这么厌恶她,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些中伤她的恶意,她想开口辩解,却在懦弱的性格和丑陋面孔的压迫下,只能向周围投去祈求的目光,而不敢作声。
“我妈妈不让我和你这种人玩,以后不要靠近我们!”
“我妈妈也说了,你妈妈出轨了,你也是你妈妈跟野男人生出来的野孩子!”
“不···不是这样的···”
羽织美鼓起勇气低声反驳,却被那个最胖的小男孩一把推倒在地。
“还想狡辩,你爸爸都跑了,你看看你的头发和眼睛,照我看啊,有可能你都不是你妈妈亲生的!”
“别说了,求你们······”
羽织美支撑着自己坐起来,蜷起身子,用稚嫩的双臂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在污言秽语下选择了逃避,她不断摇着头嗫嚅着,希望这些人能够放过她。
而周围的同龄人见她软弱可欺,骂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听,甚至吸引了公园里别的小朋友的注意,就在谩骂已经满足不了他们心中的恶意,准备动手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她面前,在她支离破碎的世界里,竖起了一道高墙,高得她忘记了世界的模样,琥珀色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7岁的司长得比同龄人高大不少,也比同龄人要健壮,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就阻止了即将发生的暴力事件,并在打哭了领头人后,吓跑了其余的孩子。
当他转身,第一次与羽织美委屈而又呆滞的眼神对视时,就注定了,他永远也忘不了她如同刚炒好的糖水一般绵密诱人的眼睛。
“你没事吧。”
司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将蜷缩在地上的羽织美拉了起来。
“你···你不讨厌我吗?”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你的眼睛好漂亮,我想跟你做朋友,我叫川崎司,这是我妹妹葵。”
“我···我叫千岛羽织美···”
“啊···名字好长,我可以叫你羽织美吗?你也可以叫我司。”
7岁的司根本不知道羞耻之心为何物,反倒是羽织美变得不好意思,扭捏了起来。
“司···司君···”
“叫我司啦,羽织美,加个君很怪诶。”
说着,川崎司将手搭在羽织美的肩上,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仔细地欣赏起来她的眼睛。
“确实好迷人诶。”
诶···他···他是不是碰到我了······
在反应过来的时候,羽织美像个小兔子似的迅速蹦到了一旁,同时脸上迅速蹿红。
“哥哥~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一只小手突然插入到司的视野里,打断了他的冒犯行为。
也许是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多少有点逾矩,被妹妹这么一打岔,也是立即站直了身子,脸上也是有些泛红,看向羽织美的时候,也感觉到她稍微有些害怕。
葵很有礼貌地对着羽织美鞠了个躬。
“对不起,千岛酱,给你带来困扰了,我哥哥就是这么冒失的人,其实他没有恶意的,是个善良的人。”
“没···没事。”
好···好从容,羽织美看着比自己还小的葵竟然能如此顺畅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感觉很不可思议,有种很羡慕的感觉。
“千岛酱,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
“我······”
羽织美听到“回家”,低着头,有些难过地绞着手指。
我不想回家···
司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一提到“家”这个字,刚刚还显得有些活力的羽织美世界的色彩突然黯淡了下去。
不愿意回家吗···那就···
“要不去我家吧,如果你不愿意回家的话。”
在羽织美和葵错愕的目光中,司也没管羽织美是否同意,直接拉起她柔软的小手,带着她走向了人生另外一个方向。
“川崎同学···是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司的回忆,他扭头望去,发现自己的同班同学,神代初雪站在自己的身旁。
“神代同学···你怎么会来这?”
樱岛高中由于地处偏僻,占地面积算是全国高中里数一数二的,为了培养学生各种各样的兴趣和爱好,所能提供的场地和设施也是相当齐全的,就连高尔夫这种象征着上流社会的运动,在樱岛高中,依旧能找到满足条件的场地。
网球场位于食堂后方,在整个多功能运动场的西南侧,现在正是上课期间,按理来说除了他应该不会有人来到这才对,就算是他,也是误打误撞来到这的,难道···
神代同学是网球爱好者?
“你有好好记住我的名字呢~”
神代同学冷漠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欣喜?是我听错了吗···
“神代同学谦虚了,想要记不住你的名字还挺难的。”
(毕竟是那么耀眼的存在)
“我本来以为川崎同学应该对我没有兴趣才对~”
什···什么意思···她是在撒娇吗?为什么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难道她的脸是冰块做的吗······
“神代同学,我们好像还没到可以随意开玩笑的程度。”
不管是什么,川崎司都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转身就要离开,神代同学确实很漂亮,不过他对她并没有好感,甚至刚刚莫名的对话让他产生了一丝警惕。
无视了我呢,神代初雪看着离去的川崎司,不由得露出一抹轻笑,像是盛开的雪莲,动人心魄,可惜这幅美景,并无人能欣赏到。
另一边,川崎司在校园内闲逛着,在大体熟悉后,便离开了学校,回到了家。
“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声,看来葵还没回到家。
司看着桌子上,葵留下的纸条和便当盒,这才想起了自己早晨走的匆忙,忘了带便当。
拿出手机,给葵发了个line,拿起便当用微波炉加热,双手合十后,吃了起来。
曾经的他,最讨厌这种繁文缛节,喜欢用新鲜而又时尚的东西去装饰自己,不过现在,他更希望用这种传统的方式,来提醒自己,自己为什么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
川崎葵,是和他差一岁的亲妹妹,现在上初三,虽然说话时经常对他很不客气,不过司知道,自己的妹妹其实是个兄控,而且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
她是真的喜欢自己。
每次遇到告白,葵都会将告白的男生与他做个对比,再通过自己心里的标准进行判断,导致她创造了一个连续拒绝100次告白的记录,司曾经批判过她这种找男朋友的方式是不对的。
葵却不以为然,反而质问司,明明哥哥也是一样拒绝了所有告白,哪有资格对她的处理方式指手画脚。
“我有喜欢的人了啊!”
司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我也一样啊!”
这是葵的答案。
说这句话时,葵倔强温柔的目光让司的心都停跳了两拍,当他缓过神来,已经看不到刚刚出现在妹妹脸上异样的神情了。
但是他很确认,那目光里包含着一种妹妹不应该对哥哥产生的感情。
葵很可爱,从小时候就很有礼貌,更是社交天才,能用合理的方式让其他同学对她言听计从,处理事情也是得当高效,甚至还有一手好厨艺,除了运动方面有所欠缺,在其他方面,都是近乎完美的。
毫不夸张地说,葵无论是在学习成绩,动手能力亦或者是待人接物方面,不仅仅是同龄人,在整个年轻人的群体中都处于统治地位。
不过面对如此完美的葵,司并没有对葵产生过特殊的想法。
因为那是自己的亲妹妹。
同样的,在那一天的对话里,不仅仅是司察觉到了葵的想法,葵也察觉到了司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司内心的抗拒,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远,直到司初中毕业前,都没有在私下里,多说过一句话。
是司的故作冷漠,让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妹,变得如同陌生人一般,不过司不后悔,他只是选择了最有效率的处理方式而已。
直到“噩耗”的到来。
葵没有见过如此脆弱的哥哥,司也没有见过如此固执的妹妹,在空荡荡的家里,两个人相互依靠,相互倾诉,相拥哭泣,在那个时刻,川崎司甚至觉得,就这样与葵两个人一直生活下去吧,不需要其他人了,因为他现在,只有葵了。
此时,葵正在和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在新校园内闲逛,收到司的line,拿出手机打开看了看,想起司早晨迷糊慌张的样子,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把一旁戴着圆框眼镜的眼镜妹都看呆了。
“···那个···葵同学,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为什么这么问啊,明鲤。”
“你刚刚的那个笑容···”
虽然明鲤扭扭捏捏地没有表达的特别清楚,但是葵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葵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是啊,我有喜欢的人了~”
看到葵承认了,不怎么敢与人交流的明鲤突然双眼放光,兴奋地看着葵。
“是谁啊是谁啊,葵同学喜欢的人是谁啊,是刚刚给你发line的人吗?”
“对哦,那是我的哥哥~”
“真的假的,葵喜欢自己的哥哥,这可是禁忌话题呢。”
“真的,我可是个兄控,不过你不要到处乱说,我是因为信任你才告诉你的~”
“放心吧,葵同学都愿意和我做朋友,我肯定会帮葵同学保守秘密的!”
明鲤很开心自己竟然能被葵同学信任,拍了拍自己可怜的胸脯保证道,不过此时的她对另外一个问题更加好奇了。
“葵同学,那···那个···其实我···很好奇···你和你的哥哥,是···亲兄妹吗?”
听到这个问题,葵突然停下了脚步,笑容也消失不见,看着有些阴郁的葵,明鲤好像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慌慌张张地准备鞠躬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过好奇而已,我不是有意要问这个问题的···”
“不是···”
“诶···?”
“我们不是亲兄妹。”
“那不是···应该···”
明鲤不是很理解,葵这么喜欢哥哥,按理来说,不是亲兄妹应该高兴才对吧,为什么会如此难过呢···
还没等明鲤深入思考,葵打断了她的疑问,径直向前走去。
“没事了,我们走吧。”
明鲤见状只能跟上,将这个疑问压在了心底。
参观完毕,走在回家路上的葵,想起下午和明鲤同学的谈话,心中不禁泛过一丝苦楚。
是啊,我们并不是亲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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