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压下心中的异样,楚歌跟随众人走进了眼前这扇其实并不低矮的“小门”。
“不愧是尘世中数一数二的大国。”
身前的王唯低声感叹:“楚哥你看,就连这围墙,竟然都是白玉打造的……”
不……不止是围墙。
楚歌有些惊讶的发觉,此刻众人脚下的地面其实也是玉石铺就,只不过不是白玉,而是低调些的墨玉。
在阳光的照耀下,凡是目光所及之处,都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泽。
在这生产力相对薄弱的尘世间,用玉石打造出一座王宫……这种行为已经不止是一句穷奢极欲可以形容的了。
“怎么说呢……”
楚歌眯起眼睛:“突然觉得那楚王被人下死亡威胁,也是活该。”
这种人,就应该被狠狠地吊在路灯上!
众人跟着关樵的脚步,在这条墨玉铺就的道路上越走越深。
一开始,偶尔还能碰见几个路过的宫女仆从,但随着所过之处越来越偏僻,渐渐地连鸟雀都见不到一只了。
“怎么还在走啊……”
虽然超凡期的修士不至于因为区区几步路就疲劳,但祝澜毕竟少女心性,闷着头走了这么久,难免有些意兴阑珊:“从外面看不出来,这楚王宫里面还真大啊!”
“祝姑娘说的是,这段路确实有些长了。”
楚歌微笑着附和少女,心中却有些犯嘀咕。
“虽说是秘密接见,但这走的是不是有些太深了……”
“还有,刚刚那几个宫女都专门过来与关樵打了招呼。庭院深广,这样的小路应该是数不胜数,怎么却如此凑巧,路上偶遇的几人刚好都是他的旧识?”
“还是说……他和这王宫里的大多数人都认识?”
楚歌皱起眉头,脑海中思绪不定,不禁瞥了一眼身前的顾昂然,却见对方信步闲庭,只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
“不管怎样,有像顾师兄这样经验丰富的高手在场,应该出不了大错。”
众人又跟着关樵走了一段,终于来到了一处偏殿跟前。
或者,都不能算是“殿”。
眼前的建筑虽然精致,却不过方圆几丈,顶多算是一座庭院。
走到朱漆大门前,楚歌抬起头来,望见那门梁上正高悬着一方黑色的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
“风雅”。
“就是这儿了。”
关樵转过身来,含笑对着诸人:“楚王刚下朝就赶了过来,此时就在院中等着我们呐。”
“风雅……”
顾昂然轻轻念了一遍牌匾上的文字,有些不屑地轻笑出声。
关樵瞥了他一眼,一言未发,突然挺直了一路上都有些佝偻着的腰杆,昂首推开了眼前的木门。
“哼……”
望着精瘦男子的背影,顾昂然凑到楚歌的耳边,轻声低语:“楚师弟你看,这老小子彻底不装了。”
跟着关樵,众人走进了这院子里唯一的房间内。
此时明明是白天,屋里却阴暗无比,竟还需要烛火照明。
不仅仅是因为背光的缘故——这屋子设计的极为奇怪,明明空间不小,却只有一扇巴掌大小的窗子,显得极为压抑。
房间深处,一名头戴高冠的玄衣男子静静地坐在案前,身旁站立着两位随从。
这应该就是关樵口中的“楚王”了。
这楚王年岁看上去倒是不大,顶多二三十岁;但眼窝深陷、气色虚浮,坐在那里就是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不仅谈不上所谓的“帝王之相”,连青年人的朝气都望不到一丝。
也难怪会被白莲邪教那样肆无忌惮地上嘴脸啊……
不过,这家伙的“虚弱”,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
望着那张几乎要黄过金纸的病态面庞,楚歌若有所思。
“关长老好。”
楚王见关樵进来,竟颇为客气地起身行礼。
“大王无需多礼。”
嘴上这么说着,关樵却还是很自然地受了这一礼,与他这两天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对楚王的尊敬有些出入。
“几位长老好,还请入座一议。”
这楚王身体看上去不太好,礼数倒是周全,连带着对顾昂然几人也是极为客气。
楚歌自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长老”这样的称呼,竟然是用来称呼自己,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一阵略微呛鼻的脂粉气传来,楚歌微微侧目,却是先前在楚王身边的那两位随从,此时正为众人倒着茶水。
细看之下,这两人虽是男子,却都面白无须,喉结也几乎看不到。
“看来这里也有用阉人在宫中的习俗,只是不叫‘太监’罢了,也不知叫什么。”
“不过……不是说了这个不重要吗,怎么还一直写?”
楚歌突然回过神来,有些讶异:“诶,我这是在吐槽谁?”
“陛下。我等此番代宗门前来,除了要解决你所说的、白莲妖人威胁你性命这件事以外,倒还有两件要事相询。”
顾昂然从来都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在由关樵引见后,便直接开门见山。
“其一,楚国既然在去年夏天就遭了大涝,随后又有大疫,为何你一直不曾回报蓬莱?”
“其二,这白莲邪教能在你楚国盛行至此,深得民心,可是因为尔等素来不察民情、抑或横征暴敛,以至于怨声载道啊?”
这两句话说得极不客气,与其说是发问,倒不如说是责难。
楚王虽贵为一国之君,但面对代表“蓬莱”的顾昂然,也自然起不来半分火气,只是勉强解释道:“两年前我刚就位时,就因为大旱和妖兽生祸麻烦过蓬莱仙宗的长老们……”
“若是叨扰地太勤,唯恐贵宗厌烦……”
这倒与关樵当时的说辞一般无二,但落到顾昂然耳中,却分外刺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王听出来他话语中的冷意,吓得脸色煞白:“顾仙长……此言何意啊?”
“陛下,您说怕我们蓬莱剑宗厌烦。”
楚歌见顾昂然已经不想多说,连忙接过了话头:“可难道您就不怕百姓遭殃吗?”
“你眼见着洪水肆虐、饥荒四起,没有禀报蓬莱。”
“眼见着生灵涂炭、大疫虫灾,也没有禀报蓬莱。”
“再后来,民不聊生、白莲起势,你还是没有禀报蓬莱!”
“而那据说身怀法力的白莲圣女刚一对你发起威胁,你便立马找上了我们……”
楚歌突然想起了那位老人的两个孩子,还有那五吊钱。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升腾起一丝怒意:“陛下……莫非除了你的命,那些黎明百姓的命,都不算命吗?”
武都到蓬莱的距离,确实很远;可同在这尘世之中,朝堂与民间的距离,又何尝不远?
楚歌这洋洋洒洒一大段话下来,场中诸人面色各异。
祝澜与王唯等人俱是双眼发亮,恨不得当场击掌表达自己的赞同,那首当其冲的楚王,面色却更白了。
他微微后撤两步,避开了楚歌锋锐的眼神,苦笑出声。
“孤……孤也没有想到。”
“孤以为,只是简单的一场洪水而已。不曾想底下的人日日不报,周周不报,月月不报……”
“等灾民逃到武都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又是这一套啊……
楚歌刚要开口,顾昂然却一脸不耐地抢先打断了年轻帝王的呓语:“别说这些没用的。”
“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你也不想这样的,你也不知怎的,就搞成了这幅样子……没错吧?”
迎着顾昂然有些轻蔑的眼神,楚王无奈地点了点头。
“哼……”
顾昂然双臂环抱,微微摇头:“那白莲圣女要取你性命之事,具体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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