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客流量更大，亡灵多喜欢白天睡觉晚上嗨，这里是边界之地，又只有一家面向它们的店，不管是熟客还是路过，都会来这里瞅瞅。这家店铺有一间教室那么大，但还是被各式各样的亡灵硬生生挤满，加上它们的本就黑漆漆的形态，夏百灵算是明白什么是黑压压的一片。
一个黑影拿起一个老鼠模样的瓷器把玩，被旁边的家伙挤走，它想放回去，但原本的位置没了空位，只得一直揣着；一个黑影抓起一份特制的陆枝晚报，费劲挤到柜台甩出两枚“硬币”，又用力的往店外钻……
百味对此习以为常，坐在柜台那和几位熟人聊天，偶尔能听到“哪家的猫不见了”，“我以前一个滑铲”，“那孩子有点傻”之类的话。东家长西家短的，再吹一吹牛，一唠就是一小时。人可能不会讲故事，但人活得长，把那些破事搬出来就是故事，只要是想讲，总能讲很久。
偶尔有客人来结账，才让她暂时关上话匣子，接过客人给的各种“货币”。
它们没法使用正常的纸币，只能用同等值的替代品，大多是思念，也有类似货币的存在，听说是从地府那边流通过来的，但除了留在人间的“钉子户”，也没谁会用上。
对此百味是来者不拒，思念不必说，相当于给她两根大鸡腿，虽说亡灵本身就会逸散出思念，但百味更喜欢凝聚成好的。货币的话她也有渠道可以交易，哪怕是付不起， 也可以选择赊账。她不怕有家伙直接拿东西就走，毕竟有几个熟人帮忙看着。
至于能不能赚到钱，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脸上就差写上亏的不是我的钱几个大字。
“……”
相比之下，另一个孩子就不好过了。
夏百灵哪见这还场面，在她眼中，挤满店里的家伙就像一滩咕噜咕噜冒泡的沥青。黑糊糊的一团就算了，形状还不固定，挤在一起是巨大的肉块，上面长满密密麻麻的四肢。
幼小的心灵承受着不应该的痛苦，说到底她还是一个七岁零一百三十九个月的孩子。
“店长……”
夏百灵直挺挺站着不敢乱动，眼角不争气的冒着水。
这时的她才知道之前看不见它们时的无聊是多么的幸福。
咚咚咚。
直到九点的钟敲响，夏百灵从苦难中解放出来。弱弱的和百味道个别，她逃似的挤出店门，一下子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之后，夏百灵花了一周的时间，才逐渐适应夜间的“热闹”。
……
……
“你好像不擅长应对它们呢。”
“没，没有，只是第一次看到，有点不习惯而已。”
“那你可要注意了一下。”
“怎么了？”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那些家伙里总有几个脾气很怪的，要是你一不小心说错话，虽说不缺胳膊少腿，但被鬼缠身什么的……。”
“欵！”
“呵呵，这里人多，它们闹不动。”
“店长！”
“但私底下就不好说，我也没法一直看着你，你总不能直接住我这里。”
“知道了，我会注意一点的。”
夏百灵嘟着嘴说道，用边拖净地上的印。
按照它们的习惯，早上这个时间段差不多要“睡觉”了，这会店里没几个客人，有也是一些一团团的，看起来就很弱的家伙，“听”声音应该是“年轻人”。夏百灵强烈怀疑它们是猝死的熬夜修仙党，哪怕只剩下灵魂也绝不屈服于黑夜，不对，是白天。
“不过也有几个性格比较好的，例如说王大爷，之前是一个特警，向来都是路见不平，拔枪相助；小张也不错，我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只可惜前几年那次发大水，她为了救个小孩跳进水里再也没上过岸，还有……”
百味说的人夏百灵竟然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王大爷没记错的话应该那个陆枝市特别有名的拖鞋狙击手。
说是以前的陆枝市出现过几次重人质劫持案件，其中一次极为出名，说是某个人不知哪里搞来一把手枪，在商场里先是连放五枪打死打伤两个仇家，那人来不及逃就被警察们包围。便直接劫持一个女的做人质，警察们不敢乱来只得和他对峙，直到附近赶来的特警狙击手才解决了事件。听说那个特警正在休假，在嗦着粉便被叫了过去，他当时是一身便装，穿着人字拖，在400开外一枪击毙歹徒。
那时的场景刚好被录了下来，十几年后有人把这个清晰度不高的视频发到网上，那穿着拖鞋狙击的场面一下子吸引了人们的眼球，逐渐的有了拖鞋狙击手这个称号。“据报道是一位过路穿着人字拖的热心大叔提着阻击枪击毙了持枪歹徒。”“虚假的狙击手：全副武装身边有观察手，全套精密狙击仪器。真实的狙击手：短袖拖鞋，原厂狙击镜”。
小张就不太清楚了，那会确实下了一场很大很久的雨，老城区那条江暴涨，上游那几个小水库都顶不住了。但夏百灵当时是在新城区的市三中读书，对此不了解，只是从新闻报道上听过那次水灾多严重，经济损失多少，受灾群众多少，几人受伤几人死亡。死亡只有一个人数，四个字，一秒钟，除了惊奇发个水会死人，夏百灵当时并无多大情绪。
想现在，可能会接触到遇难者的灵魂，她的心里有些复杂。
记得水灾过往后，夏百灵去过那条大江边上玩，见到一栋塌了一面墙的楼，那个时候，她才隐约意识到那场水灾的恐怖。
现在，不管它们的过去如何，都有了新的身份，它们都是这里的客人。
“程老你认识不，它是这里的守护灵……”
“店长。”
夏百灵张嘴打断了百味的话。
不会是错觉的，今天的店长和平常时不太一样。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我说的。”
“现在不是在说着吗？”
“不，绝对不是这个，”
是那种想说又不敢说，一出嘴就扯到其他话题上。
夏百灵死死盯着百味。
盯——
百味的眼躲闪一阵，最终败坏下阵来。
她长吸一口气，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晚上要一起吃饭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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