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13年10月21日凌晨,中国华南,××市
已是凌晨,夜色仍未褪去,四周也还是一片漆黑。
一条两侧装有稀疏路灯的乡间公路上,一个孤单的人影行色匆匆,但却丝毫未打搅到寂静的夜空。
那人身上的黑色外套上满是泥点和枯枝落叶,相比于之前在边防站时要显得更加狼狈。
他身上唯整洁些许的地方——他那淡黄色的头发也在轻拂的夜风中被弄得有些凌乱,又被月光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皎白色,如同镀上了一层银。
同样被染成银白色的刘海下,是一副若有所思、眉头紧锁而又不失俊俏的年轻面庞,明亮的蓝色双瞳中透露着与他这个年纪并不相配的深沉与深邃。
“那个女人……刚才怎么逃掉的,又是来干什么的,莫非也和那个机兵头子有关……”
年轻人揣摩着,手不自觉地放在了稍微有些胡须的下巴上不停揉搓着。
突然,一阵电子机械特有的嘈杂声灌入他的左耳,刺得他耳膜直发疼。
“嘶!”年轻人倒吸一口冷气,同时将左手按在了耳朵边上,那里嵌着一个十分小巧隐蔽的通讯器上。
呲——
又一阵杂音过后,通讯器听筒中传来了急切的女声:“喂,宫晓封,能听到吗?”
“嗯,大概可以。”
“什么叫大概?”
“就是……”年轻人——也就是宫晓封——停顿了一会儿,同时抬头看了看天,“可以的意思。”
“你这家伙,唉……”对方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抱歉,刚才通讯信号突然中断,试了好几次也连不上,你那边没出什么问题吧,是否需要支援?”
“放心,刚才应该是他们使用了某种信号干扰装置,不是你们的问题,而且我本人没有受伤,任务第一阶段也基本完成了。”
“嗯,那就好——主要目标呢?”
“确认死亡,我亲自击毙的。”
“很好,那你拦截的敌方部队是否有逃脱。”
“敌方部队啊,已经……”宫晓封又停顿了一会,然后不自觉地小声说出两个字,“全歼。”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许久,那女人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晓封,你要记住,点到为止,这些东西不值得你去冒这么大风险,总会长也不希望你们这一代在战争中走得太深。”
那女人的声音相比之前明显沉且弱了许多。
“放心,我自有分寸,对付那些铁蛋子我还是绰绰有余的。”宫晓封刻意微微笑了笑,尽管通讯器那头的人看不见。
“先不说这个了,最后问一下,你那边的战场已经有人去收拾了,你离开之前还有什么遗漏或者要留意的事没有?”
此番话令宫晓封再次想起了边境线上那个与他对阵的少女,于是他应道:“对了,刚才我在边境时,入侵者好像不止杰罗德一个人。”
“这?!”这个回答似乎超出了电话那头的那个女人的意料。
“嗯,还有一个人跟我干了一仗是个女的,年纪不大,估计才和我差不多。”
“噢,还有什么别的特征吗?”女人迅速反应了过来。
“黑头发,红色瞳,身高一米六五以上,而且十有八九也是个〈适应者〉,有一定战斗经验,估计受过较好的训练,随身携带有一定武装和一些老式武器,不排除为跨境恐怖分子的可能。”
“嗯,继续。”
宫晓封停下脚步回忆了一阵,然后说道:“在战斗中,那丫头后背受了伤,长度在三十厘米左右,应该为开放式伤口,挺严重的,但还是让她跑掉了……”
“不必自责,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你说的那个女孩,我们马上就会委托政府发布公告,同时也会立刻派人配合政府参与调查此地区所有的医疗机构和武装组织,你就负责专心完成剩下的任务就行。”
“嗯,收到。”
走着走着,路的前方似乎出现了些许微弱的光和些许建筑模糊的轮廓,令宫晓封不由眼前一亮。
“等等,梅姐,”他再次按住了耳旁的通讯器,“我前方好像有城镇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那机兵头子的目标地点,麻烦帮我看下定位。”
“稍等一下。”另一头迅速回应道。
宫晓封则继续向前走去,没几步,通讯器那头便再次有了回应。
“晓封,你现在的位置大概在边南镇外围,根据从边境那边收集到的那些机兵系统里的预定路线,和已掌握的情报来看,杰罗德的目的地应该就是你面前的那个镇子的中心地区了。”
“收到,立刻准备执行任务第二阶段!”宫晓封言毕,随即加快了脚步。
“提前在目标点附近做好部署,必要时可以略做休整,但要注意,目标点周围没有基地人员驻扎和协助,需要支援时立即呼叫总部,我们会以最快速度前往支援的。”
“了解。”
“还有一点,要格外注意——点到为止,别陷得太深。”
“呵,”宫晓封这次刻意轻微笑出了点声来,“知道啦,不必担心”
周围的建筑似乎渐渐多了起来,但灯火依旧十分稀疏,夜深时分,人们大都还在睡梦中。
宫晓封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回荡着,自然也无人理会,唯有岔口小巷中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宫晓封突然觉得有些疑惑,在深夜这种如此安静的时间点,周围还都是人口稠密的住宅区,杰罗德那支浩浩荡荡的机械部队若想在这有所行动,想不被人发现是不可能的。
况且,在刚才与那些机兵作战时,宫晓封也基本没有发现它们的枪械有安装消音器。
如果他的目的地是这附近,那他又要怎么部署他的部队才能保持隐蔽?
只身深入?那他完全没必要带上这么一批机兵来增加自己暴露的风险。
杀人灭口?周围如此多的人,且不说弹药是否足够,屠杀本身,就是最不可能达到隐蔽目的手段,只会将事情闹得更大。
难道说……杰罗德的部队根本就不需要隐蔽?
突然,一阵强光打断了宫晓封的思绪。
同时他的耳边的通讯器中也突然传来了那女人急迫到几乎失去理智的声音和大量充斥着的电磁杂音:“晓封,基地这边突然检测到你周围……〈无相体〉浓度正在大幅上升,通信……已经受到……干扰……请立即……”
“什么?!”宫晓封顶着强光,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立即……撤离……呲——”随着一声刺耳的声音,通讯器另一头就只剩下了一片杂乱的电音。
“那是什么东西?”宫晓封奋力抬起头,用手遮挡在眼前,才能勉强睁开了眼睛,而模糊的视线中出现的场景令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个耀眼的、大得吓人的彗星状的物体,通体都发着刺眼到不可直视的白色强光,如同一颗陨落的白色太阳,它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夜空中,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其轨迹明显是向着他头顶落下来的。
“天杀的……”宫晓封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这震撼的一幕,然后连忙转身向后狂奔而去。
只过了不到几秒钟,宫晓封身后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铺天盖地的冲击力和白光,几乎毫无遮挡地向他的后背袭去。
没跑几步,宫晓封就被卷到了好几米的半空中,情急之下,宫晓封身上突然又浮现出无数蓝色的光点,瞬间汇聚成一道足以覆盖他全身的光幕,将飞来的砖块和石头全部挡开。
待到冲击结束后,光幕随之消失,宫有也重重地摔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直到后背撞到了一面砖墙上才停了下来。
“什么东西?”
宫晓封灰头土脸地爬将起来,只感到四周天旋地转,连站立都难以维持,但若不是他及时撤离并进行自我保护,恐怕早就在刚才一命呜呼了。
过了许久,方才的爆炸掀起的满天尘土才渐渐散去,而呈现在宫晓封面前的景象几乎令他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刚才他逃离时路过的十余座房屋在那个发光体降临的瞬间全部消失,如同从地表蒸发了一般,只剩下了残余的地基;广场、道路和其他所有的地表设施全部都被摧毁得一干二净;整个水泥地面被完整地削去,不仅如此,经历过毁灭后露出的泥土地也布满了裂痕,就像被一只巨大的野兽刨过一般。
整个小镇的中心仅在这几秒内就被那发光体夷为了平地。
“这是……陨石吗……”看见这般恐怖的破坏力,宫晓封有些发懵。
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一片废墟中,竟还孤零零地躺着一个人影,只有其身下的地面还保持着完好无损,圆台似的高出周围将近半米,在一片狼藉中显得十分突兀,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座孤岛一般。
宫晓封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朝着中心的那个人影走去,同时将手中的剑再次攥紧,暂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随着视野不断拉近,那个人影廓逐渐清晰,宫晓封感到自己的心脏也不由跳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就要压在了嗓子眼上。
走到近处,宫晓封才发现,那竟是一名十分年轻的少女,全身上下并无衣物遮蔽,如牛奶般洁净雪白、吹弹可破的皮肤毫无遗漏地暴露在他的眼前;紫色的长发如同丁香花织成的垂帘般发披散在肩上,飘散着淡淡的清香;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好像是事先经过精密的计量过似的,没有一丝多余的感觉,身体虽然娇小,但其优美的曲线宛若天成,丝毫不亚于宫晓封所见过的任何一名女性。
她轻闭着双眼,如婴儿般蜷缩着身体,嘴唇微张,神态宁静,仿佛是睡着了一般,秀长而略有弧度的睫毛还闪出些许灵性,惹人怜爱的睡脸透着诱人的嫩红,令宫晓封觉得,即使是最老练的画家恐怕也调不出如此悦人的颜色。
宫晓封手中的剑不由松了下来,尽管他很清楚此时保持高度警惕才是最明智的做法,但面对着眼前这名简直如同用美玉精雕细琢出来的少女,他还是不由心中为之一动。
宫晓封将剑收回剑鞘,再次咽了口唾沫,不断向她靠近,与其说是欲望,倒不如说是人性中对美最本能的渴望在驱使他做出这一行为。
他将食指轻轻地置于少女的鼻翼前,一阵温湿的触感随即从指尖传到了全身,在令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也不知不觉地泛起一丝绯红。
“喂,喂,你……你没事吧……家属还在附近吗?”宫晓封有些语无伦次地试着将少女摇醒,已然没有了任何防备。
但女孩仍闭着眼睛,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妩媚的腹部随着她平稳的呼吸而轻微起伏着。
“这可怎么办啊……”望着眼前这个一丝不挂而又毫无反应的少女,宫晓封不禁困惑地挠了挠头发。
他向四周环视了一圈,方圆好几十平米,可能只有他们俩是唯一幸存的人烟,其余只剩一片残垣断壁,如此可怕的破坏力,这名少女竟奇迹般地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仔细想来简直不可思议。
而当他更专注地观察了一番以后,他惊奇地发现,他和少女现在所在的位置正好就是破坏范围的正中心,也就是那个发光体本应落地的位置。
“莫非……这孩子就是随那东西一起降落的,还是说这孩子本身……就是那个发光体……”宫晓封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各种意识瞬间在脑海中炸开。
“不行!别想这些奇怪的东西了,得赶快先送她去医院才行!”宫晓封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但转念一想,梅姐之前在电话里说过,总部和政府马上会调查附近所有医疗机构,若是贸然将这孩子带走送去医院,先不说可能会被人误会,就连遇上自己人都不好解释。
更糟糕的情况是,这附近基本是由神学教会控制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那些老迷信不可能放手不管,而若是将她留在这,像她这样来历不明的人,说不定会像他曾听说的那样,被那些教徒毫无理由地冠以巫女等名号以粉饰这场灾难,最后恐怕免不了成为所谓“上帝”的牺牲品。
搞不好,这事要真闹大了,科学界那边指不定也要来整些幺蛾子……
就在此时,废墟之外传来了一阵阵呼喊声和警报声,还夹杂着哭声、轰鸣声和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剧烈的爆炸终于将整个小镇彻底惊醒了。
情况紧急,宫晓封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在仔细地检查确认少女身上没有受伤之后,一半出于思虑,一半凭着直觉的驱动,他一把将少女抱在怀中,头也不回地直接向着远处一条人影稀疏的街道的狂奔而去,不一会儿,夜幕中便再也寻不见两人的身影了……
夜,已经深了。
当刚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们蜂拥般地来到这片惊现的废墟时,都只看见了那形如圆台的残余地面,人们围在它的周围,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突然,一个身着白袍的人发疯似的推开人群,挤到所有人的最前面,呆滞地望着那已经空无一物的“圆台”。人们很快认出来,那人就是镇上唯一的牧师。
在众人嘈杂的议论声中,牧师望了“圆台”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将自己的额头使劲地磕向满是碎石的粗糙地面,仿佛立在他的面前的“圆台”就是上帝的祭坛。
全场立即陷入了一片死寂。
“神圣的主啊!”就这样持续几分钟后,他全身骤然剧烈颤抖着,拼尽全力将双手抬到了最高,额头已经磕破了一大块皮,就算血顺着鼻梁流了下来也丝毫未有察觉,布满皱纹的脸几乎扭作了一团,嘶哑不堪而又满是虔诚的声音回荡在人群上空。
“您终于给我们带来了救赎!”
顷刻间,人群中的大半人都纷纷跟随着牧师跪了下来,虔诚地向着“圆台”膜拜着。
“圣主万岁!”
一时间,无数激动的高呼在这片满目疮痍的空地上此起彼伏。仿佛已经没有人在乎就在几分钟前将近有好几百人全部丧命于此,只顾着一昧地向“上帝神迹”倾诉自己的忠诚。
朝拜者、围观者、议论者……越来越多的人逐渐涌上了这片刚刚经历过毁灭的平地。
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在布满地面的裂缝间,一缕缕暗紫色的“气体”正在源源不断地从中涌出,并在空中毫无拘无束地跃动着诡异的“舞步”,就如同一个个死神的舞伴,即将向毫无察觉的人们演奏起终结的旋律。
与此同时,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瘦高身影现在人群后面,观望着嘈杂的人群和从地缝中缓缓渗出的东西,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的斗篷下,似乎有某种活物正在蠢蠢欲动,使得他整个身体都呈现出莫名的违和感。
看见人群中央那个空荡荡的圆台时,斗篷男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看来还是稍微来晚了一点啊,”斗篷男舔了舔嘴唇,“不过……”。
“她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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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264年10月21日凌晨,中国华南,???
她强忍着背上剧烈的疼痛,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进着。
月光下,凹凸不平的泥地上偶尔出现一两个混浊的水洼,但也足以倒映出她此时的模样:一身黑色的纱衣破烂不堪,数不清的被划破的缝隙间,即是带着一条条血痕的洁白皮肤;唯有面纱尚且得以保持着较完整的状态;黑色的长发杂乱地披散——或者说是粘黏在肩上、背上和胸前。
总之,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所幸,火光与那一片狼藉的边境线早已甩在身后,但在她看来,那只不过是一幕可有可无的背景。
真正令她在意的,还是边境线上那场遭遇战上,与她拔剑相向的那名陌生少年。
当时,她就在密林的分枝上静观着那支机械部队的一举一动,并将手紧紧按在剑柄上伺机发动袭击,以便一举拿下指挥者的人头。
但突然,所有士兵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几名机兵逐渐向她所在的位置包围过来。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趁着自己的位置还未完全暴露前,从高处一跃而下,径直扑向它们的首领——尽管倘若对方身上携带了远程武器,这一行为则无异于送死!
但万万令她没想到的是,一道黑影在她将要行动之前,已经如离弦之箭般率先从离她不远的另一个角落蹿了下去。
接下来,便爆发了那场令她目瞪口呆但又似乎弄错了对象的交火。
当她从震撼与疑惑中回过神时,这场短暂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那另一个神秘人在众多持枪机兵的包围下,不得不自己揭下了遮掩物,将那年轻俊俏的脸庞展现在了夜色中。
那一刻,她心中再次震撼。
眼见着少年周围的众多钢铁之躯距离少年孤弱的身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当时,她脑中竟没有再闪过一丝顾虑,毅然将一枚拧掉了引线的老式高爆炸弹奋力砸向了那条封锁线上兵力部署最薄弱的地方。
就在漫天火光连同震耳欲聋的响声迎面扑来的那一瞬间,她果断拔出了刀刃,其剑锋与剑鞘口在恍惚间竟隐约划出了火花!
然后,
纵身一跃,
以快到无暇考虑后果的速度扑向了因她而再次陷入一片混乱的战场……
按理来说,在经历了先前的战斗和她持续的消耗后,那人的体力明明应该已接近崩溃。
但结果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少年非但没有像所预想的那样无力应战,在两人僵持不下好几和会合后,反而还能继续架出那副咄咄逼人的进攻架势,究竟是何等的意志力,才能做到这一点,愣是不止一次让她在发动反攻的前一毫秒又退缩了下来。
且抛开意志力不谈,在战局出现意外反转之时,就在那一瞬间,那少年竟能以几乎同步的速度,果断而精确地做出反应,将那稍纵即逝的机会牢牢抓住,从而一转攻势。
这又是何等可怕的反应速度!
但除了这两者,当少年在她身后举起剑的那一刻,其言语与目光中的冷漠——不,甚至可以说是淡然,则更令她感到胆寒。
“那只好问问你的脑袋了。”
这句话再次回荡在她脑海中。
当那少年就那样平静地将这恐怖的话语说出时,她甚至觉得这已经不是在对她进行威胁,而是在提前宣告她的死亡!
没有历经成百上千次杀戮,言语中是绝对不可能有如此接近死神的压迫感的。
“他真的会杀了我!”想到这,她不由一阵战栗。
从那个可怕的少年刀下死里逃生后,迎她面而来的是一段更加艰难的路途。
顶着背后火烧般的痛觉,以及全身的酸痛与无力,她挺过了密林、荆棘、沼泽和超乎常人能忍受的困难。
时间又过去了一阵。
心力交瘁的她在经过又一个水坑时,脚下一绊,差点一个踉跄向前扑倒在一块匕首般锋利而又突兀的尖石上。
不幸中的万幸,她在空中慌乱调整了角度,转而重重地摔在了一摊离那块足以刺穿她胸膛的石头不到五厘米的泥泞中。
她艰难地爬将起来,没有顾及身上流淌如注的泥水与血水,继续顽强保持前进,一步步,一步步,没有任何停歇。
终于,她渐趋模糊的目光中终于出现了一片庞大而模糊的黑色影子——那是座深藏在密林中的中型宅邸。
她费力地走到门前,习惯性地轻轻推了一把。
在她意料之内,门没有锁,而是吱地一声打开了。
屋内,一片漆黑,也一片悄然,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有人的气息。
她走进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很快便找到了电灯开关,但就在她要按下开关时,却又犹豫了下来,站在原地思索了一阵,然后放弃了开灯的想法,凭着感觉摸黑找到了楼梯,一瘸一拐地走上了二楼。
一走出楼梯口,她便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昏,向前踉跄了几步,扑在了一扇厚实古朴的木门上。
当木门的轮廓还在她昏花的视线中忽明忽暗时,她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如触电般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她将一只手用力按在额头前,希望能借此略微缓解一丝那令人恐惧的眩晕感,但眼前的一切仍是天旋地转,而身上——尤其是背上的疼痛隐约中已经参杂了几分麻木。
她止不住地再次踉跄了几步,但即使是在这样一片混乱不堪的状态中,她也刻意保持着残存的方向感,拼命避免再次触碰到那扇木门。
待到视觉还未完全恢复清晰,她便匆匆地整理了一下一身狼狈不堪的形象,然后缓缓地走向那扇木门。
“咚咚咚……”
几声沉闷的声响伴随着她轻轻的叩击从木门声上发出。
“进来吧……”
门后回应出一阵悠远的声音,仿佛被这扇门隔开的另一端还有一个极大——至少可以说是巨大的空间。
她小心翼翼地地推开门。
门另一端的场景渐渐出现在她眼前:一个没有设置任何窗户和家具的空荡荡的房间;四壁以及天花板都只是糊了一层水泥,没有其他任何粉饰;唯有地面铺了松木板;房间中心位置摆着大约十来根燃着蓝色火焰的蜡烛,大致围成一个半径将近一米的圆圈;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出于蜡烛包围着的中心处,盘腿而坐的一个红色的身影。
从身体轮廓看来,不难推断出那是一个女人,年龄大概只有二十多,仔细看来,那人全身上下都缠绕着红色的丝绸,连脸部也遮上了红色的面纱,在那层薄若蝉翼的遮掩下,即是洁白光滑肌肤。
一缕缕飘扬的红色绸缎围绕着她的身体,时不时如活物一般在她的身边穿梭萦回,隐约间,有无数蓝色的光点夹杂期间,随着丝绸一同漂浮,一刻不离地环绕在女人身边。
其身材尽显丰满成熟的气质,无不给人以诱惑;但她的整体看来,配合着那些光点,一同又让人感受到一种今人敬而远之的神秘气息,很容易使人联想到那来自异域的神秘舞女。
仔细观察一番,她才发现那女人并非是盘腿“坐”在地上,而竟是微微地浮在空中,在其身体底部与布满尘埃的地板之间,隐约还隔着些许间隙,偶有几缕红纱轻轻地从她妩媚的臀部下穿过而又丝毫未沾染半点尘埃。
“怎么,茗儿,刚才外面似乎有点乱啊……”
还未等她的身子完全跨进门,房间中的女人率先再次发出了那悠远的神秘声音。
“没……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什么……而已……”她无力地回答道。
“任务?”女人略微抬了抬头,用余光注视着她,简单明了地问道。
话音未落,少女便已经褪下了自己的面纱,将那清秀的脸庞短暂地暴露在女人的目光下,然后立即单膝跪在了地上,沉重地低下了头,她的脸也在次藏匿在了她墨黑色的凌乱长发下。
“老师,对不起……”她回答道,始终不敢抬头直视那女人直直的目光。
“……”
女人没有说话,仍然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面纱下的眼睛似乎微微地眯了一下。
寂静再次将整个房间充斥了好几分钟。
“果然……和我的预言一样吗……”女人沉默了许久后,微微抬了抬头,以正眼注视着仍然跪在地上的她,平静地说道。
“嗯……”她似答非答,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既然杰罗德已经死了,你也撤了回来,那想必,那个‘东西’应该被和你交手的那个孩子带走了吧。”
“唔!”一听见女人提到了边境线上遇到的那个少年,她不由全身微微一颤。
“大致的情况我已了解,也就不再过问了,但有一点我有些疑惑:那个东西出现时,你明明就在那个镇子,为什么当时不出手?”女人说着,语气十分平和,几乎听不出有丝毫失望或愤怒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她却感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我……我……打不过……他……”她将头低得更沉,断断续续地搪塞着。
“是吗?”女人的目光似乎突然尖锐了许多。
她再次陷入了沉默,拼命躲避着那个女人如芒刺般扎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知道,没有什么能瞒过眼前这个被她称作“老师”的女人。
“算了,成事在天,你也不用太自责了。”出乎她意料的是,过了良久,女人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语气竟如同无风的湖面般波澜不惊,其神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对不起,老师……”见女人没有再继续追究,她终于略微松了口气,但心头的负担不知为何变得愈加沉重。
“但是,”女人突然收敛些许神色,令她本已十分脆弱的神经再次紧绷到了极限,“那孩子的身份我已经查明,现在你需要隐藏身份,潜伏在他附近,并暗中追查那个‘东西’的下落。”
“遵命……老师……”她疲惫不堪地应道,但心跳却在不知不觉地变得越来越明显。
“跟你交手的那个人,他叫宫晓封。”
当那个她闻所未闻的名字传入她的鼓膜时,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抑或是两者兼有,她全身竟不由闪过一阵激灵。
“怎么了,茗儿,有什么问题?”女人敏锐地察觉到她那微小的反应,立即停下了刚才的话。
“没……没事,老师您继续吧……”她连忙摇头否定。
“嗯,好吧,”女人合了一会儿眼,继续说道,“那孩子目前服役于当地〈适应者〉组织〈防线〉的武装部门,职务为见习〈Magician〉,服役期已有六年,但不知为何一直未通过正式〈Magician〉资格考核。”
“只是……见习资格吗……”她自言自语道,疲惫的脸上浮现出惊异的神情,她感到难以置信,实力明明已经如此可怕的人,竟只是“见习〈Magician〉”。
“嗯,”女人点了点头,“不必太过恐慌,听说那人是因为某些身体缺陷,〈防线〉的上级组织一直没有批准,但他的实力也不在正式〈Magician〉之下,绝对容不得轻视。”
“是,老师。”她轻声应道。
“总之,这次一定不能失手,并且一定要把那个‘东西’找出来。”女人平静的脸突然严肃了起来,她也知道,这次行动绝不容许失败。
“是。”
女人的神色再次放松下来,向她挥了挥手:“好了,没什么别的事的话,你就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别太劳累了,还有,你背上的伤……。”
“在下告退。”未等女人说完,她便已站起来,向女人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向后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一阵更加强烈的眩晕感向她袭来,她只感到全身一阵乏力,双腿一软,整个身子随之半跪在了地上。
“茗儿……”女人当然看在眼中,微微抬起头,望着瘫倒在地的她。
“不……没事……只是有点……累了……而已……”她一边喘着气回答道,一边拼命地侧着身子,以遮住自己的后背。
女人注视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意愿再说些什么,便再次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她艰难地爬起身,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并轻轻地关上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待到门外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时,女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头凝视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喃喃自语道:“茗儿那孩子……我还是太勉强她了吗?”
言毕,女人挥了挥衣袖,其身上的朱红绸缎立刻如水波般在空中荡漾开来,再加上周围红色的烛光的映衬,使得整个房间都被微弱的红色光芒充斥着。
一片恍惚的红色中,无数的光点从房间的各个角落生成,并逐渐地向女人的胸前聚拢,汇聚成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球状物,通体呈现着晶莹剔透的淡蓝色,表面如同镜面般反射着神秘莫测的光芒。
女人低下头,轻闭双眼,两双手的分别置于球体两侧,嘴里如同吟唱般轻轻地念叨着什么。
在这一片奇幻的场景中,女人坐立于虚空之上,周围混沌般的流彩仍在她的周围萦绕……
过了一会儿,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面前那扇木门——正是刚才那少女离去的方向,以那一贯的如无风湖面般的语气平静地自言自语道:“果然也不行吗……还是说,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言未讫,女人双手间的球体便在一瞬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化为了碎片,如雨点一般向地面散落而去,落地的瞬间,便又化为了那种萦绕在她身旁的蓝色光点,并消散在了空气中。
同时,女人从空中降下,所有丝绸几乎在同时缠绕上了她全身,一同构成了一件飘然的丝衣。
紧接着,无数光点从丝绸中渗出,连同着之前漂浮在女人身旁的光点一起在空中渐渐淡去,最后完全消失。
也就在那一刻,原本飘荡的丝绸纷纷垂落在女人身上,却又丝毫未显杂乱,仿佛早已有所编排。
女人双足缓缓从空中踏上了地板,此时,她的身上已只是一件寻常的红丝衣裳,前一刻的飘然之感隐匿无踪。
“看来,得去见见那位故友了……”
与此同时,在女人所在房间右前方的浴室内,随着一声扭动水闸的吱呀声,无数冰冷的水滴从花洒中涌出,同样如雨点般落在了少女光滑洁白的身躯上,令她全身不由一阵发颤。
顿时,一缕缕血水如一条条细蛇般绕过她纤细的腰,顺着她白净的玉腿流至脚踝,然后消散在陶瓷地面上的积水中。
随着冷水不断剥夺走少女的体温,血水中的红色也越来越淡,最后完全化为透明。
她口中不断发出艰难的喘息,背上的伤口不知是因为被水轻抚还是因为已经麻木,疼痛感逐渐消去了不少,但全身却愈发无力,脑袋里一片嗡嗡作响,仿佛脑中有另一个意识在不断抢夺着这副身躯的主控权。
强烈眩晕感在她脑中翻腾着,使得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撑着浴室的墙壁才能得以保持站立。
她的意识渐趋模糊,但唯有两个声音格外清晰地在她的心里不断回荡着。
“宫晓封……”
“〈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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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113年10月21日凌晨,中国华南,××市
“呼啊呼啊,终于到了……”宫晓封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栋简朴的小型别墅公寓前。
他不知已经跑了多久,小镇的灯光早已消失在了他的身后,由于通讯还是一直没有恢复,宫晓封只能在黑夜中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直到身上的疲惫再次被唤起时,他才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好在深夜里人们基本都已入睡,一路上并没有人发现他。
宫晓封方欲再次起步,突然发觉自己的双臂已经酸痛到有些麻木了,他这才想起还躺在自己怀中的少女,他低头看了一眼,少女仍然没有醒来,一路颠簸,她居然几乎丝毫没受道影响。
“唉,这下要怎么办……”宫晓封叹了口气,迫不得已,在那时宫晓封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将这孩子带回自己家再从长计议。
目前来看,联系到她的家属或许是最靠谱的办法,但当她醒过来时,眼前的一切都是完全陌生的,误会和恐惧在所难免,到时又要怎么让她愿意开口。
而就在刚才经历了那种灾难,她的家人当时若不在她身边倒还好,若是在事发地附近,恐怕现在也已是生死未卜,又要从何寻找。
如果他们已经遭遇不测,要怎么让年幼的少女接受这个足以令她崩溃的事实,她又该何去何从。
更有甚者,若这孩子真的和那个诡异的发光体有关联,那或许她根本没有亲人,甚至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某种来自外星未知生物……
越想越乱!
宫晓封全身一阵发抖,他烦躁地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去纠结这些东西。
“唉,还是等她的情况正常以后再说吧。”宫晓封低头看了看少女的身姿和她宁静的睡脸,不禁叹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从怀中转移到自己并不宽厚的背上。
他从兜中掏出一串钥匙,一只手不得不一直托住少女的身体以防止她掉下来,只能用另外的一只手来费力地寻找他需要的钥匙。这差不多花了他三分钟。
宫晓封好不容易把钥匙插入钥匙孔,刚要扭动钥匙时,门却被从另一端打开了。
敞开的门缝间站着一个与他背上的少女几乎一样娇小的身影,披散着一头粉红色的长发,一身松散的睡衣,趿拉着一双保暖拖鞋,皮肤嫩白,身材相比少女略显贫瘠,而脸部却微微发圆,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中透出点点泪光,一脸委屈地望着宫晓封。
“哥……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粉发女孩的声音有些娇气。
“不是说了有任务吗,小优——话说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睡?”宫晓封一边走进门一边说道。
“嗯……内个……”被宫晓封称作“小优”的女孩低头有些别扭地戳着食指,断断续续地说,“因为明天是周末嘛,所以……所以想试一试……熬夜是什么感觉……”
“你不会是又害怕一个人睡了吧……”
“才……才不是呢!”未等宫晓封说完”,宫小优的脸瞬间便涌上一片通红,慌忙伸出两只拳头向宫晓封毫无防备的胸口锤去。
“噗!”宫晓封差点没被这突然而又恶毒的袭击给弄晕过去,失态地发出了一阵怪叫。
“怎么……怎么可能,我……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会怕……怕这种事。”宫小优却仿佛对此毫无察觉,一边仍然不停地“撒娇”似的没有分寸地抡着拳头一边自顾着语无伦次地喊道。
“消停一会儿,快喘不过气了!”宫晓封出于求生欲,迫不得已只能往女孩的胳肢窝挠去。
“呀!”宫小优一声尖叫,连忙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嘟起嘴有些不满意地说道,“好狡猾,老哥,你怎么又用这一招,就不能陪我好好玩一次吗?”
“都这么晚了,谁还陪你玩——乖,快点去睡觉。”宫晓封苦笑着摸了摸宫小优的头。
“嘁——”女孩突然半眯起眼睛,发出不屑的声音,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宫晓封背上沉睡的少女,满脸一副“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的表情。
“那哥哥背上的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呢?”
“这……这个……”宫晓封仿佛被戳中了要害,一时语塞,不停回避着她的视线。
“果然哥哥也不是去做什么真经事呢,”女孩突然露出一脸坏笑,“莫非哥哥所谓的任务就是出去把别人女孩子灌醉之后扒得精光,然后再带回家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是从哪学到些这种东西的?!”宫晓封红着脸嚷道,声音几乎划破了半个夜空。
在接下来几分钟,宫晓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他的小优解释清楚了少女的来由,她大概是宫晓封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一个会相信这件事的人了。
“嗯,原来是这样,我完全懂了(其实根本没懂),”宫小优笑着点了点头,“那哥哥现在打算怎么办,有谁会相信她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唉,还能怎么办,先等她醒过来再说吧。”宫晓封一面叹气道,一面在沙发上铺好了一条毯子,将少女轻轻地从背上放下,让她平躺在沙发上。
“哥,你是不是应该注意点,我好像感觉到那个女孩子身上的〈无相体〉浓度似乎有点高。”宫小优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楼梯的扶手上,指着沙发上的少女。
“放心好了,她应该也是〈适应者〉体质,不然早就发生变异了,并且以我的抗感染能力的话这点浓度也不要紧的,不用担心。你先去睡吧,都这么晚了,我先洗个澡。”宫晓封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宫小优说道。
“好吧。”小优耸耸肩应道,然后雷厉风行地蹿上了一片漆黑的二楼。
宫晓封将耳边的通讯器取了下来,检查了一阵,信号似乎已经恢复了,但通话功能似乎还是无法使用。
无奈之下,宫晓封按了按那个通讯器,手指一划,一个全息投影屏幕随之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调出键盘,编辑了一条短信:“梅姐,我无大碍,现在已到家,边南镇那边情况比较复杂,任务第二阶段……”
写到这,宫晓封不由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写到,“被迫中止,具体情况明早我再报告,不必担心。”
完成后,宫晓封将信件拨至通讯录中一个标注着“梅姐”的联系人那一栏,然后一松,信件便立刻完成了发送。
过了一会儿,一条短信便发了过来:“收到,如有身体不适立即通知总部,注意保持联系,辛苦了。”
“呼,某种意义上,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宫晓封关掉屏幕,抹了把汗,伸展了一下因疲劳而已经有些僵硬的腰肢,一阵酥麻的感觉瞬间扫过全身,“哈啊,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脱下了那件被汗水和灰尘浸透的脏兮兮的黑色外套和内层的白衬衫,将其拧作一团,随手投进了洗衣机内。
就在宫晓封准备走进浴室时,宫小优小巧的脑袋突然从楼道口的墙边伸了出来。
“嗯,还有事吗小优?”宫晓封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并且转过头问道。
“嗯……那个……”宫小优羞红了脸,眼角又出现了些许泪花,断断续续地说,“哥哥你……能不能……快点……”
“好,好,保证马上就来!”宫晓封无奈地应道,待到确认小优没有再继续偷偷地望着自己时才动身走进了浴室。
“果然还是害怕呢……”宫晓封无奈地自言自语道。
几分钟的淋浴让宫晓封身心放松了许多,但身上的疲惫感却丝毫没有褪去,反而越来越强烈了。
走出浴室时,宫晓封不由打了个沉重的呵欠,朦胧的余光中再次出现了少女静静躺着的身影。
为什么要将她带回来,又为什么要出于意识地去保护她,一个新的问题再次横亘在宫晓封的脑海中,但很快,宫晓封的心中的答案也便已经有了一点模糊的雏形。
宫晓封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想法,似乎是因为他越来越觉得少女身上有着某样东西,一直在吸引着他靠近、接触。
但这并非仅仅是因为身体,毕竟外表的诱惑力对 他而言是十分有限的,更重要的是她内在的某种无法形容的东西,十分抽象,也十分微小,很容易让他联想到曾经最初接触〈无相体〉时的感受。
那种奇特而又虚无的感受,仿佛不是来自身体,而是直接来自内心,或者用神学的术语,可以说是——灵魂。
但与〈无相体〉带来的感受截然不同的是,这不可名状的东西似乎不像前者一样只要是〈适应者〉都或多或少能够体会到,恰恰相反,它总给宫晓封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
微妙得几乎令宫晓封感觉它就像一把锁,而自己是一把钥匙,它只能与自己相吻合,也只有自己能感受得到它的存在,但宫晓封自己却永远无法描述清楚其内部复杂的微观世界。
宫晓封走到沙发前,凝视着这个美丽而又满是谜团的少女,不禁有些出神,自己的手也不知不觉地伸向了少女的身体。
眼见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他的手接触到少女的额头的那一瞬间,一股奇妙的感觉如触电般涌上全身。
宫晓封感到自己的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从指尖、从手指甚至从整个身体流出,然后通过少女的额头注入到她的体内,在两人间仿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这是……”宫晓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很快,他便明白了过来,因为他发现自己和少女的接触的地方正在不断发出若隐若现的淡蓝色的光。
〈无相体〉!?
“怎么可能,我明明无法进行〈无相体〉对外输送啊……”宫晓封顿时感到震惊,心中顿时陷入一片迷惑。
但他没有立即将手移开,而是继保持着目前的姿势,同时也仔细观察着少女的反应。
淡蓝色的光不断地闪耀着,那种微妙的联系也在随着两人接触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清晰。
渐渐地,宫晓封感觉到这种联系只所以能够建立,并非因为是自己在向少女体内输出〈无相体〉,而是少女自身存在一股引力,主动将〈无相体〉从宫晓封体内抽出并输送到自己体内,就像在吸取〈无相体〉一样。
想到这宫晓封不由背脊一阵发凉,他甚至差点将手缩了回来,但当他壮起胆子仔细去感受时,才发现少女所摄取的〈无相体〉其实并不多,可能就连平时训练的消耗可能都会比这高出好几倍。
宫晓封松了口气,而此时,少女平静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丝动静,宫晓封见状,赶紧再次将注意力移回到了少女身上。
少女的睫毛先是轻轻地颤抖了一会儿,然后将眼睛小心翼翼的睁开了一小条缝,小巧的嘴唇也随之动了动。大概是因为光线太强的缘故,仅在几秒钟后她又不得不再次闭上了眼睛,宫晓封仅看清她那清澈的眸子的一小部分。
她似乎就要醒过来了。
时间又过去了将近两分钟,其间少好几次试探着再次睁开眼睛,但都以失败告终,这两分钟对宫晓封来说,简直如同两天一样漫长。
而过了一会,少女已经逐渐适应了光亮的强度,睁开了双眼,目光有些呆滞,似乎还未完全恢复视觉,但她仍然很快便察觉到了宫晓封的存在,并缓缓地向他转过头去。
宫晓封的目光在这几分钟以来也一直集中在少女的脸上,未有丝毫偏离。
就在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宫晓封终于看见了少女那双迷人的瞳,并不是头发那样的淡紫色,而是更为清澈明亮的水蓝色,就像是两枚用水晶精心雕琢出来的宝石,在灯光的照耀下不断闪动着。
“好……好美……”宫晓封不禁在心中感叹道。
朦胧渐渐从少女眼中散去,而当她眼前的一切开始清晰起来时,那个模糊身影中显现出来的却是一张从未见过而且一直在盯着自己的陌生面容。
“呀啊!”
少女惊慌地尖叫道,突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但由于光着脚,一不小心踩在了沙发的光滑的边缘,脚底一滑,便重重地摔下了沙发,同时也将毯子掀到了半空中,然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头上,将她全身都盖住了。
面对少女苏醒后如此强烈的反应宫晓封也吓了一大跳,一时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少女在毯子中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勉强将脑袋从中钻了出来,头顶肿起了一个大包,喉咙中发出声声哽咽,豆大的泪水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眶中决堤。
但她一见着宫晓封,就像看见了魔鬼一般,也顾不上疼痛,只是将双脚拼命地向前蹬,身体也拼命地向后退去,直到将自己逼到墙角后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宫晓封霎时感到有些难堪,现在少女就光着全身坐靠在等同于死路的墙角,却迟迟不敢站起来,只是死死地攥着毯子以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眼中泪光莹莹,使得她的眼神也都有些迷离;原本白里透红的可爱脸颊变得愈加通红,显得楚楚动人。
即便是处在惊慌与恐惧之中,女孩国色天香的动人魅力仍未减分毫,反而因青涩和羞涩而变得更加迷人,也莫名让宫晓封产生一丝罪恶感。
“我特么在想什么鬼!”宫晓封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剧烈的痛感让他一时清醒与冷静了不少。
若再不向她解释清楚,恐怕她整个晚上都不会平静下来了,这才是当务之急。
“呼——”
他呼出一口浊气,拼命在脑中构思着语言,同时犹豫不决地试着向少女靠近。
但少女一见到宫晓封向自己走近,便恐慌地缩紧了身子,索性将脑袋藏进了双腿间,毯子遮掩下的身体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
“喂,你……没事吧……”宫晓封尴尬地问道。
结果少女瑟缩得更加厉害了。
“请问,你能不能……别这样……”宫晓封略微提高了一点嗓音。
“呜……呜呜……”毯子下发出了细微的哭泣声,丝毫没有理会宫晓封。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宫晓封咬了咬牙,尽量保持冷静,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到少女身边,俯下身,小心地将手伸进毯子,轻轻搭在少女的头顶上,宫晓封甚至在这就能感受到她狂乱的心跳。
但他没有停下,而是温柔地用指尖行云流水地缓缓拂过她轻柔的长发和光滑的后背。
他的动作如同经历过成百上千次训练般娴熟,并且产生了奇佳的安慰效果,少女先是触电般剧烈的颤抖了一阵,在察觉到宫晓封的动作后就如同愣住了一样停了下来,止住了呜咽,她的心跳和呼吸也随着宫晓封不断持续着的动作而渐渐趋于平稳。
约摸只过了不到半分钟,少女便安静了下来,然后怯生生地抬起了头,睁着那双还含着泪水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宫晓封,蓝色的双瞳中所透露出的神色中已没有透出多少恐惧,更多表现出来的倒是好奇。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宫晓封摸了摸少女的后脑勺,露出了一个令人放心的微笑,轻声安慰道。
“咻?”
少女歪了歪头,像是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孩子般一脸疑惑,好像完全无法理解宫晓封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看见宫晓封微笑着的面容后,她脸上最后的不信任也逐渐烟消云散。
“好了,”宫晓封伸手轻轻拭去了少女脸上的泪痕,少女也只本能地眨了眨眼,并没有其他更强烈的抵触,“我给你找件衣服吧,别着凉了。”
“姆?”
少女再次歪了歪头,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低下了头,思索了一阵,脸上逐渐泛起一阵羞红,然后犹豫地站了起来,双眼紧闭,最后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毯子一把掀开来,少女的全身便以更加彻底的方式再次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了宫晓封眼前。
“哇啊!不是这个意思啊啊啊啊!”宫晓封维持着的冷静瞬间破碎,惊慌地喊道,一面连忙向后退去,一面赶紧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时间转眼又过了好几钟,在这期间,宫晓封先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楼,从宫小优的衣柜中找出了一套因为尺码不太合适而被她搁置已久的纯白色的洋装,然后匆匆下楼手忙脚乱地给少女穿上。其间少女竟没有丝毫挣扎,只是老老实实地任由宫晓封摆布,这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这件事也就这么平和而迅速地解决了。
现在,少女正如同一个惊喜的孩子般好奇地站在镜子前欣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上别在侧腹边上的白色丝带和蝴蝶结。
见女孩已不再像之前那般恐惧,宫晓封不由在心底里感到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衣服还合身吧?”宫晓封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刚泡好的咖啡,随口问道。
可谁知少女一听见此话,脸上便又变得绯红起来,眼神复杂地低着头不敢直视宫晓封的眼睛,犹豫地将食指钩在了胸前的衣襟上,然后将其缓缓拉了下去……
“停……停下……咳咳咳……”宫晓封险些将含在口中的咖啡全部喷了出来,被呛了一大口,“别胡乱理解……咳咳……别人的……意思……咳……”
“唔姆?”少女仍然只是歪着头,一脸惊奇地看着宫晓封。
奇怪,这孩子既不是聋哑人,也没有智力障碍,怎么好像就是无法正常交流呢……”宫晓封边咳嗽边望着少女,暗自琢磨道。
但很明显,他还需要从少女身上了解更多关于她的信息,否则想要找到她的亲人和身世就会变得举步维艰。
因此宫晓封没有放弃,待到咳嗽终止,他缓了口气,然后再次走到少女身边,在少女好奇的注视下一边努力做着拙劣的手语,一边一字一顿耐心地问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呼?”少女疑惑地望着宫晓封,好像完全不明白宫晓封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少女似乎有着超乎常人的聪颖天赋,仅仅通过观察宫晓封的手势,并在仔细琢磨了一番后,便使劲地摇了摇头。
“难道只能用手语了吗……”宫晓封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好像还在思考着什么。
而在就在宫晓封愁苦之时,少女似乎有了什么发现,将注意力从宫晓封身上转移到了客厅的角落——那正好是一个附带着书架的书桌,那是小优通常用来写作业的地方。
少女仿佛突然见到了什么旧相识一样,匆匆起身向书桌跑去。
宫晓封也发觉了这一点,于是也紧紧地跟在了少女身后。
少女站在书架下,抬头仰视着玻璃窗柜里数量有些惊人的书籍,她的目光在书架间快速扫过,最终定格在角落里的一本书身上,蓝色的瞳中明显闪耀出惊喜的光芒。
“你想看那本吗?”宫晓封顺着少女的视线指向了她盯着的那本最厚的书。
“唔……”少女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似乎想表示谢意,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表示。
宫晓封轻拂去那本书表面的一层薄薄的灰,其封面的中心显露出几个烫金大字:“汉语字典”。
宫晓封不解地转过头,朝着少女耸了耸肩。
你确定?
若不是少女听不懂,不然就算少女表示肯定,宫晓封会把这个问题重复至少十来遍。
而少女似乎明白了宫晓封的动作,并使劲地点了点头。
宫晓封清理了一下桌面的杂物,小心地将字典放在上面并从椅子前让了出来。
少女忸怩地坐了上去,似乎还在纠结如何去道谢,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了,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书上。
她轻轻翻开了书的封皮,熟练地过了序言和目录,待到正文内容——即一个个拼音汉字及其注出现时,便迅速将全身心投入到了其中。
少女的目光快速地在排版工整的字段中横扫而过,一页只浏览了不到十几秒便果断翻向了下一页,这样的速度很难让人相信她能读懂什么,但宫晓封见她神情严肃,完全不像是在胡闹,甚至连她那双晶莹的眼睛在这期间也不见闭上过一回。
吃惊之余,令宫晓封感受更深刻的却还是一股强烈的睡意,他这才意识到时间已是凌晨,之前还向宫小优承诺会尽快上楼陪她的,但转眼又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了,也不见她再下楼催促,想必也已经睡着了吧。
“哈啊~,话说都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吗?”看着少女如此专注的模样,宫晓封沉重地打了个哈欠。
少女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只是低着头,将一切心思倾注到漫长的速读当中。
“或许是出于之前陷入昏睡状态时间太长的缘故,刚醒过来还没有觉得累,所以才能保持精力充沛吧。”宫晓封想着。
此时此刻,他已经感到大脑有些发昏了,杯子里原本打算用于提神的咖啡早已见了底,现在全身都在因渴望休息而开始罢工似的,难以抽得出劲来。
但为了防止少女着凉,宫晓封还是没忘记捡起墙角的毯子,然后将它轻轻的围在少女的身上——一件单薄的洋装可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抵御住深夜的凉风。
少女发觉后也只是好奇地回头望了一眼宫晓封,待毯子已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她全身时便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回书上密密麻麻的字中。
宫晓封则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上二楼,顺便将除客厅外其他的灯全部熄灭掉了,整个一楼只剩下了少女孤独的身影。
当他走进卧室时,宫小优早已经熟睡过去了,但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而是侧卧在宫晓封的床上,发出细微而柔和的鼾声,宽松的睡衣间甚至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她那雪白中透出些许嫩红的圆润肩膀。
“唉,还说不害怕呢……”宫晓封注意的重点丝毫不在小优这毫不检点的睡姿中,好似早已习以为常了一般无奈地苦笑了一阵。
他轻声走到床边,将宫小优以公主抱的方式抱了起来,但力度却控制十分到位,枕在他怀中的宫小优仅是发出了几声梦呓,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小优宁静的睡脸上,使她在无意间显露出一种豆蔻少女特有的魅力。
而疲乏不堪的宫晓封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转身走到距离自己仅不到两步远的另一张以粉红色为基调的充满少女气息的床前,将宫小优缓缓地放在其上,细心地为她盖好了被子,并特地空出一个角落以防她会觉得太热而乱踢被子。
确保小优没有感到不适后,他才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了下来。
望着深陷在阴影中的天花板,宫晓封不禁再次陷入了沉思,楼下客厅的灯还在亮着,而灯下书桌前的少女究竟是谁,是否真的如他所猜想的那样来自那个巨大的发光体,又为何没有语言表达能力,众多的谜团如迷雾一般笼罩在少女全身上下。
还有那个逃走的少女,她出于什么目的而在边境线时与他拔剑相向,又为何能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顺利逃脱。
越来越多的问题涌入宫晓封的脑海。
在睡前思考一些自己疑惑的事情本是宫晓封的习惯,但现在,他感觉已经没有精力去集中脑细胞了,他实在是太累了。
仅过了一会儿,本习惯侧卧入眠的他便仰面睡着了,所有的疑问也都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全部化作了泡影。
唯有楼下的灯,还在不断地映出暖黄色的光,温柔地落在少女的长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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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113年10月21日早,中国华南,××市
这本应是一场无梦的休眠,但宫晓封却及其少见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当他骤然起身时,他才发觉已是满头大汗。
“又……来了吗……”
他心有余悸地坐在床上,喘着粗气,怔怔地望了望挂在墙上的时钟:才不到六点。
尽管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但宫晓封现在还是觉得意识十分清醒,睡意全无。
他不由回忆起那场噩梦,尽管记忆中已经历经了无数次,但唯独这一次,它是如此空前的真切,以至于宫晓封都能清晰地记住梦中的绝大部分内容。
但若要描述起来,却要比想象中的难得多。
梦中是一个及其难以名状的场景,想来大概是一座孤岛,浮在高空中,由千万条十多人都不一定能围拢的巨粗的锁链牵引着保持浮空而没有落下,锁链的尽头一直延伸到了天际,无法被看清。头顶的闪电、乌云和倾盆大雨交作一团,令人生畏。
但令宫晓封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头盘踞在孤岛中心的巨型怪物,它背对着宫晓封,巨大的躯体深深地隐藏在迷雾之中,唯有一双血红的眼睛透出狰狞的光,遮天蔽日的羽翼不断掀起一阵阵狂风,立足于它庞大的身影面前,宫晓封甚至无法察觉到自己在那一个维度的存在。
而更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就在那个可以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生物的头顶,竟几乎纹丝不动地屹立着一个人影,丝毫没有因怪物剧烈的起伏而受任何影响。
宫晓封试图去看清那个人,但就在那时,一道雷电随着震耳的轰鸣一闪而过,怪物连同其背上的人立刻便如同发现了宫晓封一般,人影缓缓转过身,那怪物仰天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无数道闪电随之从天而降,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迅速向四周蔓延,几乎将整个天空撕裂开来。
宫晓封只觉一阵失重,便惊醒了过来。
他拭去额头上的汗,却发现自己的发尖都已经被浸透了,几近五分湿的衣服紧贴在后背上,令他觉得十分不适。
但室内的温度并不高,当宫晓封脱下衣服并走向衣柜时,他甚至感觉有些微冷。
宫晓封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轻声从还在熟睡的宫小优的床边走过,然后径直下了楼梯。
天已经放亮了,客厅的灯还开着,但少女已经不在书桌前,而是现在窗户边,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并没有发现宫晓封。
金黄色的晨曦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身上,却使她的一头紫发的颜色愈发鲜明,并隐约还闪耀出几丝微光。纯白的洋装就仿佛被阳光浸透了似的,再配合少女娇小而又饱满的身材,使得她全身上下显露出一种无邪而又高雅的气质。
宫晓封不禁愣了一小会儿,并深深地被少女的如此动人魅力所折服。
他红着脸走下楼,在经过楼道口的电灯开关时顺手将客厅里亮了将近一夜的灯关掉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客厅中细微的明暗变化,少女转过头看见了宫晓封。
“你……起来了……”少女低下头,小声地说出了自两人相遇后的第一句话。
少女轻柔而矜持的声音一传入耳中,宫晓封全身便泛起一阵酥麻,脸上竟渐渐传来了一种轻微的烧灼感。
“你可以……说话了?”宫晓封有些惊讶地望着少女。
“嗯,大概已经掌握你们的语言了……”少女的声音很小,仿佛有些害羞。
我们的……语言?
宫晓封感到有些奇怪,但一看到书桌上昨晚少女突然要求看的那本字典,和其他一摞被整齐叠放着的书,宫晓封便又觉得大概明白了。
尽管在几小时内掌握一门语言的确让宫晓封感到难以置信,但宫晓封还是将重心放在了最迫切的问题上。
“那,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联系到家人?”宫晓封问道。
“唔……家人,”少女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舒服,“我好像……记不起来了……”
失忆了?
宫晓封不禁感到有些惊讶和失望,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油然而生的同情与怜悯。
这个结果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但他还并没有打算放弃。
“那么,你的名字,你还记得吗?”宫晓封走上前,有些惋惜地轻轻摸着这名不幸的少女的头,希望这样能给她一丝慰藉。
少女并没有抗拒,而是像一只温驯的小猫似的顺从地将脑袋往宫晓封手上蹭了蹭,原本有些凝重的神色逐渐放松了下来,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失忆这件事。
“好像,我还有一点……印象……似乎只是一个,嗯……代号,但又好像……唔……”少女一边眯着眼享受着抚摸,一边有点心不在焉地应道。
“能想起来那是什么吗?”宫晓封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唔~”
少女深思了许久,然后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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