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车菊，一整片花田的矢车菊，从红色到白色，从蓝色到紫色，明明不该是矢车菊的地方，明明不该有花的空间，矢车菊茂密地生长着、摇曳着，在春的沉湎和夏的炽热之间，骄傲地争夺着阳光下的地盘
|
——叮——咚——叮——咚——
|
教堂的钟声响起，李斯特才突然看出来，那繁杂白色风情万种的花朵尽不是矢车菊，但他明白分明是在那里的，在那统共二百五十五种的花儿中间，他的那株矢车菊，但是他找不到，无论如何。
|
他已经飞得太高，太快，几近摔落，已经不想在这种地方体验一次冒险的跃进和腹背受敌了，如果不是任务需要，他明白只有步步为营才是稳妥的方式，他会从窗户跃入房间，趁着他的对手手足无措就干净利落地处理掉，他是白袍的死神，他的任务指令即是杀戮，在这个收割的季节里，他满载着的、人称死亡
|
#*？但是为什么在杀戮呢，为什么不直接突击塔尖？
|
那不是我们的任务啊，我们要歼灭有生力量并尽可能地瘫痪敌人才对
|
#*？不，应该发射红色的信号弹才对，
|
为什么要现在撤退？主力部队很快就要到了啊，一切都很顺利啊？
|
汗顺着他的额头流到面颊，他轻轻地用手抹去——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快点清理掉教堂才行
|
一个个便服的精灵都变得面目可憎，一双双在黑暗中颤抖着窥伺的眼睛，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箭会刺穿他的，只要一瞬间的犹豫，一个空中的趔趄，就像貂一样，但是比貂更惨，他会坠落
|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甚至教堂都不会错过成为舞台的机会，在他长长的藤索飞到建筑物的另一边时，他必须确保划破空气击穿敌人的是他的箭
|
以教堂的几个尖塔为支点，他和几个弓箭手展开了拉锯战，弓箭手不会给他降落的机会，利用着教堂的天然掩体，他们东躲西藏，这对枭的体力和耐心都是极大的考验，即便空中是他的地盘，听风，稳定，瞄准，他曾训练过这样的动作无数次，在四个尖塔的交叉火力下，他仍感到疲于应对，猝不及防。
|
“哗啦——”
|
彩色的玻璃片划开空气，拖拽着各色的光影，决定从内部突破后、一脚踢碎圣母的他让管风琴发出了一阵不愉快的声音
|
这里可容不得什么宗教的神秘感和秘密行动，如今一切都在阳光的照耀下，让天堂的怒火和最终审判见鬼去吧，在这世界上唯有日光和死亡是真实的。他的藤索缠绕着高高的立柱，打开第二层的侧门之前他已经捕捉到了两颗跳动的心脏，一、二——
|
绝望地向你举着拉满的弓的修士，以及挡在他面前，手里攥着十字架的修女，无声无息地倒下了，但是从哪里通向那四座尖塔呢
|
但是从哪里、
|
但是、
|
——叮——咚——叮——咚——
|
在纯白的太阳底下
|
——修女无声无息地倒下了，手里还攥着十字架，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没有任何挣扎便已死去，除了她的身躯扭曲成了惨不忍睹的形状
|
“醒了？”突然地，谁的声音响了起来
|
“啊？我……”
|
李斯特抬起自己的手，那里有的只是健康的肉色，还有他昨天换上的侍从服
|
——又梦见了
|
李斯特爬了起来，草坪上三五成群地坐着不少人，他这时才想起来，这地方昨天晚上刚刚改名为人民广场了
|
“……人民万岁”李斯特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
|
“人民必胜！”典狱长附和道，“你还没醒酒呢？”
|
诸如自由必胜、为了平权，之类的口号总之是一股脑地全涌了上来，昨天晚上的大游行一直持续到深夜，仿佛所有的口号都还历历在目
|
他想起精灵们把议员们一个一个请上台去做演讲，讲到他们喜欢听的部分他们就集体高呼口号，讲到风趣的地方或是讽刺旧贵族的时候他们就发出下层民众特有的那种爽朗的笑声，
|
但这个称呼已经不会再有了，他们昨天晚上一时兴起便决定以后互相之间的称呼都变成“公民”。议员演讲完过后，无一例外地公民们都向他们报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
而在旁边的花园里，他们不仅霸占了皇室露天野餐的地方，还把怒气冲冲地指责他们的皇后拽过来和他们一起喝麦芽酒，皇后一直努力保持威严的样子只是激发了人们的施虐心，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皇后被灌了两三杯“劣等”酒，同样被灌酒的还有围着她一圈的和试图保护她的所有贵族，人们接连地哄笑着，最后齐呼皇后万岁，她红彤彤的脸蛋被火把更是映照得光彩夺目
|
一整夜，火光不曾停息，正如革命不曾停止燃烧一般，被长期压迫笼罩着的人民就如同干柴，一旦接触到火便不知如何才能停下来，只有越燃越旺，共和国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了，可是革命状态还要持续多久才会到头呢？
|
“早餐店已经开起来了，虽然刚过十二点，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典狱长的话像是给一个漫长的夜晚画上了句号那般。
|
“不赶紧回去吗？”
|
在象征着皇室权威的蔷薇喷泉旁，人们视若无睹地摆着小书摊和杂货饰品，大多自然是共和国主题的，共和国现在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文化结构和审美情趣，大约什么东西都能往里面装进去，而且往往越新奇越惹人注目，于是商人便把那噱头吹得天花乱坠
|
书摊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繁杂的书籍，从关于数秘术和亡灵法师的怪奇小说到塞维利亚的理发师这样的通俗戏剧，从伊瓦里斯特的现实主义文学到克莱图因的平权与社会契约
|
“比起早饭更想买书？”典狱长问他
|
“啊，不，只是看看。”
|
“这一列的书我基本上都有。”她不无骄傲地指着那一排社会政治学的大部头著作
|
“哦——这位客人是个藏书家啊！”商人凑过来
|
“倒也没那么夸张啦，倒不如说基本上是我母亲买的。”典狱长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样说着，“她总是告诫我要多读书的……”
|
“不瞒您说这些书也是我花了很长时间搜寻的，在每一次起义的过程中我都进一步理解他们传递的力量，从克莱图因的平权思想和人民主权论到斯宾莎的共和国原则和政治现实主义，从切莉的三颂歌与无神论到查理的宪法精神和自由思想，在读他们的文字之前一般人是不会理解为什么共和国能够发展成今天的模样的，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将这些知识传递出去。”
|
“诚然，只有群众和皇室都获得了真正的启蒙并向着一个真正的平权社会而前进的时候，革命才算真正成功。”
|
“的确如此，女士，不知您有没有见到没看过的书籍呢？”
|
“我相信以我现在的阅读量可以胜任一个公民的职责了，对于现在的布鲁斯而言有比读书更迫切的事情需要我去做。至于我的侍从，他自然可以从我的书库里随便挑书看的。”典狱长拍了拍李斯特，“走吧。”
|
“这本书你那里有吗？”李斯特指了指一本叫做《自由之殇》的书，封面画着一个碎在地上的十字架项链
|
典狱长拿过去看了看，然后摇摇头。
|
“啊这本书，它是一个立宪派写的，里面有好那么些诋毁革命的内容，虽然为了不失公允我仍然把它留在这堆书里，您要是想要的话这本书可以半价卖，要是您买下另一本书的话，这本就当作送的了，您看怎么样？”
|
“老教士的闲闲碎语就不必入耳了，你觉得呢？”
|
“嗯。”
|
李斯特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却也不知道为什么的，他总感觉错过了某些很重要的东西
|
“祈祷是救不回已经逝去的生命的，李斯特，向前看吧。”
|
似乎是不经意间吐出的话，却意外地与当下的情形相契，李斯特想。
|
转过头来，他们背对着皇宫而去，但他能够拯救的东西，果真在那前面吗——
|
/**
P.S.
矢车菊在现在的世界里是德国国花，据说威廉一世在拿破仑时代正是因为躲在矢车菊丛里而逃过了一劫
至于中间那段书名和作者，我想应该很容易找出原型都是谁吧（
^_~感谢读到这里的你
艾泽符灵之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