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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LD 空白房间』
“右手上举，手腕绕环，再降至腹侧。”
“嗯。”
“左手背后，再缓缓侧举。”
“嗯……”
“右腿后撤，成交叉步。”
“嗯——”
“在所有动作进行的同时屈膝、鞠躬。合并起来就是这样——”
我单手结印，用提线操纵着小型的球形关节木偶，令其在妮娅面前灵巧地旋转一周，然后优雅地行了一个礼。
这个动作叫‘偶师礼’，是在人偶戏表演结束后、操偶师亮相之前，借助人偶对着观众行的礼。
“试一下吧？”我对妮娅说。
此时，我们坐在储物间的角落。
妮娅挤在我的怀里，要我教她操偶术。
为此，她甚至更改了自己双手上的组织，在十指指尖处分别延长、催生出长且纤细的触手，作为“提线”操纵木偶。
然而结果却是……
咔。
“啊……”
妮娅的木偶的右腿在她的外力干预下和本体说了再见。
“妮娅不学啦啊啊啊！！！！！！！！！！！！！！！！！”
“没关系，我刚开始学操偶术时也是这样，况且‘偶师礼’这个动作的确太难了……”
我一边苦笑着安抚气愤到在我身上扭来扭去、大声哭闹的妮娅，一边尝试处理她手下拧成麻绳、布满死结的十根触手与被其紧紧缠住的缺腿木偶。
毕竟[支配印式]产生的提线没有实体、不会打结，又完全由我的意识操纵，精密度、灵敏度和力量甚至能够轻易超过我的双手。
因此，即便是我能够轻松完成的操作，对于妮娅来说，难度依然很大。
在我的帮助下，妮娅花了好几分钟才将打了结的触手解开，并将双手复原。
她一手拿着木偶的腿，一手掐着木偶的脖子，泪眼汪汪地抬头看着我。
这木偶是我刚刚送给她的，她才玩了不到半个小时。
“要不……我把我手里的送给你？”
我把手中的木偶在妮娅眼前晃了晃。
妮娅立即将自己的木偶朝着地上使劲一摔，然后接过我的木偶。
答应给她教操偶术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啊——我不禁这样想。
“零诺在霍利亚这里学了多久？”妮娅低着头小声问。
零诺在开始『破碎』中的实验、拜托我尘封世界之前，曾有一段时间对着我死缠烂打，硬是要让我教祂操偶术。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祂学的还不错。
而妮娅正好见证了这段时期的末尾……不，应该说正是因为妮娅的到来，才让它提前走向了结束。
“大概……两个月？不过就算这样，祂学到现在也很难流利地做出‘偶师礼’这个动作，因为它确实有些难度。妮娅还是第一次尝试操偶术，遇到挫折十分正常。”我仍在尝试着打消她的怒气。
妮娅没有回应我。
她把玩着手中的木偶，将它的关节掰成极度扭曲的形状。
……我觉得操偶术这个东西她半个月内是一次都不会想再碰了。
“那……我们要不要再学点别的？”
“？”
妮娅抬起一边眉毛，手中继续拧着木偶的四肢。
我单手结印，将提线送往储物间深处，从那边取来一本厚重的夹册，抖落上面的尘土，带到妮娅面前，翻开。
“霍利亚，这本书是什么？”
“乐谱册，是零诺塞满整个书架的各种典籍的其中一本，上面记录着零诺在万千世界中收集的各式各样的旋律。”
妮娅把木偶放在腿上，试着将夹册翻了几页，看着上面的乐谱。
乐谱由五条一组的平行直线搭配形似长柄锤、位置各异的音符组成。在乐谱册的纸页上，这种乐谱占据了全部的位置。
据零诺所说，这种乐谱名为“五线谱”，是在祂的故乡使用最广泛的记谱法。
妮娅仔细盯着乐谱看了一阵，然后忽然扭头看向我。
“这个……妮娅好像可以看懂！这些五条一组的线上，还有线与线之间，每个位置都对应着一个音高，是这样吗？”
“没错。五线谱从下往上数第二个线间对应的是音高为440赫兹的标准音，以这个音为基准，每向上一个位置就高一个全音，向下一个位置就低一个全音……”
花了点时间给妮娅讲解了一些基本的乐理。
正当我讲完半音在乐谱上如何表述，准备继续讲解节奏时。
“妮娅已经完全明白了。”
妮娅把木偶塞到我手里，抱着夹册，“腾”地从我怀里站起。
她稍稍伸展身体，然后将夹册捧在胸前，调整呼吸——
——
……？
我的思维轻微的恍惚了一下。
我下意识抬头看向妮娅。
她的气场开始向着庄严神圣的方向改变。
我再一次观测到了妮娅歌唱时产生的能量异常释放的现象。
而且由于思维黏滞，我并不清楚这是不是幻觉——
我这次好像感受到了有气流在向妮娅的方向汇聚。妮娅身旁的气压似乎有些许降低。
她轻启薄唇，以与平时不同的、清亮悠扬的嗓音吟唱起了乐谱上的旋律。
……刚刚的那种思维恍惚，我是不是曾经遭遇过很多次？
……
……哦，对了。不能在妮娅面前胡思乱想。否则可能会被她读取思维，然后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妮娅唱的怎么样？”
妮娅俯下身，凑到我面前。
调整好思绪时，她已经唱完了整段旋律，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
“你唱的……应该是《行殇·第二乐章》的开头部分吧？挺完美的，就是节奏全错了。”
“欸！！！！？”
于是，我只得再花费几分钟的时间，继续给气的直跳脚的妮娅讲解音长和节奏在乐谱上如何体现。
“妮娅现在明白了。那，妮娅重新唱一遍可以吗？”
“当然可以。《行殇》实际上是一首舞曲，来自我所属的世界。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操纵木偶向你展示这支舞。”
“可以吗？妮娅想看！”
妮娅将谱册放在地上，退后几步。
“不看谱子没关系吗？”
“妮娅已经记住啦。可以开始了吗？”
我双手结印，对妮娅点头示意。
妮娅调整气息，再次开口吟唱——
————
又出现了那种思维黏滞的感觉。
不过这次，我决定试着探明这一现象的成因。
在妮娅歌唱时施展[支配印式]，一边操纵木偶应和歌声起舞，一边用提线连接我自己的精神，用以探查问题出在哪里。
——本应该是这样。
哪成想，事情的发展彻底超出了我的预料。
在我施展[支配印式]的那一瞬间，大量提线不受控制地从我的指节处迸射而出。这些提线好似与歌声发生了共振，开始剧烈颤动，无法操纵。
于此同时，明明我的提线并未触及妮娅，她却如同被一口气呛住一般，骤然终止了歌唱，俯下身一边干咳一遍喘气。
我立即解除结印，起身上前查看妮娅的情况——
“咳……霍利亚……继续……”
“先别想着继续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只是……被吓了一跳……没关系，继续！”
妮娅抬起头，直视着我的双眼。尽管她的脸已经在这短短的几秒内被汗水浸满，她的双眼却闪烁着异常亢奋的光芒。
“……明白了。”
我稍稍退后，双手结印。于此同时，妮娅再一次开始歌唱。
在妮娅对我眨眼示意后，我施展[支配印式]，释放提线——
……
……？
提线再一次从我的指节处不受控地向四周放射。
然而，在一阵剧烈的颤动过后，这些提线的状态突然恢复平缓——甚至变得更加轻盈、灵活。
从提线震荡时开始，我思维的黏滞感也骤然消失。
而且……
这是什么感觉？
十分模糊，无法用明确的语言表述——
感觉就像——
自身原有的缺口被什么事物严丝合缝地填满了一样？
我活了这么久，竟从未遇见过此等事情……
“霍利亚……妮娅……感觉身体……有点奇怪……”
好像听到了妮娅的声音……
妮娅在对我说话？
但歌唱并没有停止？
我看向妮娅——她不知何时已经跪坐在地，眉头紧皱。虽然并未开口，但悠扬的吟唱声仍绵延不断地从她的方向传出。
这次，我清晰地感知到，确实有气流不断地朝妮娅的方向汇聚，且风压在逐渐增大。
“你们在干什么！！！？让我省点心吧……”
“碰”地一声巨响，储物间的门被零诺一脚踹开。
随即，祂似乎也被眼前的异象震住，陷入了短暂的迟疑。
持续增大的风压将我和零诺朝妮娅的方向吸引。
“零诺！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可以解除[支配印式]吗！？”
“……等一下，先别解除！”
“但是妮娅的状态……”
“妮娅……没问题……！”
虽然妮娅嘴上这么说，但她的身体却不知是由于痛苦或是什么原因，已经缩成了一团。
随即——
“——————————！！！！”
伴随着妮娅本体尖锐的呻吟，她的背部，如同蛹期脱壳的昆虫一般从中部开裂，撑破衣物，伸展、绽放出了由畸变的骨肉缠结而成的巨大双翼。
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歌声，似乎就是从那双畸形翅膀的内部传出。
在妮娅的双翼不断充血，继续向四周不规则生长时，零诺忽然开口：
“结束吧！霍利亚！”
零诺话音刚落，我就立即松开结印的双手，冲向妮娅身边，将她抱起。
妮娅也停止了歌唱。她的体温高到异常，娇小的身体也已经完全被汗液浸湿。
而她身后的双翼，则如同漏气的气球一般迅速缩小、折叠，最后竟被完全收回到了妮娅的身体内。现在，妮娅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平时的人类少女模样。
还没等我开口，怀里的妮娅就猛地睁开眼。
“霍利亚霍利亚！刚刚的那个……感觉好棒！妮娅的身体从来都没有这么轻过！”
妮娅兴奋地从我怀中跃起，搂上了我的脖子。
“比起这个，你的身体……”
“完全没事！真的好舒服……霍利亚！和妮娅再试几次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我回头看向零诺。祂正饶有兴趣地笑着上下打量着我和妮娅。
“刚才的这个现象……零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可以给我们解释一下吗？”
妮娅也从我身上抬起头，看着零诺，等待祂的回答。
“……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看了刚刚你们的状态，我想我大概完全明白了。说来话长，我可以坐下吗？”
我们还没回复，零诺就已经令地面上生长出几根粗壮的黑色触手，令其组成椅子的形状，然后坐在上面，用手接过一根触手递来的笔记本。
“先前，因为还未查明这种现象的本质，所以我没有告知你们——从你和妮娅刚开始接触时，我就发现了这种现象，且一直在留心观察。”
零诺将笔记本翻了几页，然后清了清嗓子，对我说：
“霍利亚……你有听说过[概念震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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