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吾来此，非寻安宁，乃起刀兵。”
“凡爱他胜于爱我者……”
“皆不为吾之信徒……”
“这是什么，你们教会里的某句箴言吗？”
伦赛糊里糊涂地从墙边站起，盯着特蕾莎翡翠般的眸子，问道。
特蕾莎的脸上露出谜一样的笑容，随即用甜美的嗓音回复：“圣典中记载，我主化为人形在人间布道时，曾有人质疑祂的权威。”
“这句箴言便因此而出。”
“那为什么，在祝圣仪式之后，我会知道这个？”伦赛继续发问。
“这我也不清楚，祝圣仪式一直是教会内部最高深的仪式魔法，虽然并无大的消耗，但它运转的内核一直无从知晓。”
“伦赛先生你虽不是圣人后代，但却获得了仪式魔法‘天国刀兵’的福音，实属是一件罕见的事情。”
特蕾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而伦赛则还是一头雾水。
“你是说，这是你们教会仪式魔法的福音？”
关于福音的概念，德里早就与伦赛科普过，可以大致理解成释放仪式魔法所必须的祷告词，一般的仪式魔法都要通过“福音”的引导，才能真正释放出来。
“没错。”
特蕾莎的肯定让伦赛莫名地有些兴奋。
他不是教会的成员，可他却掌握着一种仪式魔法。
这种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不过，现在的你就算知道了福音，也释放不出来。”
特蕾莎的话给兴致勃勃的伦赛浇了桶凉水。
“是因为信仰吗？”伦赛问道。
“嗯，可以这么说。你还没有受到信仰道路的认可，是无法获得主的恩赐的。”
“好吧。”伦赛的脸上浮现肉眼可见的失落，但很快他就将这种情绪清扫。
伦赛！你到底怎么了！就算不依靠这种恩赐，你也会获得超凡力量的！为什么要失落！
看到伦赛表情的变化，特蕾莎莞尔一笑，似是在勾起伦赛的兴趣一般，说：“不过，你也可以尝试着诵读一下，说不定，就成了呢。”
“还有这种说法？”
“那当然，信仰的道路本就扑朔迷离，只要你心中向往着光明，光明之神可能已经将种子播种在你内心的深处。”
伦赛咽了口口水，眼神中闪烁着点点激动的神采。
“好了，你就模仿我，我会指引你接下来该做的事。”
“先深吸一口气。”
伦赛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将手放在胸前，最好是在灵性最澎湃的地方。”
伦赛早年经受过这样的训练，所以很轻松地就在左胸靠右的位置，找到了灵性的关键穴位。
“在心中勾勒出你理想中最符合的光明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不要质疑……”
伦赛有些愣着了。
理想中最符合的光明的样子？那是什么玩意？
他试着在心中勾勒挂在天上的那个大火球，却感到有些违和感，与先前祝圣仪式中所带来的那种光明，终究是差了几个度。
那种光明，并不柔和，也不温暖，而是无比的炽热，仿佛在穿透你的灵魂。
在它的面前，你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至高，权威，不容置疑，这也许就是最理想的光明……
伦赛在心里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要试一试，便在脑海里回忆祝圣仪式的过程，回忆那灼热灵魂的光。
特蕾莎看伦赛的眼神有些改变，或者说，在伦赛愣住的时候，她就已经发觉到伦赛的纠结。
她早就在某个伟大的人物那里听闻伦赛的强大灵感，但现在，她可以愈发肯定。
伦赛的灵感绝非仅仅只是天赋极佳。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凝望着眼前闭目沉思的少年，轻声说：“然后，把福音诵读一边，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这是最简易的方式，当然，如果你想要追求更强大的力量，可以进行更复杂的。”
“算了，能不能用都不知道，就别做着麻烦事了。”
“那么，三，二，一。”特蕾莎也闭上眼睛，在心里勾勒出光明神像的样子。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神说，吾来此，非寻安宁，乃起刀兵。”
“凡爱他胜于爱我者……”
“皆不为吾之信徒……”
寂静，寂静，还是寂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停住了。
当伦赛再次睁眼时，他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那是一柄镀金的十字剑，闪耀的金光附带着最澄澈的灵性，密布在剑刃最锋利的位置，无形的威压几乎震慑着在场的每个人。
它的做工精良，就好似天成一般。
宛如天使手中的利剑，光芒盖过了周围的一切。
这就是……“天国刀兵”！伦赛不由得赞叹，他不禁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把剑。
可却在手指接触间，被剑刃的圣光所弹开。
这把剑，不是伦赛召唤出来的。
特蕾莎从空中夺去那把十字剑，在手中略微打量了一番，然后用抱歉的笑容，看了看伦赛：“可惜，你没有召唤出来它，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呢……”
伦赛尴尬地摆摆手：“没事，我本就不是走信仰道路的，召唤不出来很正常……”
伦赛在说完这话后，全场短暂地沉默了几秒，随即又回到了原本的话题。
伦赛他并不知道，他虽然没有召唤出那把来自天国的刀兵，却在召唤的过程中，展现出他的“天赋异禀”。
特蕾莎不会忘记那一刻，伦赛念叨福音，祈求主赐福时，他浑身散发的暗金色光芒，与他眼角闪现的一道黑色篆文。
在缪斯和克劳迪亚神父看来，这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灵感爆发。
但特蕾莎不可能看错。
她从小就侍奉那个没有王的王座，侍奉了整整18年，所以，她比谁都要熟悉……
那暗金色的光芒……
是主的气息……
……
血雨从郊外的天空下滴落，昏黄的沙地上，到处都是被血染红的银色十字架，与一具又一具像是被竹签穿起来的烤肉般的无头尸体。
乔托站在头颅堆积成的小山上，对最后一名匍匐的黑衣人执行死刑。
在这血腥的画面之中，只有乔托手中的金色十字剑仍然熠熠生辉，不落世俗的尘埃。
结束了。乔托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但真的结束了吗？他又这般询问自己。
很显然，这些黑衣人除了数量多以外，几乎算不上什么强劲的对手，所以，他们背后坐镇的那位，现在在哪呢？
乔托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向不远处的废弃高楼，却不曾料到，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股掌声。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乔托回头看去，那是一名穿着黑色医师长袍的男子，他的面容不是很健康，枯瘦如柴的脸上能清晰地看见深褐色的伤疤。
他一眼就认出那人，开口道：“厄比思。”
“正是在下。”厄比思向乔托行了个曾经在各个教会间流行的礼，“很荣幸见到您，伟大的圣人子嗣，‘知更鸟’一队的队长，乔托·圣·卡西莫司先生……”
乔托并没有放任他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挥动手中的金色剑刃，斩出一道剑气。
那道剑气飞得飞快，眨眼间便劈开了路途上吊起的尸体，留下光滑的切面。
而厄比思则只是略微抬起手，一堆银色的液体从虚空之中渗出，便使那剑气如同融入液体一般，化作阵阵涟漪消失了。
银色液体也随之被收纳在另一个空间里。
“啧。”乔托不由得发出声响。
“怎么，见到这个术法您不觉得开心吗？光明教会曾经的伟大底蕴之一，‘日冕髓液’。我现在可是为教会找回了这个。”厄比思说话的语气相当做作，让乔托感到有些反感。
他终于是让鄙夷的情绪克服了社恐带来的交流障碍，对着眼前黑衣男子说：“你们教会都喜欢这么说话吗？”
“哈哈哈，什么叫我们教会，我难道不算光明教会的一份子吗？”厄比思的言语里充斥着虚伪。
“我可不记得教皇养了一条会反咬自己的狗。”
“您是在说自己，还是？”
二人同时发出“爽朗”的笑声，随即便二话不说交战起来。
乔托的十字剑在保证快速的同时一直在变换自己的形态，越是高位格的信仰者，越是能做到这个地步。
“天国刀兵”所给予信徒的，并非只有召唤武器这一点，还给予了他们，变换武器的权利。
时而为枪，时而为剑，时而为盾。变幻莫测。
此时的乔托，几乎将战斗变成了一场精妙的舞蹈，令人目不暇接。
剑刃的劈砍十分强劲，可每次在剑刃落下的瞬间，乔托总能及时地将十字剑转换成别的武器，用来衔接上段的攻击。
这使得厄比思每次都需要在腾挪身位的同时，唤出一定量的“日冕髓液”进行抵挡，这无疑十分消耗他的体力。
他不是像乔托这样精通战斗的选手，所以，可以用来进攻的法子很少。
“神说，尘归尘，土归土！”
厄比思急忙唤出一段福音，周遭染血的沙砾顿时暴起，形成一只巨大的手臂，手臂的末端是一柄砂石化作的巨剑，朝乔托的后背猛然劈去。
乔托停下来逼近的步伐，转而撤去手中的金色武器，一道闪耀的金光顿时出现在他的身上，一件虚幻的光明甲胄覆盖了他的肉体，硬抗了一击砂石巨剑。
仪式魔法——“光明庇佑”。
随即那甲胄突然爆开，激起的圣光犹如波浪般击溃砂石手臂，厄比思也乘着刚才那个时机，与乔托拉开了一定的位置。
仅仅只是几分钟的激烈交锋，就让厄比思感到疲惫不堪，但他却没有感觉到自己在落入下风，相反……
他有些窃喜。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要自己一人战胜乔托，而是在……
拖延时间！
他怎么停下了……乔托也看出厄比思的不对劲，按理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乔托刚才的招式本就是直奔斩杀对方的念头而去的，却被他一一防了下来。
其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厄比思他只想着防守，就连方才那击砂石巨剑，也不过是佯攻的手段。
先是让傀儡黑衣人送死，接着是自己出面拦截，他们究竟是……
乔托将自己的视线重新落在远处的废气大楼上，压抑的气息再也藏匿不住地压在他的身上。
但，乔托已经来不及了。
正当乔托察觉此事之时，厄比思消瘦的面庞上露出一幅邪气的笑容，似是在嘲讽乔托的后知后觉般，朝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高声喊道：
“巴巴妥思！”
原先只是有着厚厚云层的天穹上，突然传来明显的灵性波动，那深灰色的云朵顿时被来自亚空间的深绿色气息浸染，巨大的透明穹顶缓缓落下，将乔托所在的整个郊外笼罩起来。
雷声渐渐地从厚积的云层里传出，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不可名状的身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紧接着，一个头戴绿色游侠帽子，浑身浅绿斗篷的高挑男子打破空间，出现在乔托的眼前。
他的四肢细长无比，与手掌的巨大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明显不是个纯粹的人类，尽管他有着人类的外形。
“‘亚空间恶魔’巴巴妥思。”
亚空间是个未知且神秘的地方，眼前这个人形怪物的故乡很明显是来自那里，而恰好的是，乔托知道他究竟为何物。
来自第九亚空间“伊思列拉”的外界来者，“迷雾级”怪谈，巡林客——巴巴妥思！
“巴巴妥思，不要吝啬你的力量，用全力击杀这个男人，我已经将这片空间牢牢锁住，无需担心‘泽尼亚斯’的介入！”
厄比思大声使唤站在一旁的巴巴妥思，而巴巴妥思只是用帽檐下赤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便使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厄比思彻底地失去他的声音了。
“这是，此次的，代价。”巴巴妥思自出现以来一直发出低沉的嘶吼声，此时的他正在尽力模仿着人类的语言。
厄比思并没有丝毫怒意，只是略显无奈地咬了咬牙，随后用诡异的笑容对准乔托。
亚空间恶魔与圣人后代的对抗。乔托怎么想都觉得有些难办。
绿色的云层里划过一道闪电，乔托身旁的废弃大楼里，终于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灵性波动……
那座大楼在乔托的面前塌了，露出里面真正的秘密。
……
“盖伊！你能感觉到乔托吗？”德里掐灭手中的烟，将最后一只肆虐的青铜少女人偶清剿，转身向盖伊发问。
多次利用“鸢尾花”进行追踪的盖伊有些灵性匮乏，所以他压根没有在意队长的状态，直到德里提醒，他在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他试着用幻药的力量与乔托沟通，却发现，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队长……没有回应。”
德里刚想开口骂几句脏话，他的耳边就响起一个巨大的声响，如同几百吨炸药同时爆炸一般，从郊区传来。
他急忙看向乔托所去的方向，发现远处郊外的一座高楼正轰然倒塌，厚厚的云层折射着微弱的太阳光，使这一幕显得光怪陆离。
不过，在德里将灵性灌入双目后，他才看出蹊跷。
“绿色的云……盖伊，你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亚空间的波动！”
盖伊应声望去，根据他常年从事侦查的经验来看，他肯定道：“没错……既有万物合性会灵魂立场的感觉，又有亚空间的波动！而且那立场极为隐秘，若不是我们站在脸上，几乎根本发现不了它！”
“前辈，怎么办？”
德里感到有些棘手，低声向旁边的盖伊说道：“我先试着去支援他。盖伊，你去维安局带几个隐秘方面的专家过来，我怀疑，像这样的立场不可能只是为了困住乔托，它肯定是有别的意图。”
“在旧城区别的区段，也有很大可能隐藏着这样的立场，必须得在它们爆发前发现它们。”
盖伊点了点头：“那两个新人怎么办？”
德里撇了撇嘴：“还能怎么办，都上了你家队长的贼船了，只能顺着特蕾莎那丫头的意图了，说不定，他们反倒是我们几个中最有可能发现真相的人。”
二人接着草草地交代几句后，便分头离开了。
……
第二天，旧城区新声报纸的头条——
郊区废弃大楼发生爆炸事件！
正在看报纸的塞列尔·特里斯坦挑了挑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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