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尔趴在桌面享受来之不易的短暂睡眠。
休息室十分狭小，容纳衣柜和书桌四张折叠床后便没有摆放其他家具的地方。
累坏的小护士们交班后便摆出各式各样的睡姿，几张一个人睡都伸不开腿的床铺躺倒两只瘦弱的女孩，她们或相拥或贴背，房间里愣是挤七位女孩子。
她昼夜不分，奋战在急救室长达72小时，感到饥饿随便塞进去点品尝不出味道的冷菜硬面包，疲惫便灌进去两大杯咖啡，若眼皮实在睁不开就躺在凉席稍微睡会儿，有人喊她便赶忙爬起拍拍脸颊强打精神奔赴手术台。
萨娜老师精通水元素，测试双性时顺带把探查人身体各个部位器官位置搞得完全清楚，她还是编写第一版解剖教材的导师。
村庄只有两位牧师，其中一位还得负责村内的医疗运转，萨娜虽然可以为战地牧师传递魔法，但消耗巨大，半天便让她支撑不住。
青麦期间跑到城镇寻找各类治愈药剂和寻求教会帮助以及将两只涉世未深的小学生带回去，结果那时候温妮昏厥而我正接纳虚拟权柄正好岔开，最糟糕的是教会委婉地推脱了请求，原因是麦田中出现怪病，今年收成将会减少许多，他们大部分人手正在为即将到来的缺粮而准备，城里药剂师们重点放在研制各式各样的增产催熟药水或在集市中等待打算一笔，治愈药剂和魔力药剂价格居高不下，青麦无功而返。
虽然村内手术室尽可能打造无菌环境，莉尔在萨娜的指引下操作器械手法越发精湛，高温消毒实验性应用，但环境简陋导致感染率依然居高不下，牧师在伤患恢复期可释放治疗术可解决大部分问题，但无奈二十余位伤患排队等待治疗，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萨娜和德米特里满脸苦笑，体内的元素能量榨得一干二净。
上次保卫战我交给德米特里的治愈药剂和魔法药水被给予快不行的好兄弟使用，而伤势较轻的由小护士们全权负责。
莉尔展现出医疗方面的惊人天赋，她将一群没见过太过分的血污，内心纯净如百灵鸟整天嘻哈嬉闹的小姑娘们训练得职业化且认真负责。
绝大部分护士最开始目睹翻开的血肉，闻到腐烂的味道和听到有气无力的呻吟声都会默默流泪甚至干呕，在护士长的安慰与教导下，短期内迅速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优秀人才。
莉尔经常里身穿纯黑色松垮的运动装，沾满污渍无时清洗的白大褂，提起黑纱包裹的煤油灯率领女孩们轻手蹑脚地开始巡房，大部分伤员皆假寐，他们不说，但两行热泪流出眼眶。
经过这场考研，萨娜老师更认为温妮没认错人，可能历史的拐点会在刚当上小大夫的女孩子身上出现。
莉尔轻揉眼睛，从堆满各种文件以及护理记录的文件夹中抬起脑瓜，她昏昏沉沉的，高强度地工作令心跳速度加快，但四肢感觉冰凉，每到下午都感觉有人将她里外颠倒，内脏暴露空气中，呼吸能感受到肺叶膨胀挤压心脏，两者打架导致胸闷气短。
她觉得到查房时间，身旁的小姑娘均在熟睡，莉尔轻打哈欠，提起油灯悄悄出门，路过停车处，平日没见过的棚车停在车位，她早已习惯，郎下令若旅行者深夜经过，必须留下过夜，天亮后放行，若急事在身或态度强硬者，派护卫队员保护到安全距离。
哈欠连天的少女没在意车旁交谈甚欢的几人，但一根火红，末梢白毛的尾巴引起她注意。
脑海中突然炸裂昨天萨娜体力不支晕倒被青麦架到座位时那句漫不经心的预言。
“再坚持一下，小狐狸明天就回来。”煤油灯被稳稳地放到地面，莉尔向马车缓慢走来步伐越来越快，到最后奔跑。
听到脚步声，扭头刚看到那双红色眸子和干练的短发，喜悦之情未等言语，她双手搂紧我腰间，她比我搞出一个脑袋，轻而易举地将相比之下瘦小身躯高高举起。
“我回来了…莉尔姐…”嘴角不自觉上扬，用唯一的手握住她肩膀保持平衡。
“小艾琳…你的…”她将话憋回去，担忧惊讶改为久盼人终归的柔和微笑。
“欢迎回来…小艾琳…”莉尔将我放下，给予熊抱。
“对了，温妮姐那边有将近20支恢复药剂，可以给萨娜老师以及伤患们服用，村子第一次保卫战应该留下哥布林的尸体以及内脏器官吧，可都是上好素材，我需要它们，等准备就绪我就开始炼制药剂补充给你们使用。”我边轻拍莉尔后背便说道，温妮早就清醒过来，她从麻袋中掏出药剂给予老师。
“太贵重了，留给伤员们吧。”萨娜伸手欲接，手停到半空中微微摇头。
“萨娜老师，我回来就别担忧药剂储量问题啦，用它们做过渡，明天就能喝到热乎的艾琳牌治愈药水。”开着舒缓气氛的玩笑，温妮将试管强行塞进萨娜手中，她稍微思衬，将液体灌入口中。
“卢森堡同学对吗？我是军学院机械与魔法系的导师，今晚你可以好好休息，巡夜工作交给我便可，我将援助的物资带来了，明天便可开始工作。”德奈莎向前一步，她估计发觉莉尔满脸憔悴，决定主动承担工作。
“诶…你个泥巴蛋子除了用机器人磨豆腐还懂个毛线？可别明天小医生醒来发现那群病患全都成半机械改造人了，那乐子大了。”青麦嘿嘿傻笑搂住德奈莎肩膀，将其压在腋下。
“什么玩意儿就磨豆腐了，你真把机器人偶当驴用了…？！能不能爬远点啊！再说，机械义肢只是停留在纸面的构思，根本没有适格者，退一万步讲，这种违背神之愿的改造也得人同意啊，大部分适格者都害怕神的怒火降临，哪怕再诱人的条件都会被拒绝。”德奈莎恼羞成怒气得面色潮红，从青麦的压制下脱身而出，右手食指伸出在空气中胡乱挥舞讲着谁也听不懂的大道理。
“诶~难道不是吗？那天夜里三只一模一样的机器人用学校食堂的石磨搞出来多少斤豆浆呢？据说学生目击到某位学院教授半夜在食堂鼓捣东西的背影谁来解释呢？虽然早上收拾的干干净净，但学校早饭喝了整整一个星期豆浆吃了一星期豆腐又是咋回事呢？”青麦双手环胸，肩膀头轻撞德奈莎胳膊，脸上带着坏女人的招牌屑笑容，欺负着同事。
我和莉尔饶有兴趣地观看两人拌嘴，心想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没有血缘关系但坏女人的损样全被青麦完美继承，但女儿似乎看不出火候，经常惹得被欺负的人手足无措，非得挨打才会停手，然后又跟没事人般乐呵呵地贴过去。
萨娜老师扶额叹息，她不忍直视，温妮脸上挂满无奈苦笑和不想认识她俩的表情。
“闭嘴啊！让你跟去不就得了！你咋没事老抖搂出来跟我无关的事情啊！”德奈莎遇到青麦也不再是那副严肃的表情，反而被拉到同一水平线，变得焦躁易怒起来，但她每次都不反击，甚至会脸红，怕不是私下里也是个脱线的元气少女。
“呵呵，二位关系真的很不错呢。”莉尔掩嘴轻笑，但我肉眼可见平日大大咧咧脸不红心不跳的青麦竟然也飘起红晕。
“谁跟她关系好啊！”德奈莎气呼呼的反驳。
“谁跟她关系好哼…”青麦眼神飘忽不定，底气不算很足。
“好啦，我要去巡夜了，很高兴认识你，德奈莎老师，也请各位好好休息吧，等这段时间过去再叙旧。”莉尔提灯准备离开，德奈莎和青麦刚欲跟随，被萨娜一手一只小朋友拎回。
“从小到大你俩就没一次不拌嘴的时候，在学校是这么教你俩的呢？要是忘记了就跟我回去温习一下…”她拖着不情愿的二人往村庄走去。
我和温妮相视而笑，冬儿坐在肩头摇晃小脚，这出戏看起来这小孩欣赏得非常开心。
莉尔微笑摇头，点燃煤油灯，黑纱遮盖不少溢出光晕，恰好能照明脚下的路，不忍心让她一个人，与温妮交换眼神后赶忙跟上。
三人蹑手蹑脚地行走在床铺中间的通道中，呼吸声，咳嗽声，呼噜声，呻吟声，翻身声，一切维持生命的伤员发出各式各样的动静，证明自己和身旁的人活着，他们更需要听见同伴们的动静，好令高悬着的心落地，可以庆幸自己和他人还活着。
消毒水味，药剂味，汗味，腐烂味，排泄物味，一切和死神有关的味道涌入鼻腔，它们令伤员痛苦，更让他们感受活下去需要负担的责任，气息多闻习惯后便会发觉，原来死亡距离我们如此之近。
“咳咳…水…有人吗？可以给我一杯水吗？”听到伤员虚弱声音，但实在无法分清到底何人发出，毕竟声音太小人太多，无法分辨。
然而莉尔得心应手地快步赶到某人床头，将煤油灯放在床头柜，拿起地上保温壶稍微浇在手背一点感受温度，点点头后再倒满一杯，坐在床头扶着那人缓缓喝下。
“大叔，您好好养伤，军学院的物质援助和艾琳回来了，药物马上充足，您也可以烧受点罪了。”床与床之间挂着帘子隔开病号，而为方便观察状态，床位没有任何阻挡。
煤油灯被黑纱隔开的灯光柔和地洒满莉尔脸颊，那副表情简直和图画中天数没区别。
我轻言口水，看得入迷，更为她的耐心付出感到钦佩。
“嗨…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吃药没用，不如给隔壁村那小伙子，他还年轻呢。”病人喝完水精神恢复些许，他声音不那么虚弱嘶哑。
“大叔这话说的真不好听，再说的话我明天就给你加大药量。”莉尔鼓起面颊装作生气。
“好…好…莉尔医生多亏你…我们才能再从鬼门关走一圈啊…”病人想笑但身体情况不允许，只能发出闷声咳嗽。
“安心休息，明天情况会变好的。”莉尔带走煤油灯，继续观察病号情况，我和温妮紧随其后。
黑暗中的一丝光明，摇晃灯源如同神性光辉包裹小姑娘，在今夜恪尽职守的她驱散绝望，带去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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