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菅师范被持天院“一声喝下”直到最后也没有露面,今天的课程因此也就不了了之。不得已,两个小家伙只好和我们一同登上了返程的列车,据她们说自己是其他区的人只是来亚什区学习而已。想想也是,这种地方除了那样奇怪的宅院外还会有什么正经的建筑呢?
如今要想持有管制物品必须要有政府颁发的许可证,随身携带武器的孩子也不例外,尽管车厢里除了我们几个外再无一人,她们还是把武器放在身边牢牢地看管住。
话是这么说,不过孩子毕竟是孩子,仅仅是观摩刚才发生在眼前的打斗就消耗了她们大部分的精力,上车后不到一会儿两个女孩就打起瞌睡,我朝她们看了最后一眼确定安然无恙后又把视线转移到离开持天院之后就一言不发的汶察身上。
她的样子并非纯然的失魂落魄也绝非那种深受打击的人常有的失意摸样,她只是静静地面朝前方但是涣散的目光出卖了她正在神游天外的事实。她究竟在想什么呢?还有她来这里的原因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提及。尽管十分好奇,可如果唐突地开口询问——尤其是在她刚刚遭受打击的现在,我实在做不出这种无礼的事。结果,这趟归途的列车即使人数增加了一倍也没有变得更有生气仍是沉静地专注于自己的本职工作在分隔天空的轨道之上默默奔走。
让人昏昏欲睡的沉寂里四处窜动的寒意使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安然地闭上眼睛。列车再一次停下,覆盖着地面长久不曾荡起波澜的薄暗这一次却加深了颜色。我抬起头,漂浮着的淡淡黑暗中也出现了一个比周围的色彩更加深邃的身影,短促的哭声从被黑暗包裹的苍白脸颊上滚落,女人见到车厢里还有其他人止住了喉咙中发出的断断续续的悲伤的声音,只是无法干涸的泪痕在她坐在我的对面后还在被泪水洗刷。
黑色的衣襟上佩着一朵百合花,白色的花瓣已经被沉重的雨水打湿低低地垂在女人的胸前,膝盖上绞在一起的双手中露出一条金链,隐约地能看到明显的断面。
我稍稍垂下眼帘,这大概是个丧偶的女人,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刚刚出席葬礼踏上归程,也许是因为平时跨区的列车上鲜有人流所以才会不顾形象地把内心的痛苦流露出来吧。
果然,无论是谁都会深陷于痛苦之中,莉莲、菲尔、阿莲的脸上眼中都掠过痛苦的阴影,哪怕是看似对人毫无情感的法图玛和举手投足间破开乌云的持天院也不能将身体对于痛苦的反应彻底剔除。然而她们在苦痛面前只能做瞬间的驻足,哪能像这个女人一样在别人面前尽情地沉浸于痛苦中将自己的悲伤宣泄出来呢?
可她终究是过于沉溺,不知过了多久泪水也没有断绝,喉间一直压抑的轻微呜咽也变得哽塞起来,我担心她这样会昏过去于是掏出手帕坐到她的身边。
“夫人……”我递上手帕,之后要说什么却毫无打算,安慰还是怎样?我犹豫了好久才说出一句。
“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最终脱口而出的就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又生硬的废话,我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把氛围搞得尴尬起来,可女人没有动怒也没有对我还以奇怪的眼神,她接过帕子用因为哭泣而有些喑哑的声音道谢,虽然模糊但足够使我明白她的意思。
“对不起小姐,我是不是吵到你了。但是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溢出她的眼眶,仅仅镇静片刻的声音也动摇着在崩溃边缘颤抖。
但是她最终还是稳定住情绪用帕子拭去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强压下喉间上涨的痛苦后再次开口继续说道。
“请谅解,我的爱人的葬礼刚刚结束,虽然这样会让其他人感到困扰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情,还希望您能多多包含。”
被年长的人用了敬语,而且还是在她不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实在是让我有些惶恐。我装着不在意的样子拢拢头发,过了这么久它们早已越过我的肩头。
“不,没关系的。看您的样子我也大概猜出是怎么一回事,”结果我也随着用了敬语,不过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怎样都好,“可是夫人,斯人已逝但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着,您应该保重身体才是。刚才您的样子真是让我捏着一把汗,万一您伤心过度倒下了……唉。对了,没有亲友陪同您吗?”
我讲话的期间她不断地擦掉默默流出的眼泪,好像她咽下的痛苦转换了释放的途径,听到我的问题她把手帕干燥的那一面反转过来接下又一颗泪珠。
“我……”她深呼吸着,似乎不这样就无法说下去一样,“我和她是不久前才来到阿姆克拉的,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本以为能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谁能想到会遇到那样的事呢。”
她的声音又哽咽起来,手帕的另一面也浸泡在眼泪之中。我担忧地看着她,但她最后仍是凭着自己的努力竭尽所能地镇定下来,对我勉强地挤出一个苍白无力却并不难看的微笑。
“除了她以外,在这里我也没有任何认识的人。虽然很不甘心,但我也只能把她的骨灰留在这个星球上。说实话,离开了她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在葬礼上我甚至萌生过要不要随她而去的念头。”
我正想再说些什么,可她却像是要把刚才的话否定那样对我摇摇头。
“仔细看看你的年纪比我要小得多,倒是我实在是太不像样了。但是多亏你,多亏你的安慰让我打消了这个想法,你说的对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的。”
她看似真的摆脱了痛苦的深渊,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了舒缓的迹象,眼眸仍然湿润但已经不再产生泪水。
“这场雨马上就要结束了吧。”她的目光此时越过车窗看着失去源头毫无保留地倾泄着的雨水,没有缘由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是啊。”我随口答道,“天空就要重新现身了。夫人你之后要怎么办呢?”
苍白的笑容里添了一味落寞。
“我吗?处理完一些残余的事情后我就会离开这里,毕竟没什么是值得留恋的了。”
她不再出声,漆黑的眼睛出神地望着窗外,在车窗上蔓延的雨滴改变了偏折的角度-列车开始减速了。
女人听到广播中即将停靠的站台后点点头,正要起身却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转过头对我说道。
“小姐,能麻烦您告诉我您的住址吗?这个……”她抬起手上湿漉漉的手帕。
“不必这么麻烦,夫人您留着就好。”我见她一副马上就要说出[这怎么可以?]的样子,连忙添上一句,“只是一块手帕而已,不碍事的。”
她还要开口但对面的汶察似乎从神游中归返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女人见状站起身整理着头顶歪掉的黑纱对着正要察看女孩情况的我改口道。
“既然您这么坚持那我就不推辞了,而且看样子您的朋友醒过来了我也不能继续打扰您。不过您今天的仁慈我会铭记于心,愿女神庇佑您。后会有期。”
说完,她却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话苦笑起来,“希望如此吧。”
我正想再客气几句,她已经对我点头致意穿过再次打开的车门离开了车厢。
汶察那边也没了动静,车内的黑暗回复本色。列车再一次开动,我又坐下来,和之前相比身边的女人好像没有出现过,只是我换成另一侧的座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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