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亚，帮我盯会前台，我去歇会。”
“好——”
虽然我的习惯是在凌晨两点左右打烊，但是基本过了一点之后，店里就只剩下极个别独自喝着酒的散客了。特别是在往日最闹腾的骑警小姐因紧急事先一步离开后，我这家本就位于偏远街区的小酒馆便彻底陷入了沉静。
和塞西莉娅打好招呼后，便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推开酒馆仓库的后门，维多利亚夜间的阴冷寒风便扑面而来。从侧兜取出香烟，靠在门上感受这个终年雨幕环绕城市特有的潮湿空气。
“或许该再找个店员了？”沉默地打着火，看着升腾的烟雾在眼前消散，“只靠我和塞西莉亚俩个人当值，吧台可能忙不过来。”再者，塞西莉亚和菲尔两个人光是天天拌嘴就够给我添乱的了。
“哐当——”街角不远处的垃圾箱突然不合时宜被撞倒在地，隐约可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慌乱中躲入侧翻垃圾桶的阴影之中，紧接着其后便发出一阵糟乱的噪音。“那边！她往那边去了！”
“嗯？”大概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贼，在手艺不精后被人追着跑。这个场景在这座繁华都市中并不常见，但在这座繁华城市的偏僻角落中却并不少见。我并不是什么自居见义勇为的正义人士，打算直接当做没看见，将燃至一半的烟卷折弯，按灭在窗台前。转身推开门，准备去看看我“可爱的店员”有没有又给我搞什么乱子。
“喂！”一只冰冷的短小管状物抵在后背，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故作凶恶地说道“不想永远躺在垃圾桶里的话，就老实点听我的。”
……
“不想永远躺在杂草里的话，就安静老实呆着。”面前的狼人骑士将自己扔在草垛上之后，便开始自顾自的处理起腿上的创口——在她扛起自己翻出广场前，几个勉强回过神来的看守匆忙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才艰难地在这位黑骑士身上留下了一道猩红的伤口，不过随后他们便被掀翻在地了。
卡洛琳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样一个身份普通甚至于说是卑微的学徒，会和那些传说中的黑骑士扯上关系。自己今天本来只是替老师出来采购布料，在行至小镇中心的广场时，偶然瞟到了高耸的绞刑架，转瞬就已经被一只同体黑灰色的“大狼”扑倒在地。
“大狼”没有言语，只是将头抵在自己颈间嗅嗅，便似是困惑似是懊恼地叹口气，“的确是魔女的味道，但是太淡了。”在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便显示做出什么决定似的，起身喝退了身后想要靠近的看守，扛起自己便翻出了绞刑场。
就是连在本地生活了多年的少女，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身下的狼人，在扛着自己七绕八拐之后来到了什么地方。用暴力拆除掉一间残破马厩的大门后，狼人总算停下奔跑的脚步，把自己扔在一堆干枯的杂草垛上之后，才大口喘气地开始处理大腿上的创口。
以上便是这位名叫卡洛琳的药草学徒，在今天上午的全部经历了。自己的老师常说，虽然探索欲对于成为一名药剂师来说固然是好，但是自己那过分旺盛的好奇心早晚会给自己造成麻烦。好不容易才从天翻地覆中缓过神来的少女，还没将插在发丝中的杂草拔掉，便开始注视起不远处靠墙而坐异族骑士。
黑灰色的齐肩碎发，和同样颜色澄澈的眼瞳，身上是件略显残破的囚服，隐约可从衣摆或者缺口处看出隐藏其下的麦色皮肤和坚实的躯体。如果忽略头顶那对灰色的立耳和垂在身后的狼尾，她甚至比城中自己见过的绝大多数，只会耀武扬威的教廷军更像一位真正饱经风霜的骑士。
“感觉尾巴上毛的会不会很硬啊？不知道手感怎么样。”卡洛琳下意识地想到，但是很快就注意到，异族骑士此刻正准备撕扯残破的衣服下摆来包扎伤口。
“等等，”卡洛琳喊出声，“先别用那个。”
狼人骑士诺拉只是短暂一愣，下一瞬便移动到少女的身侧，五指虚按在卡洛琳脖子的上方，“安静！魔女的恶心下仆。”
“什么魔女不魔女的，魔女早就都死干净了！”丝毫没有被气势影响到的少女对着身前的骑士说道，“我是药草学徒，别用那种没处理过的旧布料。我这里有可以止血的……诶？我包呢？掉路上了吗？”
诺拉盯着少女，看着她颇感滑稽的翻找动作，低声说道，“狼族不像你们人类那么脆弱。”
“那只用口水处理伤口也是不行的！”
“谁和你说我们是用口水的？”
“竟然不会吗？”少女像是突然听到什么新奇事物那般坐直了身子，“那你们会用什么？体液？还是用火烧？”
诺拉松开了手，腿部的创口深可见骨，剧烈的疼痛感迫使她没必要继续再和这个古怪的家伙继续无意义地闲聊下去。双手勉强按住仍在渗血的伤口，但是冰冷的视线依旧紧盯着眼前的少女，昔日的黑骑士不会因为简单几句话就放松对疑似魔女的警惕。
“对了，突然想起来，我今天刚摘了这个……。”卡洛琳从内侧的荷包里取出几只新鲜的蓟草，“应该勉强可以拿来止血，嗯？瞪我干嘛，这就是我在苗圃亲手种的啦。”
看着手中的几只蓟草犹豫一阵，卡洛琳没有选择贸然地接近尚在警戒中的“大狼”，而是将蓟草向着诺拉的方向扔了过去“用不用随你，诶，我还是那个什么，老实呆着…
嗯，老实呆着。”
……
“小姐，如果想喝酒的话请走前门。不过前提是您已经成年了。”从抵在背后的轮廓来估计，大概只是一把短管的火铳，最近两天下雨不断，不知这把快该淘汰的老家伙，在这种潮湿空气里还能不能正常工作。
“别！别说废话！把，把手举过头顶，”不知是因为气候的寒冷还是因为过分紧张，明显可以感觉到身后的声音在止不住地打着颤，“还有…我我我已经成年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沉默地遵从着要求，将手举过头顶。然后明显可以感觉到一只颤抖的小手摸入我的侧兜，小心翼翼地取出仅有的半包香烟和几张零钱。
“啧。”一个明显不难烦的声音，少女将烟卷扔在地上，然后又狠狠地踩了几脚，“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的。”
“还有就是……谢谢。”接着便听到恭敬的声音说道，“钱的话，算我借你的。下次，下次一定还你！”在说完这句无缘无故的话后，少女便扔下什么东西匆忙跑开了。
我等着身后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慢悠悠地转过身。地上扔着一把快要散架地老式短铳，明显浸泡过水的痕迹以及弯曲的枪管，充其量也就是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可以稍微装装样子。转而又瞟了一眼扔在水中的半包烟，就算是拎起来仔细查看，也找不到一根还算完整的了。
“真的是？刚刚，我算是被抢劫了嘛？”
“老大——你还没休息好嘛——快来帮忙啊——”另一个很麻烦的家伙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来。
“来了来了…”所以说，到底谁才是这里的老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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