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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 嗅闻

二章 嗅闻

清北的开学仪式总是出人意料。拿去年的一次来讲,本来什么都没有的校门口在开学那一天出现了一个东西——从一本摊开的大书之中长出来的一棵大型桃树,这张扬的大型雕塑据说全体是金包银。这是很需要勇气以及财富的事,因为没准就有谁打算从上面敲一片叶子下来。事实上,绝大部分学生都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能够堂而皇之不加任何掩饰地摆出这样的东西,正说明清北有将破坏者瞬间轰杀的自信,或者不会有人敢于挑战清北权威的自信。不管哪种都是不可小瞧的东西。

今天早上王炼央突然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二年级生。按照现在的学制高中共计四年,现在已经过去四分之一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二年级会分科,四年级在专司武力的科目会追加荒野拉练。一部分人只读到三年级便找工作或是转读理论科目的事很多,就是因为荒野拉练。虽然近年已经加强了日常锻炼的督促力度和危机意识教育,拉练过程中的总体死亡率还是4.2%,可怕的数字。但如果取消荒野拉练这一环,毕业后死亡率会更高,这不用想都知道。

王炼央当然一点都不害怕荒野,只有住在墙内的小时候才会怕。

比起水,比起土地,比起植物和野兽,他要更害怕人。虽然现在已经不只有人才会算计了,最阴险的始终不是元素生物或者野兽。

“走。”

王炼央向跟在后面的菲妮希和徐帆打招呼。

因为是开学日,三人姑且使用了校服。清北的校服偏正式,有一半西服的风格。初中部和高中部外套都是统一的黑色调,左胸口绣着一块圆形校徽纹样;衬衫领子较高。如果外套要穿得好看就需要熨平,领口较低,给领结留有一定的余地。男式长裤是纯黑色涤棉,女式校服则是棕红色花纹布褶裙。高中部校服肩部、上臂与裤裙两侧分别有白色纹布装饰,而初中部没有。除此之外还有装饰用的领带和领结,一年级为深灰,二年级湖蓝,三年级澄黄,四年级白色,初高中部都是如此。

校服似乎是从数十名设计师的作品之中票选出来的,初看确实不错。但换作看了一两年的学生比如王炼央,就没什么惊艳的效果了。

“领子好紧。”菲妮希说。现在菲妮希正完美地扮演著名为王鸣央的社会角色,口气也收去了平日的傲慢。王炼央自认做不到这样的事。要论演戏,他无疑是笨拙的;相较之下菲妮希的演技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但这不能说是元素生物的天赋,比如拉弥尤完全不懂得掩藏。说起来,人类根本就连元素生物是什么也没完全弄清楚。

“可以不那么正式,你放一个扣子下来吧。”王炼央一般当是真的在和亲人说话,至少语气是。心里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菲妮希听话地解下衬衣捆住脖子的第一个扣。徐帆耍贫嘴,“鸣央妹妹的皮肤好白。”

菲妮希装作害羞的样子双肩微缩。王炼央看了只觉得无可奈何,去领小金人吧你这家伙。

三人从校外进入校内,不代表他们住在外边。当然是住在学生宿舍,只要可以开出证明就能在非授课日入校。只是没想到早早地起来吃了早饭,校门口就从寥寥数人变成了一股浪潮。攒动的头颅、大包小包和充斥着整个环境的嘈杂声让人烦躁,虽然这已经逼近秋高气爽的日子了。

“早知道不出来吃早饭了。”徐帆看着人群双手环胸,一只脚不住地往地上点。

三个人现在站在校门口一侧的空白区域。不管在怎样的公众场合,出入口的侧边其实多半是较平静的地方。这一行都不是什么要急吼吼跟着人群走的人——包括看起来很跳脱的徐帆在内——干脆就在边上等待人群疏散。

王炼央双手插在衣兜里,就像穿着的不是齐整的校服而是平时那个皱巴巴的夹克。“之前不是说‘能抢到限量的香菇猪肉烧卖此生无憾’?”

“呃。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人可是活在当前的动物!对没错,没错的。”

“……你总有无尽的话可说。你那边灵魂工程科的事怎么样?”

“差不多定了,我应该会专修这方面——别告诉我你昨晚还没想过分科的事啊。”徐帆说。

王炼央摊手耸了耸肩:“还真没想过。”

“喂,应该马上就会分班了!你这银河级白痴。你不是谈起魂工一套一套的吗?来读魂工科啊。”徐帆惊讶。

王炼央久久不说话,最后仰天。徐帆正要抬头去看他在望着什么,他又低下头来看着校门:“呃,可能真的报武技科了,或者阿卡纳工学也行吧。”

徐帆这次是真的呆了。还没等他说话,王炼央又看向天空。天上灰乎乎的除了云什么也没有,今天天气不好。

“多大的人了还玩忧伤这一套。”徐帆又不蠢,当然看得出什么,拍他的肩膀笑道,似乎是想破除令人不舒服的气氛。

王炼央又补充道:“分科的话应该是在一次统一小考之后,你现在让我想……”

“……哥哥。”菲妮希扯了扯他的衣角。王炼央低头看矮矮的菲妮希,看到了她如同深井般的深邃黑瞳。那里边没有平时的高傲。

“什么事?”王炼央问道。菲妮希这次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背。因为矮,倒是拍到了腰部。

“嗨,你的表达方式太笨了。”王炼央因为这个动作已经反应过来。“谢谢,”他说,然后揉了揉菲妮希今天没有戴上黑色束带的脑袋。菲妮希脸上闪过去一瞬的不适,最终还是没拒绝。徐帆在旁边叫了两句什么“这么嚣张不能不烧死你”,但王炼央没理他。

渐渐地人与人之间出现明显的空隙,喧闹声转移到初高中两边的校舍里。照惯例来说应该先找本班教室报个名,之后到运动场上集中开会。

紫砂河的上部一座如同大街般的宽桥上,灰幕架起一座不知道什么东西,那大概就是今年的特殊布置。

尽管校区就在河两岸,清北的校长实际上是两个人,分管初中部和高中部。

初中部五座教学楼、两座实验楼、两座体育馆、一座游泳馆,以及两块区域的大运动场;高中部六座教学楼、三座实验楼、两座体育馆、一座游泳馆,一块运动场、一块特殊训练场以及一块阿卡纳机关试验区训练场。乍看是高中部面积更大,那是因为高中部人更多的关系,以及指挥、武技科的特殊需要;不过后山的学生宿舍区域是在初中部校舍后,这样两边的面积基本就均分了。

已经不仅仅是据说,高中部的校长确实是个妹子——至少,外表看起来是。放在几十年前可能还说得准,现在就不行了。有了灵魂工程技术这东西,谁说得准那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妹子不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

她有一个庞大的后援团,还有学生组建的后援社团——校风自由的清北批准了他们的申请。去年当徐帆拿出那个后援团会员证笑嘻嘻地给207室的人看的时候,苍曜也直接掏了一张号码还要小一些的出来,剩下王炼央和黑己在那面面相觑一脸的无可奈何。

校长的露面次数很少,也只有大型会议活动才能间或看见一次。开学的这一天她是会上台讲演的。这下子俨然一个偶像的声势,她本人的意见是“没什么啊,我无所谓”。

这位清北高中部校长的名字是婕琳·罗塞琳。

正如大多数人所知的,她是一个校长;以及只有王炼央等少部分人才知道的,她同时是夏如茵所说“组织”的首领。夏如茵找上王炼央就是婕琳指使,应该说,首先找上的是就读隔壁初中部的菲妮希——作为一个元素生物,在有能力的人眼里总要比人类显眼得多。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校长,夏如茵才能活到现在——王炼央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和穿着黑色制服的菲妮希分开,王炼央与徐帆走入班级。

教室位置没有换掉,原来挂着一年级三班牌子的教室已经换作二年级三班。走进门时全班的视线都聚过来,不出所料几乎全班人都到齐了。

就着记忆,两人分别找到上学期所在的位置。王炼央在教室正中偏右上,不好不坏,可能是班主任考虑到他戴着黑框大眼镜的眼。那里不是教师回头时视线的第一放置点,因此想划水的时候可以努力划水。徐帆在最左上,与角落里那个白花花的饮水机为伴。夏如茵在正中第一排,苍曜在最左第四排。

看到两个人的夏如茵和207室室长苍曜都向他们示意。徐帆一脸阳光地咋呼,王炼央只是点了点头就坐下了。

苍曜微长的黑发,不戴眼镜,是个管理能力和逻辑分析能力不错、有着一副文学青年相貌的家伙,志向似乎是阿卡纳研究与应用科。管理能力是从他当室长之后才被发现的——室长职务的决定用的是猜拳,百试不爽。之后他又被推举成班长,这当然是徐帆啊王炼央什么的人在搞事。

“室长,你是不是准备去参加校际比赛?”徐帆隔了两个人远远地探出头去问苍曜。

“嗯,是。你怎么知道?”苍曜正在翻书,高一的阿卡纳研究应用选修。

徐帆理直气壮的样子:“猜的啊。”

“你猜的?”

“是啊是啊是啊!”

“哎,说实话吧!”苍曜笑得很开朗。

“……央子猜的。”徐帆老实交代,有种自己的智力受到鄙视的感觉。

这时班主任走上讲台敲了敲电子屏,全班人渐趋安静。接着是惯例的一些废话交代和假期作业的上交。待初高中部由宽桥连接着的大运动场上回响起校歌,原本比较安静的教室就炸了。

徐帆举起双手大喊:“马上可以看到婕琳小姐了!喔——!”

然后是班上一群后援会成员的男生:“喔——!”

“何等的丑态。”王炼央评价说。他看见那些人甚至准备了写着字的牌子,底下的长棍可以让它们被举过人群。

“婕琳小姐在里边也很受欢迎呢。”夏如茵转过来说。王炼央知道那个里边是什么里边,不禁再次怀疑起那个组织的可靠性。但论身份它又无可置疑地是一个正式组织,夏如茵应该是拣着给人印象好的一面来讲给王炼央听。

等全班人一拥而出,教室里只剩下四人时,这四个人才跟在人群尾巴后出外。王炼央、徐帆、苍曜和夏如茵,这基本上就是这一届三班的固定小圈子之一。前三人是同舍,夏如茵和苍曜则是通过另两人间接结识。

徐帆手里拎着一个牌子,上书“ein”。大概是婕琳的名字后半。

真的跟偶像一样……王炼央觉得略微无语。他理解不了粉丝的心态,只不过是一个人,用得着投注自己全部的狂热去追捧吗?狂热能够持续多久?那个人的人气又能持续多久?以前也曾听到过为追星散尽家财的案例,这令人很不解。况且人家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个校长,虽然很可爱,但这怎么了?现在可爱的女孩子还少吗?满大街都是啊。

把这问题突兀地甩给了徐帆,徐帆回答:“没什么啊!也就是一时兴起。喜欢女孩子并不是错事吧?如果是错事,我反倒愿意错上加错。再说婕琳也很可爱对吧!那个瀑布一样的金发真想摸摸看,看起来和丝绸的色泽差不多;还有还有还有,你看她的眼睛……”结果徐帆说完自己的理论,三人已经走到运动场中央,不得不佩服他真的能扯,只不过没扯到中心上。

所以王炼央只能草草把他的心态归结为“她是我们的”这种心理。满大街的漂亮妹子一个都不是自己的,那打什么用?虽然婕琳只是“我们学校的”,不过起码和“我们”有关系不是。

人群还算有秩序地围在桥两侧,紫砂河西侧的人群平均就要矮上一头,校服肩部也没有白色横纹,那是初中部的标志。桥上那大幕布罩着的东西连轮廓都不怎么看得出来,副校长啊教务处主任啊总务处主任什么的站成几队把物体围住。现在的高二三班领军者是苍曜,他在班级前头杵着;剩下的人组成一个稀稀拉拉的方队,三两成群有一搭没一搭讲话。

“不知道今年有什么布置。”夏如茵看着那物体说。

“没有告诉你?”王炼央问。

“嗯,没有啊。”

“什么告不告诉?”徐帆没听明白,“在讲什么啊你们?有什么玄机?”他这一转身手里写着“ein”的牌子就正好打在旁边一人头上,慌忙道歉。

“没什么玄机,快回去支持你的校长小姐。”王炼央把徐帆手里的牌子向上一拨。

说话的当里,桥中央被学校教师及领导层围着的东西忽然开始了变化。

笼罩其上的灰色幕布被扯了下来。

看到那东西的同时王炼央半边眉头皱起来倒笑不笑,徐帆等人举起右手指向天空高呼,夏如茵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偏过头去。

和去年书里钻出桃树的雕像一样,那是个巨大的雕像。

……穿着西服的校长婕琳本人,左手叉腰右手一指指向天空的这么一个雕像。约莫三四米高,每个部分都很精细如同本人原原本本放大了,上色也好好的,最耀眼的金色直发似乎上了一层黄金闪得刺眼。

所以才会把灰色幕布顶得那么奇怪吗……不对,这不是幕布样子的问题。

这也太那什么,那什么……反正就是那什么了。王炼央首先想的是她怎么团结校方领导层那么多人来做这东西的,而不是这人多自负云云。反正就现场的欢呼暴动来看,为她自己的魅力自负倒也不是没有资本。

做出这样的事的那个人,此刻站在雕像底座那里。王炼央站得有点远,只能粗略看到她穿着小孩子尺寸的男式西装,和雕像一个样。

有没有什么深层含义?

为即将到来的校际联赛鼓舞士气?——不对,这雕像的受众面向一部分脑残粉,对于全校层面恐怕没有多大意义。

在组织的层面上对什么对象进行暗示?——完全不了解组织的事务,王炼央是猜不出来的。

真的是本人恶趣味?——天知道。

不过这雕像一直给他一种特别的感觉,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当然,这感觉不可能是一见钟情。

校长具体讲了些什么话王炼央也没仔细听,没多久竟然就结束了。这颠覆了他“领导都很擅长讲很多话”的概念。当然也不是说讲很多话就适合做领导……王炼央转头看了看徐帆,徐帆也偏着头傻兮兮地看他,于是他表示没什么特别的事,把一脸莫名其妙的徐帆打发走。

王炼央为什么选择了当学生?

作为一个自称业余兼职杀手实则为雇佣兵,王炼央不说家财万贯,家财五千贯也是有的。其实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安静去处躺着烧钱静观世界毁灭,但他没那样做。

夏如茵问他的时候,他的理由是“一滴水要想不蒸发,就要放进大海”。

“因为兼职业余杀手”,随后他又这么补充。

对待各学科都比较随便,学习成绩却一直比较好;身边的两个跟班是人形的元素生物,其中一个还跟着上了初中。如果他不做这一行,也能找到薪酬更高风险低得多的工作。

潜入群众?他完全可以弄一个正式而难以被下手的身份,为什么非要做佣兵?所以夏如茵一直觉得他是有什么目的的,而且是要通过学校这一管道来完成的目的。再加上清北是私立学校……最终她还是没有想出来,情报量太少,又不能靠揣度。

佣兵又不需要高中学历,莫非是真的想要学东西?

夏如茵和王炼央的私交不知道算不算好,但见到会打招呼,班级中的聊天也在一个小圈子里……除此之外好像就没有了,因为除此之外都是工作的事。平时王炼央表现得很抠门,一副懒样,爱干净,似乎和一个普通高中生相差不大——当然拯救世界的普通高中生不作考虑。

他很强吗?能够收服两个元素生物,应该很强吧。但他的身上一点强者风范都没有,就算有,平时给人的印象也足够把它毁掉了。

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夏如茵在对上级的报告中如此提道。

——这个奇怪的人,此刻正在公交车上左手抓着吊环,手腕上一个冰蓝色的玉镯子。至于为什么不把菲妮希和拉弥尤都放出来,那是因为要多买两张票。

(为什么不搭出租车去,头儿?机场附近的那一站离车站的大道有两三公里路!)镯子轻抖了两下。

(我像是那么败家的人?)王炼央表示。现在是公众场合,当然不能直接对着手镯说话,只好用念话。念话的技巧属于初级灵魂工程学的内容,对于灵魂同调程度高的人或是没有防备的人可以更轻易地实现用思考完成通话……当然,可以被同样学习过魂工的人截断或窃听,交流范围也有限度,不能浅薄地当做不收话费的手机。

拉弥尤一点办法都没有,(你的钱打出租车围绕赤道跑三圈都用不完。)

(你知道赤道和公路的区别我已经很欣慰了,比如上次特蕾莎和……)

(本大爷我有那么不堪吗!)

(但特蕾莎确实不是犬种,而是修女。)王炼央憋笑,旁边的人看着这个站在那一脸憨笑的人就像在看疯子。

(听你放屁!)拉弥尤爆粗。

菲妮希正好在恰当的时候火上浇油:(哎呀哎呀,真是粗俗呢拉弥尤。说不过就开始用粗话了么?)

拉弥尤呃了一声正要说什么,被王炼央打断:(到站了。我随便找一个巷子,你们出来。)

菲妮希嗯哼哼地笑得很气人,拉弥尤就像被惹怒的狗一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雷音市东六区属于郊野与城市的交界处。

昏黄的光映在低矮建筑群落的一面。比建筑的影子还黑的地方是曲折蜿蜒如蛇的弄堂,大道两侧植有树群,把风带来的音节泼洒四处。电线杆与线缆像是织作网的绳索,在地面上分割出一块一块狭长的影子。八月底的时间白昼有开始回缩的意图,路上的行人车辆不算少。街灯已经点亮,店铺中点起光照。

附近街道的路人注意到突然出现的一个三人奇怪组合,是几分钟后的事情。

沿着火车站周边一圈的大道来回走动。摸摸电线杆子。在车站前的扇形区域内闲逛。走过一个又一个的狭窄小巷,之后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寻找废弃楼房,朝火车站的方向看。登上楼房的顶层远望,然后趴下,让菲妮希或者是拉弥尤下楼看他的位置。计算车流量,然后突然又把写满计算式的那张草稿纸撕掉。在车站到大路的一段走一步停一步,往四周乱瞧。往火车站建筑内部逛了两圈。

在长久的漫步之后,拉弥尤作为无耐心人群的代表终于发言。

“头儿,你东看看西看看有什么目的?”

“观察。你不懂。”王炼央说。

“观察什么?——谁、谁说我一定就不懂!”

“主人唷,那边的愚钝者是无法明白您的意思的。”菲妮希在旁轻笑,在拉弥尤听来很刺耳。

王炼央叹了口气:“很遗憾雇主没有提供地图、照片、建筑资料什么的,我只能自己跑过来了。护卫对象是乘坐列车到达东六区,可能在站前大道换乘车辆。这一段的建筑低矮杂乱,线缆极多,巷子复杂。对手肯定是接受过指定猎杀训练的人,多半有两个以上——狙击手不只是端着枪的,匕首刀片弓弩甚至钢笔都能成为器具——半径两公里的圆内,建筑的布局都杂乱且高度差不大,难找到一个有效覆盖整个区域的地点。当然,若是要保证绝对格杀,可以在几十条路上全部布置好狙击手,大道旁侧的房屋也是可以利用的狙击点。我们能做的只有搜查废弃工程,民居却是不行了。对方肯定会埋伏很多天,我们的准备时间却只有这么一点,状况很差。也要考虑对方狙击者会使用跳弹的可能性……但这不大,没有人能说自己绝对保证子弹命中时能按意愿准确受力。我猜使用远程狙击的可能性相对小,要考虑对方从巷子里混入人群开枪就闪的可能。狙击者会准备两条以上的脱离路径,巷子地形对于后撤路线安排有利一点,所以要尽可能摸清楚周边地形……总之,到时人群不会很多,要尽可能注意一切异动。这个工作就交给菲妮希,没有问题吧?刚才说的都是书上写的加上自己乱猜,太复杂的我就处理不来了。那样的书在书店里有很多,网上也有不少不过真假混杂。要拿一百分来打比方,我的狙击技术是一二十分,反狙击也就是做个样子。刚才是在模拟狙击者与被狙击者会碰到的情况。老实说,看书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绝对搞不好狙击这么复杂的东西了,但还是硬憋着把书都看完。我也就记着这么一点,风偏修正什么的内容压根没记——干嘛看着我?”

也没管其它人听没听懂,像是在自己分析讲给自己听一样小声说了一大串。最后他看气氛不对,拍了拍手说道:“我们回去吧,明天早点来火车站候着,课就翘掉全天的好了。开学第二天,没多大关系。总之,我相信几乎所有的狙击都是无法预测的,要小心点。”

“主人呐,您刚才比徐帆还要多话。”菲妮希说。

“既然无法预测那你还看个屁……”拉弥尤说。

王炼央拍拍菲妮希的头顶丝带,同时朝拉弥尤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不是你们要我讲的吗?解释一遍,自己的思路也比较清楚。就是要心里踏实罢了。他的预计到站时间是早晨九点零五,那我们七点半起床,公交车的班次可是不好预测的,要早一点。”

拉弥尤刺道:“宁可到这份上也不打出租,头儿你这人做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哪怕是用钱。”

“……你这坚持根本没意义吧。”

“哎哎,先告诉我什么是意义。”

“呃,这——”

“意义是人的主观情感赋予事物的含义。同一件事对你可能没意义,对我就有了,因为人的价值观不尽相同,所以一个事物对不同人而言价值一般是不同的,这下明白了?”

“停停停,好吧头儿,咱们坐公交。”

拉弥尤没办法地摆手。

朝着服服帖帖的拉弥尤耸耸肩,王炼央微笑着拦下一个出租车:“师傅,这个点还走不走清北?”

拉弥尤眯着眼睛看着他,嘴角抽搐,心想头儿你的坚持呢?菲妮希站在一旁收起手里的黑色洋伞,看着两人进入车内。

稍微等待了一会,“——上车啊菲妮希,怎么,突然傻了吗?”拉弥尤喊道。

“……嗯,喔。”王炼央坐在副驾驶位置,因此菲妮希稍稍掀开后边车门,提起连衣裙裙摆坐上位置。

司机小哥抽着一根香烟,灰色的烟雾逆着车行方向飘向窗外。因为烟味菲妮希稍稍皱起眉头,看着王炼央和拉弥尤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垃圾话。

刚才真的有那么一瞬,菲妮希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王炼央了,哪怕她与他一起走过了近六年的时间。硬要说相处的时间拉弥尤不过比她少个一年而已,但那个粗线条的家伙不会注意到的。——王炼央人生信条的一点小变化,是因为什么而被改变了呢?这样的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还不好下定论。

“——哎。”

小小的叹息声被车窗灌入的带着烟味的风撕开,连她自己都没怎么听见。

犬对事物的辨别

以及人对人的揣度

它们的名字都能叫做

【二章 嗅闻 告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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