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推移大概半个小时。
在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之后,艾尔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纵然身体十分的疲惫,但他眼中却熠熠生辉。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和代价,究竟有多大。
在完全不清楚自己被残念鸟捉去之后,浅织等人的动向之时,为了求得一线生机,他只能这样做。毕竟他现在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像先前突然出现倒霉蛋帮他吸引仇恨什么的,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恐怕不会在短时间之内来第二次。他必须在残念鸟重新找来之前,想好对策,不可能指望说在巨鸟吃掉他之前,浅织能够从天而降帮他脱离眼前的困境。嘛,就算浅织真的掉下来了,也不过是从跟他一起进残念鸟的肚子罢了。
幸运的是,他想出来了。如果事情进展顺利,他甚至有可能成为人类历史上不靠魔核的力量斩杀巨型魔兽的第一人,并成功存活,虽然这样的几率不到万分之一。
“也许之前就应该把剩余的麻醉药剂一股脑塞进那只巨鸟嘴里的。”艾尔苦笑一声。
对的,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和上面这个比起来可能更加不靠谱。毕竟之前他是全盛状态,而现在脚踝受伤了。所有负伤的勇士在年暮之时最喜欢调侃的一句话便是“自从我的膝盖被射了一箭”。希望他还有机会在若干年之后,最起码是成年之后,能够不再受老妈的约束,喝着酒,跟自己的后辈侃侃而谈“我以前也是很厉害的,甚至凭一己之力杀死了一只巨型魔兽,直到我的脚崴了”。
“那么,等了这么久,终于要来了吗?”艾尔轻声说道。他此时正坐在一堆透明的液体中央,两手分别握紧了一个药剂瓶,这是他能否活下来的关键。
困境总能尾随在你的身后,并在你彷徨之际,如期而至。
残念鸟出现在艾尔的头顶,猩红的眼珠子牢牢锁住了他,并发出刺耳而又欢快的叫声,活像一个找到了旧玩具的熊孩子。但熊孩子在玩坏玩具之后只会置之不理,残念鸟不是熊孩子,它在玩坏玩具后的下一步就是将玩具吃掉。
它俯冲了下来,巨大的爪子对准了艾尔。在它的眼中,艾尔不过是一个快要坏掉的电动小人,别说反抗了,就连赖以行动的部件都已损坏的差不多。但是,俗话说得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如不谨慎而行,小心被兔子反踢瞎一只眼睛。
“来啊!魂淡!”
艾尔用尽全力,将左手淡紫色的药剂瓶朝着残念鸟的头部扔去。爆裂开来的紫色药剂直接溅射进了巨鸟的眼睛里。猝不及防遭此一击,它的鸣叫声显得有些歇斯底里,铜铃般的眼珠子紧紧闭上,巨大的身体在空中失去了平衡,摔在了艾尔的身后。突如其来的不适感让它不停地翻滚着身子,几乎全身上下都沾满了透明的液体。
艾尔从头至尾都紧盯着残念鸟,在巨鸟跌落下来之后,他几乎是连滚带爬,想要逃离此地。按照他的计划,只剩一步,只剩最后一步,只要他在安全距离的时候将右手中浅褐色的药剂扔出去就完成了。届时,冲天的火焰会将那些透明的液体点燃,然后将巨鸟烧成灰烬。
右脚踝似乎痛得更厉害了,艾尔的额头冒出丝丝冷汗,但他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他必须在残念鸟缓过来之前,爬到比较远的地方,要不然结果可能就是同归于尽了。这可不是他所追求的结局。
突然,一股巨力袭来,尖锐的利爪将他整个人牢牢锁住,动弹不得。艾尔回过头,发现残念鸟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睛,比之前更加猩红的眼眸夹杂着复仇的疯狂,死死盯着他,让艾尔一阵凉气直冲头顶。
残念鸟几乎是疯了一般扑打着翅膀,抓着艾尔慢慢远离地面。它万万没想到,一个连猎物都算不上的玩具,居然伤到了它?这怎么可能?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唔,要结束了吗?
随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艾尔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这样一句话。他的右手还紧紧捏着那管药剂瓶。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此时他应该已经逃得足够远,并且已经将药剂扔出去了。而现在,冒然打开这管药剂,只会有一个结局……
狂躁的火焰将同时吞噬他和残念鸟,最后两者同归于尽。
我该怎么办?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很慢,艾尔能清晰感受到风的流动,能够看到残念鸟羽毛上的纹路。他的大脑放空,飞速思考着接下来的一切可能。但无论如何思考,纵然头脑发胀,身心疲惫,他都无法想到能解决眼前困境的最佳方案。
怎么办……怎么办……
残念鸟拍打着翅膀,越飞越高,转眼间就脱离了云雾层。而艾尔剧烈跳动的心脏如激烈的鼓点,在高潮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心情重归平静,艾尔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他闭上了眼睛,打开了药剂瓶塞。
仿佛要侵蚀一切的火焰将他团团包围,而他身上的透明液体是最好的助燃剂。突然感受到高温火焰的残念鸟松开了爪子,但为时已晚,星星火苗顷刻间化为燎原大火,它像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直冲云霄。但可惜,它不是凤凰,涅盘之后也不会重生,只会化为灰烬。
“呃……啊……”
浑身灼烧的剧痛让他不禁闷哼出声,很快,无法忍受的痛觉让他的神经渐渐麻木,他只觉得自己正离身体远去,他甚至能依稀看到,自己被烧得一片焦黑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意识中的血红代替了火焰的橘黄,艾尔感觉自己像是沉浸在一汪寂静的海洋。这里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片的混沌与虚无,也许这里就是老妈常常跟他讲的死后世界。
不知道在这里……他能否寻觅到姐姐的身影……
毕竟,如果找不到的话,这里就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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