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逊登伯克，你当上涂沚区的副区长才不过十年时间吧，对一个一般人来说你已经到了顶点，嗯，不错。既然都到了这里，为什么不照你办公室挂着的格言诚实一点，把事情痛痛快快地交代出来。现在马上就要到寂的时候，你再这么耽搁下去，尊夫人可是会担心的。”
这里是天清宫的地下，用来审问间谍和政治犯的地方，殿下递给我一副耳机，我戴上后左侧便传出莉莲上面所说的那番话。
“你也不要再幻想什么，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根据行政规定对废弃房屋的拆除工作是不需要上级审批，只要在街道建设处报备，拆迁公司就可以按规定自行处理。那么问题来了，你在去年的第二个回风末那天做了什么？”
殿下领我进了旁边的一扇门，屋内坐着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记录，单向玻璃的对面就是莉莲和正在审讯的犯人。
“这很普通嘛，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特殊的审问方式呢。”
“你那是小说看多了。”
殿下靠着沙发紧盯着对面那两个人，耳机里又传出声音。
“你说忘记了，没关系，时间还很长有的是时间让你想起来。我再给你提醒一点：地点是在某某街某某餐厅。你放心，”莉莲摊开双手的手掌，“我们也是会遵守帝国的法律，不会记录也不会录音的。怎么样，现在有头绪了吗？”
她把一只手掌放在桌子上，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还没有想起来吗？那一天和你一起吃饭的有三个人。想起他们的名字了吗？”
桌子上又添了一根手指。
“那家餐厅是由一个总部在湘篁区的公司出资。当天你喝多了是被一辆马车送回家去的，你回家的时间与现在相仿，你的太太还因为这件事和你吵了一架。那天与你吃饭的三个人里一个是你手下城市管理局的局长、一个是那座废弃工厂的厂长，另外还有一名律师。”
随着莉莲的话桌上的手指数量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一根的时候她把双手一握收了回去。
“欸呀呀，我发现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我想要拉你一把，你只要交代清楚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我就能让你回去，等明天你睁开眼你还是原来的职位。可惜啊，”她双手的手指交叉撑住下巴，“你连这点都不肯。那个厂长的身份呢，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他现在不说等殿下来了还敢搪塞吗？等他招了，你的话就一文不值喽。”
她站起身，“哎，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嗯？你说什么，诶呀，早点说出来不就好了嘛，搞得这么麻烦。没事，现在还来得及。行，还有别忘了我的那一份，等出去咱们两个还是好朋友，可别忘了请我喝一杯啊。”
她露出喜色，对面的人却好似逃过一劫摊在椅子里。
“走吧。”殿下叫我出去，莉莲就站在门口手中拿着本子做着记录，见我们两个出来停下手里的笔。
“殿下、公主，你们已经来啦。这家伙可真不经吓，还没等到上家伙呢就全都招了。”
“你不是说遵守帝国法律的吗？帝国的法律里可不准用私刑。”
“里面的人都不信，您还信？”
“行了，别拌嘴了。”殿下看着莉莲递过来的本子，“这帮人真是不死心，就这么想让我死吗？”
她手掌用力把本子分解得干干净净，“卡瓦斯，那个人呢？”
“在这边，殿下。”
莉莲带我们来到一个被牢牢看守的房间，这间屋子的门采用的是双重结构，先是被层层封锁的大门，后面那扇门的大小则只能容一人进出。
进去之前，莉莲看看我，“殿下，要不要让公主留在外面，里面的情况实在有点……”
“她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对她过度保护了，再怎么样她也是个成年人，想做什么还要听别人的话吗。”
你才是最没资格说这个的人，我撇撇嘴跟在她后面穿过第二扇门。
看到坐在审讯椅上的人之后我才明白为什么莉莲不想让我进来，这人的身体向外面渗着血液，身上的黑色破布被血污染成更暗的颜色。
我捂住鼻子走到角落里，这人的脸还算完好无损，面貌我是认得的，正是昨天夜里袭击我的那个黑衣兜帽面具女。
只是她现在既无面具也没兜帽，滴着血的肌肤从破烂的衣服下面露出来，桌子上摆着手套和靴子，那就是她的凶器了。我们进来后，她抬起头环视一圈又把脑袋低了下去。
莉莲示意屋内的守卫出去，殿下坐在女人的对面看着她耷拉的脑袋。
“怎么了，你一直说要我来才开口，现在我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哼哼，真不愧是殿下果然名不虚传，哪怕是锋芒到了眼前也绝不眨眼。”
女人抬起脸，黑色的眼睛也染上一丝血色。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我可没时间陪一个连间谍都当不好的废物耗下去。莉莲，这里就交给你了，下手别太重，明天谈判的时候我还要把她带给联合的人看看呢。”
说着，殿下便起身欲走。
“别急啊，殿下。您就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吗？”
殿下停住脚步并没有回头而是向莉莲眨眨眼，莉莲心领神会走上前来。
“你们那点破事谁在乎，反正你们那帮人也是和你一样差不多的货色，夜还长着呢，有什么话就和姐姐我说吧。”
殿下冷笑一声止住莉莲的步伐，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双眼睛。
“你们的目的？哼，废物就是废物，留下如此多的破绽却还以为自己万无一失吗？你们要做的无非是进可毁掉这颗星球，退则把我拉下马。如意算盘打得挺好，实际上不还是落在我的手里。”
“哈哈哈，果然瞒不过您，我们一开始的想法确实是用天使的羽毛把帝都搞得一团糟，但是殿下，”毫无感情的笑声消失，“我们可从没想过要把您的皇冠摘下来，这种事情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他们想的其实是借帝都的贵族之手和我们手中的羽毛来在谈判中占据有利地位罢了。”
殿下又坐回椅子上，“你说‘他们’，呵，这么说你们和联合派来的使节还不是一伙的？这种程度的谎言未免幼稚了一些，你们为败露后所准备的说辞就是这种东西吗？”
女人手上用来拘束的镣铐被挣得嘎嘎作响，她身体前倾死盯着眼前的火焰。
“殿下，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光誓’这个组织。”
殿下看了旁边的莉莲一眼，她赶紧解释道。
“光誓是最近几千年在联合兴起的组织，它的信众信奉光明本身，在四千年前被联合承认其组织的合理性，之后天清宫也给予其合法地位。”
“她说的没错，我们这一队偷渡人员基本上都是光誓的信徒。”
“我怎么不知道帝国的法律什么时候允许私人组织豢养私兵了。”
“因为领导我们的圣人是一位贵族，而我们则是那位大人的下属，所以并不违反帝国规定，而我们之所以会来这里，咳咳咳……”
她口中突然呕出血来，空气中光的浓度突然上升，殿下用手指弹了一下苍天之冠，正如之前我见到的那样周围的元素浓度回归正常，女人的情况也有所好转止住了咳血。
她看着皇冠口中说道，“如您所见，我的身体已经彻底适应了联合的环境，这全是那位大人的功劳。在联合，刚刚出生的婴儿也和中庭一样饱受光蚀症带来的痛苦，然而那位大人却有特殊的方法加速适应的过程并且缓解孩子们的痛苦。可是……”
“可是联合上面的那些蠢货不想放任你们的信徒增多下去，然后采取了一系列干扰措施，最后还让你口中的那个圣人派人帮他们完成这次出使的任务，这之后才允许你们继续传教对吗？”
莉莲见她愣愣地点头，嗤笑一声。
“女士，我看你也是个神，年纪一定不算小了，这种故事你从街边的电子书摊上随便找一本，十有八九会有这种情节。你们领头的人是怎么想出这种无聊的故事的，谁会信啊？”
“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出发前收到的命令就是协助使节团的谈判，不惜一切代价。”
殿下打断了莉莲，“是真是假一查便知。所以呢，你说出这些想要干什么，我既不会同情你，也不关心你们内部的斗争，说吧，你的那位圣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既然我已经暴露，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殿下，联合的使节和我的同伙的目的您已经完全知晓，我告诉您背后的苦衷是想恳求您放我的兄弟姐妹一马。但在最后，我想请您放开光誓传教的范围，中庭的人们仍在痛苦之中，那位大人一定能够帮助他们。”
“这是你自己的话？”
“是的。”
殿下瞧了她最后一眼，拍拍莉莲的肩膀，带我离开了审讯室，
那女人在我临走前又看看我，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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